收拾了大小物件,众人登车往下关码头而去,李伯阳原本打算坐渡轮,但考虑最近长江多有风浪,担心女眷吃不消,保险起见便改换乘铁路去上海,从下关站往上海北站,只需十个小时便可到,沿途又可以欣赏过往风土人情,大家都赞同。
    本来这个时间没有正点火车,而沪宁线上的车票,提前几日便已经告罄,更别提李伯阳随行的一大群人,不过这种事作难的是平头百姓,不包括李伯阳这样的高官,他也没出面,而是派杜汉山拿着名帖直接找上沪宁铁路管理局局长,局长二话不说,就增发了一趟去上海的蓝钢快车,专门给李伯阳一行。
    李伯阳到了车站,却发现此时车站售票厅外早就挤满了人,民众不晓得从哪得知了新增火车的消息,人们蜂拥挤着,前面的人拍打着售票窗口,嚷叫着问为何不买票。
    在卫队的护卫下,李伯阳一行穿过人群进了车站,停在月台的火车车组人员都恭候着,列车长迎上来,毕恭毕敬道:“李省长,请您登车,头等车厢为您收拾好了,列车随时可发车。”
    李伯阳唔了声,点头示意表示辛苦,便已经让列车长受宠若惊,卫队先行进了列车检查,确定无误后杜汉山跑出道:“省长,可以上车了。”
    李伯阳正要上车,却觉衣角被人拉住,回头一瞧是董幼仪,便问道:“怎么了?”
    董幼仪没回话,反倒问列车长:“这趟列车只坐我们这些人吗?”
    列车长有眼力的人,不难看出董幼仪与李伯阳的亲密关系,堆笑着说:“回小姐的话,钟局长下令,为保证李省长安全,这趟列车并不对外售票。”
    董幼仪回头瞧了眼在外眼巴巴等着乘车,提着大包小包的民众,于心不忍的说:“这么空的列车,只乘我们是不是太浪费了。”
    列车长一脸为难的说:“小姐,这是钟局长的命令,再说李省长身份尊贵,外面的人鱼龙混杂,未经甄别,要是混迹着几个强盗亡命徒,或是刺客之类,我们可吃罪不起。”
    董幼仪道:“哪有那么多的强盗刺客。”又可怜巴巴的对李伯阳说:“伯阳,你瞧外面的百姓多辛苦,车空着就拉上他们吧,好不好。”
    李伯阳也觉得列车长说的大惊小怪,战场上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随行的卫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还怕强盗刺客,便是真有了,刚好收拾了解闷,便笑了笑道:“行呀,你只要不嫌耽搁时间就行。”
    董幼仪脸上漩出两个酒窝:“不嫌,不嫌。”
    李伯阳对列车长笑道:“就让民众也上车吧,一切问题我自己负责。”
    列车长点头哈腰:“是,是,不过卑职还得向局长汇报一下。”
    “随你。”
    李伯阳自无不可,便领着三女上了头等车厢,卫队在外面警戒。
    到了车厢里,两女还是互相看不顺眼,各坐到一边,李伯阳亲近谁也不合适,只得腻歪玉蔻,可玉蔻这时候哪敢争独宠惹人嫉妒,便跑去两人中间和这个说一句,和那个说一句,左右逢源,试图消除两人的矛盾。
    李伯阳在旁不由得感慨,玉蔻自小就被老鸨买来调教,对于人情世故,是要比董幼仪和谷瑞玉懂得多,也亏得有玉蔻在董幼仪和谷瑞玉间调和,两人的矛盾不至于激化,真是受委屈了。
    再说外面,列车长上报钟局长后,钟局长听李伯阳要求让民众上车,自然乐得同意,便说上车可以,车票钱还的收。于是售票口开始售票,除去头等车厢外,二等、三等车厢的车票不多时就售完,可没有登车的乘客已经很多,原本按照以前的惯例,车票售完之后,乘客还可以买站票,甚至列车车顶都可以售票坐人,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现在车站却不敢售票了,生怕惹得头等车厢里坐着的李伯阳不满,便宣告停止售票,准备发车。
    上午十点钟,久等了一个小时的火车缓缓启动,从车窗钻进了大团的白雾,董幼仪掩鼻咳嗽起来,玉蔻忙去关窗户,谷瑞玉坐着不动,董幼仪生气道:“你没看到我咳嗽呀,怎么不把窗户关上。”
    谷瑞玉冷笑道:“车里的人都没事,就你娇弱,关上窗户我还嫌闷呢。”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李伯阳颇觉头大,女人之间的事,他可不敢参合,便一招手道:“玉蔻,咱们出去,让她俩吵吧。”
    玉蔻乖巧的过来,李伯阳拉她的手往其他车厢而去,剩下董幼仪和谷瑞玉两人,没了李伯阳之后,两人顿时不吵了,互不搭理。
    过了一会,谷瑞玉忽然站起身,倒把董幼仪吓了一跳,以为这个唱戏的女人要打架,便攥紧小拳头紧张兮兮的道:“你要做什么?”
