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8月20日,南方广州国民革命政府通电全国,正式宣布党军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由黄埔军校校长蒋中正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将原来的党军第一旅扩充为第一、第二两师,令收编粤军组建第三师,以及一个只有名号的独立师……
    这个消息并未引得北洋军阀的注意,无论是北方霸主张作霖,又或是段祺瑞、吴佩孚、孙传芳,他们只是当孙大炮的徒子徒孙又在换花样博人眼球,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李伯阳在第一时间的接到了通电以及校长蒋介石个人名义发来的电报,通电内容没有多少内涵,重要的是蒋介石发来的电报。
    电报上说国民政府已经统一了军权,将会在下月讨伐陈炯明余孽,进行二次东征,一旦全粤平定,接下来很快就要进行北伐,并要李伯阳在皖南积蓄力量,韬晦兵力,以待时变,而且还在电报最后表示国民革命军独立师长的位置为他而留,希望他发扬黄埔精神,继续做校长的‘好学生’。
    李伯阳当即回电表示谨听校长教诲,并称自己永远都是黄埔学生,是校长最忠心的学生,服从校长命令,惟校长马首是瞻。
    电报传回蒋介石手中,原本对李伯阳远在皖南不受控制的担忧顿时散去,同时更坚定了他争夺革命军军权的底气。
    ……
    同月24日,北京执政府通电全国,正式任命杨宇霆为督办江苏、姜登选督办安徽,一时间东南震动,各省直系军阀无不惊惧。
    同一时,姜登选通电宣布赴安徽上任,并向安徽各军阀表示“仅携一营自随”,以安定安徽武人。紧接着杨宇霆也效仿通电,称:“宇霆此届赴苏,仅带随员十余人及卫队一连,此外并未多带军队南下。即对苏省善后事宜,力主维持东南大局,绝不愿因淞属四邑问题,而亲启战端,而使天下不宁。”
    通电之后,姜、杨两人旋即南下赴任。
    顺承群王府,这里是张作霖在北京下榻的地方,外面岗位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着穿着黄色呢子军服的卫队。
    一阵风驰电掣,一辆牌照是奉军大人物的小轿车停到门口,不及车停稳,从车里面就钻出一个三十多岁虎虎生威的奉军将领来,这个奉军将领马靴站稳,便急冲冲的往王府里面冲,却被膀大腰圆的卫兵拦下。
    “郭军长,您要见大帅,得向通禀一声。”卫兵道。
    郭松龄不耐烦的推开卫兵,喝道:“别挡道,我有紧急要事要见大帅。”
    卫兵不敢硬拦,只能任由郭松龄进了王府,早有卫兵去通禀,张作霖正在内厅抽烟泡,便让郭松龄进来,道:“茂宸,有什么事?”
    郭松龄一进来就直接问道:“大帅,你要让杨宇霆做江苏督办?”
    张作霖不以为然,道:“是啊,这次关内的老兄弟不带入关,地盘不能空着,就让宇霆干着。”
    郭松龄捶胸顿足道:“大帅,杨宇霆万万不能督苏,否则东南避乱呐。”
    张作霖皱了皱眉,不悦道:“宇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好了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还有事么?”便要下逐客令。
    郭松龄痛心疾首的劝道:“大帅,东南局势牵一发动全身,杨宇霆才谋虽佳,可毕竟是参谋文官,不能威慑东南各势力,此一去,必然生祸呐。”
    张作霖面有怫色,一拍桌子道:“妈了个巴子的,说一千道一万,宇霆不督江苏,那让谁来?”
    郭松龄直言不讳道:“最好的人选便是我了,其次是张宗昌、姜登选,最下人选便是杨宇霆了。”
    张作霖冷笑道:“你还是在山海关吧,这里是老子后路,离了你别人老子不放心。”
    “大帅,我可以不督苏,可杨宇霆更不能督。”
    郭松龄苦劝道:“大帅,咱们奉军好不容易打进了关,立足尚不稳,一招棋错,则全局被动。您现在让李景林做直隶督军、张宗昌做山东督军,让杨宇霆做江苏督军,这是本末倒置了。”
    张作霖强压怒气,道:“那依你,不本末倒置,是怎么个安排法。”
    郭松龄不顾张作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言道:“小六子是您的嫡子,可以坐镇直隶,张宗昌立有大功,又非嫡系杂牌部队,可以派到江苏前线,他手下有十万大军,可以震慑东南。李景林可以做山东督军,姜登选可依旧做安徽督军。如此才是万全。”
    张作霖听完了之后面无表情道:“说完了?”
