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定下神来,忍不住追问道:“后来王兵他们家的账怎么解决了,怎么他爹变成了这个样子?”
    蒋勤叹息:“那人整天过来打人摔东西,连王家的小孙子都打,王长生心疼自己的孙子,就跪着去求村里的干部出面帮忙。他们村长怕闹出人命,就从村公款里拨了钱让他们还给那人,村里的钱他们两年之内还清。
    当时要王慧嫁给县城那人的注意是王兵出的,彩礼钱也是王兵两口子花的,现在他们却不认账,一万块钱的账都堆到了王长生的头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王兵两口子还和他分了家,王长生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跟疯了似的,有时候就跑到村口去叫王慧回家,吓的孩子们都躲着他。”
    三春咬牙:“自作自受,他不是宝贝王兵吗,不让王慧上学,整天打骂她,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怪得了谁?”
    “谁说不是呐,王长生他媳妇比我早嫁到大槐乡几年,可贤惠了。就因为头胎生了女儿,王长生嫌弃她,大冬天的没出月子就去河边洗衣服,身子没养好就开始下地干活。后来生下王兵没多久就去世了。王长生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可是他不思悔改,还是重男轻女,百般苛待自己的女儿,如今落得没人管的地步,活该。”
    三春忽然想起王长生刚刚还叫过别的名字,便问道:“他媳妇是不是叫桂枝?”
    蒋勤点头:“嗯,你桂枝婶子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王长生重男轻女,逼死了自己的媳妇,逼走了自己的女儿,失去了两个对他最好的人,现在知道后悔,晚了……”
    蒋勤摆手:“算了,别说他们家的烦心事了,三春,你晚上想吃什么,妈一会回去给你做。”
    三春抱住她的腰笑道:“妈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晚上三春要和蒋勤睡,蒋勤就把靳安撵去了五福的屋,自己揽着三春和娟子睡。一进被窝,蒋勤就惊呼了一下:“哎呀,这床怎么这么热。”
    第85章
    蒋勤他们以前用的土炕, 可以烧柴暖炕,现在换了柴床, 没法烧炕了。一到冬天被窝里凉冰冰的, 睡到半夜都暖不热,可是现在刚刚进被窝, 里面却很温暖。
    三春笑嘻嘻地掀开被单给她看,原来铺了电热毯,整个床都是暖和的,蒋勤舒服的躺进被窝,满足的说道:“女儿都是妈的小棉袄,贴心, 不知道那些重男轻女, 虐待自己女儿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娟子深受其害, 呵呵道:“脑子进水了呗。”
    蒋勤揉了揉她的头道:“三春, 你快劝劝这个死丫头, 她说明年毕业以后就不上学了, 想出去打工。”
    娟子高三了,不管明年能不能考上,她都不想上了,想出去打工挣钱。娟子学习比三春认真刻苦多了,以前经常天刚刚蒙蒙亮就出去背书,背英语单词,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 却在最后放弃。
    三春自然知道她是怕家里花钱,便笑着对蒋勤道:“妈,你先睡,我来说她,肯定会让她乖乖去读书的。”
    新年将近,蒋勤忙了一天也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三春和娟子挤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两人本来都是压低了声音的,但娟子突然失声惊呼:“真的……”说完,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太高,抬头见蒋勤还睡的很熟,没有吵醒她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道:“三姐,你不是说在读书馆整理书籍吗?”
    三春的声音也很低:“读书馆的工资太低,一个月才几十块钱,食堂一百五十快呐,还管饭。能省很多钱的,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够了,基本就不用向家里要钱了,只用每年的学费而已。”
    “但是每年的学费也很多啊,要一二千呐。”
    “你算算这个账,四年下来,也只是七八千啊,如果你考上大学,出来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很高的,不过二三年就能把学费挣回来了。可是你出去打工,多长时间能赚这么多钱,再说你都上到高中了,这么多年的学白上了,你好好想想。”
    娟子吞吞吐吐的道:“我只是心疼父母挣钱不容易。”
    “我知道,爹妈把咱们养这么大不容易,还辛辛苦苦的供我们上学,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回报他们啊。你先去,勤工俭学挣够自己的生活费,至于学费我再想想办法。再说我比你高一届,等你大三的时候,我都毕业了,应该能分配工作,到时候,你的学费我来出。”
    娟子抱住三春的手臂泪眼丝丝的:“三姐,我真幸运,能和你们成为一家人,要是我还在下湾村,肯定也像王慧那样,不知被卖到那家去受罪了,也许连命都没了。”
    三春给她擦着脸上的泪道:“那是我们今生有姐妹的缘分,所以更应该好好的珍惜……”
    娟子重重地点头,第二天果然是改变的口风,愿意加油明年考大学。
    眼看年关一天天的近了,三春就和娟子一起在家置办年货,这天正忙着,靳明霞呼哧呼地跑了过来道:“三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个老婆子跑到咱老院去闹呐。”
    娟子一头雾水:“那个老婆子?”