    谷瑞玉有功夫在身,自然不把小胳膊小腿的董幼仪放在眼里,不屑的笑了,道:“你自己个在这吧,我可不放心伯阳和玉蔻一起。”说着便追了出去,董幼仪也紧跟着,冷哼道:“我还不放心你呢。”
    一路顺风,列车于晚上八点抵达上海北站,列车挺稳,未等乘客下车,早有军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在站台,喝止了乘客下车。
    车站照明灯打的雪亮,李伯阳端坐不动,几女趴在车窗向外看着,瞧见一大群衣装革履的人在外等候,这时杜汉山前来报告道:“省长,张啸林、杜月笙老板在外迎接您。”
    三女里面,只有谷瑞玉听说过上海闻人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大名,不由得咂舌道:“乖乖,咱们爷是有多大面子,能让这两位来接站。”
    董幼仪轻描淡写的插话道:“这算什么,大惊小怪。”
    谷瑞玉便把张、杜二人在上海的地位权势说了,董幼仪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两个流氓头子。”
    李伯阳这时换好了正装正要出去,听了这话摇头道:“幼仪,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张、杜两位老板,在上海滩权势可非同一般,便是我办事也得仰仗一二。”
    董幼仪受了训,不开心的嘟起了嘴,谷瑞玉见她吃了憋,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伯阳出了车厢,外面的人涌上来,借着灯光一看,杜月笙、张作霖、冯继尧、丁力等人都来了,还有其他人没细看。
    李伯阳含笑拱手,与一众上海大亨见了礼,众人都受宠若惊的还礼,这里面张啸林与他的多有生意往来,交情较多,抱拳笑道:“李省长,一路辛苦了,我和月笙在汕头了设了宴,一定赏脸呐。”
    李伯阳自然给面子,一口答应下来,又与穿着素色长衫的杜月笙说笑几句,目光一转,他不认识冯继尧,落在丁力身上,微笑道:“丁力兄弟,好久不见。”
    “李省长还记得我。”
    丁力一脸激动,初次见面时李伯阳救了他一命,那时便觉得李伯阳非同一般,不想数月之间,李伯阳已是一省之长,在东南五省也是可称大帅的人物,连杜月笙、张啸林这等上海大亨,还得早来一个小时候车,如今能正眼和自己说话,自然受宠若惊。
    “哈哈,当然记得,丁力兄弟送我的汤姆森派上了大用场了。”李伯阳最是念旧,不因地位提高而变化,畅怀笑着。
    “李省长言重了。”
    丁力大喜,连连谦辞,又想起岳父冯继尧还在一旁不尴不尬,便连忙道:“李省长,这是我的岳父,冯继尧。”
    冯继尧毕恭毕敬的拱手道:“李省长好。”
    李伯阳和气道:“丁力兄弟不是外人,老先生不要见外。”
    冯继尧忙点头,少说几句话,李伯阳继续看其他人,却见众人之外泾渭分明的站着一个穿长褂带礼貌,黑眼镜框八字胡,身材不高不低,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心道这人倒面生,以前没有见过面,又见杜月笙等人没有主动介绍,以为是保镖之类,正要越过,却见这人猛不丁的抱拳在胸前,淡淡道:“李省长好,我是王亚樵。”
    此言一出,李伯阳轻咦了声,轻笑着拱手道:“李某人思量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王先生来迎。”
    王亚樵淡淡道:“以前有误会,以后没有了,抽时间坐坐吧。”
    李伯阳微微一笑:“好。”
    “告辞。”
    王亚樵一拱手,飘然而去。
    李伯阳目送他离去,笑而不语。
    张啸林与王亚樵不睦不是一天两天,看着王亚樵的背影,忍不住道:“马特皮,李省长,王老九忒狂了,你给个话,我治治他。”
    董幼仪几女听到这粗鲁话,都皱起眉头。
    杜月笙在旁扯他的衣服,示意后面有女眷,不要太粗鲁了。
    李伯阳是军人,自然不在意些许粗话,淡淡一笑道:“不打不相识。”
    张啸林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再提。
    随后董幼仪,谷瑞玉,玉蔻等出了车厢,与众人见礼,把众人惊艳了,都心道李省长年纪轻轻艳福不浅。
    尤其谷瑞玉,众人都知道她是李伯阳新纳的姨太太,早就备好了礼物,谷瑞玉眉开眼笑的收下,把董幼仪气的够呛。
    李伯阳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车站,外面早停满了众大亨接站的小汽车,足有二十几辆,保镖们都四下警戒着,李伯阳先把女眷送上一辆车,自己与杜月笙和张啸林同乘一辆。
    车队发动,一路浩浩荡荡的往租界而去,引来无数上海市民的围观。
    车里面,李伯阳与杜月笙谈笑着,张啸林却不怎么说话,原来上车前杜月笙私下告诫说李伯阳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心性谁也摸不准,你说话喜欢妈字当头,还是慎言慎行的好。张啸林把告诫谨记在心,故而不怎么说话,只有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时,才说几句。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进了租界,李伯阳冷不丁说道:“杜老板,张老板,你们三鑫公司可红火的很啊,我在芜湖总听人说起。”
    杜月笙心中一紧,暗道三鑫公司日进斗金,难不成李省长也眼热要插一手进来,若是他强要入股,倒不好拒绝了,一颗心悬起来,道:“呵呵,李省长过奖了,比起建设银行钱生钱的买卖,我等就汗颜了。”
    所幸李伯阳对鸦片生意并无兴趣,笑道:“钱生钱是不错,不过上海的局面一直没打开,两位老板得帮帮忙呀。”
    杜月笙道:“闲话一句,但有差遣,李省长只管吩咐。”
    张啸林也道:“您吩咐就是。”
    “那就多谢了。”李伯阳笑吟吟的看了二人,问道:“不晓得两位的存款都放在哪个银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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