    郭松龄道:“说完了。”
    “回去吧。”张作霖翘着胡子重重道。
    郭松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一跺脚,叹气道:“罢了,罢了,这是你们老张家的江山,你都不操心,我又操什么心。”说完连告辞都没有说一声,便匆匆的离去。
    张作霖不拘小节,并没有因为郭松龄的无礼而动怒,只是在他走后,皱眉思索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宇霆应该不会这么无能吧……”
    就在郭松龄走后不久,张学良风尘仆仆的从上海乘船回到天津,见到了郭松龄,一见面就满怀歉然道:“茂宸,实在是对不起……”
    郭松龄苦涩一笑,道:“我昨天拜见了老帅,老帅不愿意对各省督办作更改。”
    “放心,我去劝父亲收回成命。”张学亮拍着胸口说,他语气却没有多少底气。
    “唉,算了,大帅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做了决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郭松龄怅然若失,消沉道:“我并非全然因嫉妒反对杨宇霆督苏,实在是这个时机不对,明眼人都看的出我们奉系有鲸吞东南的企图,他还学什么姜登选,不带兵赴任,这简直是幼稚,再说他一个拿羽毛扇子的人,怎么能跑到第一线了,唉,不说了,不说了。”
    张学良看着挚友消沉的样子,忙劝道:“杨宇霆去了江苏也好,是骡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到时候他坐不下去,你再去做也不迟。”
    郭松龄看了青涩的张学良一眼,欲言又止道:“汉卿,但愿吧。”
    不仅如此,就连赴安徽上任的姜登选都难得出了句公道话,他对送行的手下将领道:“哎,江南的情形时复杂的,邻葛手腕不够灵活,而气焰太高,怕是应付不了江南的局面。江南的局面让我去应付,比邻葛要好得多。”
    这话很快传到张作霖与杨宇霆耳中,张作霖此时也犹豫起来,让杨宇霆赴任不免心有担忧,不要杨宇霆赴任,岂不是承认自己糊涂了,最终还是不做更改,依旧让杨宇霆上任江苏。
    ……
    8月底,杨宇霆果如通电所言,孤身前方江苏上任,未带一兵一卒,以示勇敢沉毅。
    从济南而来的专列抵达江苏边境的光明车站,站台已经戒严,一队苏军士兵肃立两旁,等杨宇霆一下专列,便听人大喊一声:“杨督办驾到,敬礼。”
    在车站的官兵人等,无论大小官职俱都啪的立正敬礼,目光切切的望向从列车出来的杨宇霆,江苏军务帮办陈调元,苏军第十师师长郑俊彦满怀笑颜的上前恭迎。
    “卑职给督办请安。”两人乐呵呵的说道,就等着杨宇霆慰问几句,宾主尽欢。
    杨宇霆此遭赴任江苏,已是意气风发至极,一身戎装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的出来,见着敬礼的苏军将领眼皮都没抬一下,等见着陈调元上前后,也没客套亲近,态度冷淡的一摆手,像是挥苍蝇,竟自己一个人踱着步走出了车站,把陈调元二人丢在车站不顾,十分难堪。
    “呵呵,督办兴许坐车乏了,要去散散风,咱们快跟上。”陈调元尴尬一笑,拍了拍鼻子已经气歪的郑俊彦的肩膀,低声道:“老弟,小不忍则乱大谋。”
    两人忙小跑跟上,陈调元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在回想拜把子兄弟张宗昌从江苏走后告诫的一句话:“杨宇霆自高自大,目空一切,是麻包里的洋钉,里捣外戳,兄弟,你要当心。”
    他当时还没当回事,认为自己怎么说也是一省帮办,就是再不通人情的人,也该礼遇三分吧,得,可算让张效坤说着了。
    不过陈调元为人处世圆滑,心道:“别人是宁折不弯,我是宁弯不折。”,就算杨宇霆再怎么难伺候,总不会打笑脸人吧。
    他却不知道杨宇霆平时被张作霖惯坏了,心高气傲,对圆滑世故的陈调元根本看不起。
    就这么一行尴尬的乘火车到了南京,陈调元早就做了安排,这一日丁春喜、刑士廉以及全南京的商绅,官员都过江去浦口迎接杨宇霆,在车站从里到外铺着红地毯,花团锦簇,礼炮齐鸣,礼遇不可谓不周全,就是卢永祥、齐燮元在位时,也不见得收到过如此待遇。
    下了车,陈调元笑盈盈上前正要为杨宇霆介绍迎接的军政要人和商绅,不料杨宇霆却显得毫不关心,眉头拧着个川字道:“江苏弄得太糟,军不像军,政不像政,全不如奉天。”
    此言一出,原本笑脸相迎的陈调元等人顿时傻了眼,这迎接上任的大好吉日,杨宇霆说这煞风景的话是何意。
    一旁陪同的刑士廉与丁春喜脸色微变,今日来的可都是江苏的实力派,不由担忧的互相交换了眼色。
    杨宇霆接着又矜持道:“我本人是不想来的,可雨亭硬让我来,这江苏的局面那,就得由我来收拾。”
    这话一出,刑士廉与丁春喜神情最为尴尬,刑士廉不由干咳几声提醒杨宇霆失言。
    陈调元与身旁的白宝山对视一眼,俱看到各自眼中过的不安,新督办上任全无抚慰招揽之意,他们这帮人以后的日子可算难熬了。
    众人强忍着心中不快,将杨宇霆迎上了督办公署的罗孚大轿车,众人又上了别的车,往公署开去。
    陈调元这个帮办没有被准许同车前往,只能悻悻然着与白宝山同乘一辆车,坐上车坐稳,车子刚一启动,白宝山就先忍不住愤然道:“你听听,雨亭也是杨宇霆能叫得吗?就算是咱们这群直系将领,不也得尊称一声玉帅,简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陈调元道:“嘘,咱们现在仰人鼻息,还是忍耐一些的好。”
    白宝山冷笑道:“忍一时尚可,他杨邻葛不要蹬鼻子上脸,要不然,哼哼。”
    陈调元没有吱声。
    车行四十分钟后,到了督署,陈调元透过车窗看到前面杨宇霆的车子径直而入,正要吩咐司机跟上,却见督署门口已经换上杨宇霆带来的卫队,拦住汽车,敬礼道:“陈帮办,请停车步行。”
    陈调元面色陡然大变,眼角剧烈的抽动着,半响之后才阴着一张脸,对左右道:“督办有令,咱们当小的自当从命,多走几步道也累不坏人,就当锻炼了。”
    一行人面色都复杂的下了车,鱼贯进了督署,在督署内,陈调元将江苏督办的大印交出来,堆着笑道:“恭喜督办就职,江苏民众早就翘首以盼了。”
    杨宇霆冷淡一笑,就职之后马上宣进各师师长,重新委任官职,实际也就是从他嘴里念一遍,陈调元、白宝山、马玉仁、郑俊彦等陆续来谢委。
    流程走过,杨宇霆以一种极其傲慢的语气道:“你们好好干吧。”,在座的大小也是拥兵过万的师长,又何尝受过如此小觑,备受屈辱之感。
    陈调元与一众师长按捺着怒火出了门,刚一出门脾气最爆的马玉仁便怫然怒道:“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是一副愤然的样子,陈调元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的向外走,白宝山等追上去低声道:“暄帅,杨宇霆羞辱我们也就罢了,可你大小也是一省帮办,如何能忍得,若照此以往,咱们都将被撤职回家算了,你可要给大家伙做主。”
    陈调元猛然停住脚,面无表情道:“别声张,从长计议。”
    白宝山等将领这才如释重负,连声称好。
    等一众苏军将领走后,刑士廉与丁春喜这才忙着拜见杨宇霆。
    “督办,陈调元是苏军实力派,又与张宗昌是拜把子兄弟,万不可轻慢了呀。”丁春喜劝道。
    杨宇霆不以为然:“怕什么,他们还敢造反不成,我在江苏有六万大军,山东有十二万大军,我巴不得他们今天造我的反,一并收拾了。”
    刑士廉苦笑道:“督办,咱们在江苏有六万大军不假,可那都是郭松龄第三军的人马,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撤回,老帅留在江苏的可只有我们两个师,您可要三思呀。“
    杨宇霆满不在乎道:“隅三兄,你多虑啦,陈调元几斤几两他自己是清楚的,哼,跟我斗,我一个电报就能和老帅请下精锐,沿津浦路南下江苏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你不要告诉我连三五日都撑不住。”
    刑士廉无奈道:“能撑得住。”
    “那不就得了。”
    杨宇霆自信满满道:“老帅说了,三五年之内,只有奉军打旁人,绝无旁人敢打奉军,把心放宽。对了,你明天就回上海去,江苏之重在乎淞沪,你只要占稳了上海,凭上海的工商税收,足以养活三个师,咱们多了三个师,老帅岂不是更高兴。”
    刑士廉忙应道:“督办,我今晚就回上海。”
    杨宇霆满意的点头:“可以。”又对丁春喜道:“命令部队外松内紧,陈调元若有异动,急报我知道。”
    丁春喜道:“督办放心,南京城在咱们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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