    三春却是心知肚明,她自问不是陈母的对手,便对娟子道:“你去超市替换咱妈,让她赶紧回老院,就说陈国柱他妈闹上门了。”
    娟子还不明白是怎么会事,但三春却无暇给她解释,推着她赶快出门去叫,自己和靳明霞一起先往老院跑去。她怕爷爷奶奶跟着生气,没有把陈国柱母子来找麻烦的事说出去,没想到他们竟然厚颜无耻的追到了大槐乡来。
    跑到老院去一看,果然见陈母在门外大吵大闹,陈国柱怕挨打,只有陈母一人来了,她仗着年纪大,没人敢动她,便在哪里颠倒黑白。
    靳山说是陈国柱忘恩负义,当年抛弃靳华母子,可陈母咬定是靳华和靳刚勾勾搭搭,所以撵陈国柱走的。但是陈东是他们陈家的种,不能流落在外,非要靳华答应和陈国柱复合。
    靳刚进了局子,被判十三年,这件事在乡里闹的很大,陈家母子自然也打听出来了。村子里风言风语,靳华在村子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到县城去做生意的。
    没想到靳华柔柔弱弱的,做生意倒是把好手,这些年没少挣钱,靳家老院的房子都是她出了一半的钱重盖的大瓦房。
    他们本以为靳华这么多年没有再找男人,陈国柱回来了,还有陈东在,肯定能手到擒来呐。没想到靳华会毫不留情面的报警,去量贩逼她就范,她却找人把陈国柱打了一顿,再上门找的时候,靳华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过年了。
    他们看中了靳华买的大房子,本来是预备着来过年的,谁知靳华软硬不吃,去家里扑了个空,便追到了大槐乡。陈国柱知道靳华和靳山都是要面子的人,要是在村里闹开了,靳华肯定得答应和他复合。
    所以陈母也不进院,就在外面大吵大嚷,让靳华带着陈东回县城过年,他们一家团圆。靳山气的跳脚,可是面对一个小脚老太太,他也是束手无策。
    靳华怕靳山老两口年纪大了,再跟着气出个好歹来,便打算先妥协,带陈母回县城去。可靳山哪里会让她委曲求全,死活不答应,正僵持间,三春和明霞回来了。
    可三春一个女孩子,对付一个满口粗俗俚语的老太太,也没法子。便说冷要烤火,叫了四宝在门外燃了一堆火,却尽找些湿柴,弄的狼烟动地的,方圆几十米都笼罩在浓烟中。
    陈母被呛的只咳嗽,在靳家门口呆不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但她依然不肯走,还在那骂骂咧咧的。
    而此时蒋勤终于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问清了情况后,气的是火冒三丈,伸展着腿脚道:“娘的,好多年没有干我的老本行了,去把我的道具拿过来。”
    这下三春都傻了:“啥道具?”
    王敏却是心知肚明,满脸笑意的道:“洗脸盆,棍子……”说着,还帮忙去找。
    东西送到蒋勤的手上,她先敲了两下找了找手感,便走到了陈母的身边道:“老太太,你见过早些时候游街的吗?走,我带你转一圈,让你也领略一下当年的风采。”
    陈母以为蒋勤想把自己支走,说什么也不跟她去,蒋勤也不勉强,便哐当哐当的敲起了脸盆,还故意放在陈母的耳边,把她震的气血翻腾。
    于是很多年后,乡亲们又听到了蒋勤那嘹亮的声音,倍感亲切,都跑出来围观。
    “靳家村的老少爷们,快新年了,蒋勤我给大家找点乐子啊。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这位就是当年抛弃了俺家小姑子靳华,那个黑心烂肺的陈国柱他娘。俺妹子外甥这么多年吃苦受罪,这家子无情无义的东西没一个人伸头来看。现在俺妹子终于熬出来了,他们反倒来了,来干什么了呀?”
    周围的人很是配合的充当了捧哏的角色,齐声问道:“他们干什么来了啊?”
    “他们见俺妹子挣着钱了,眼红了,想要俺妹子和陈国柱那个畜生复合,想要霸占俺妹子的钱,还想把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外甥抢走。他们跑到俺妹子家里闹,被警察抓走了,又跑到靳华的店里闹,被陈海打走了。
    现在竟然厚颜无耻的跑到咱们靳家庄来闹,他们以为咱们庄的人好欺负啊,想抛弃就抛弃,想复合就复合,这样天下第一的不要脸,大家快来瞻仰一下,过来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
    蒋勤本来就嘴皮子厉害,这么多年一直做生意,说起话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不带脏字,却把千年老妖的陈母都给噎的无话可说,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不是国柱抛弃他们的,是靳华不要脸,和那个野男人靳刚勾勾搭搭的撵他,国柱受不了才走的,你别血口喷人。”
    蒋勤气的柳眉倒竖,哐当敲了一下盆子道:“自己无情无义抛妻弃子就算了,还敢这么颠倒黑白的乱说。要是靳华和靳刚有私情,干嘛还要把靳刚告进局子里,俺家陈芳挺着大肚子去救靳华,大出血见了红,险些连命都没了,你咋还能这么不要脸的乱说。”
    铁证如山,那陈母还死咬着是靳华变心,勾搭野男人,把陈国柱赶走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道:“不管你说出花来,就是你们家靳华不守妇道,现在我们也不追究她那些破事,只要她乖乖的带陈东回去就行。你们家要是再这么骂国柱,就是她靳华想复合我还不答应呐。”
    “哎吆,求之不得,告诉你,靳华和陈东我们家养的起,就是饿死也不会让她和陈国柱那个混账王八蛋复合,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陈母仗着自己年纪大,蒋勤不敢动手打她,但蒋勤嘴皮子厉害,不带脏字就把他们母子骂的狗血淋头。
    周围的众人自然知道靳华这些年的不易,被抛弃就算了,现在还回来作践她,不禁同仇敌忾起来,争先恐后的数落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还真没亏说,怪不得陈国柱那么混账,原来他娘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啊。”
    “不要脸,当初抛弃了人家母子,现在看人家有钱就想来霸占,真是不要脸。”
    “……”
    第86章
    周围的众人自然知道靳华这些年的不易, 被抛弃就算了,现在还回来作践她, 不禁同仇敌忾起来, 争先恐后的数落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还真没亏说,怪不得陈国柱那么混账,原来他娘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啊。”
    “不要脸,当初抛弃了人家母子,现在看人家有钱就想来霸占, 真是不要脸。”
    “……”
    众人也是义愤填膺, 越说越不堪,陈母那么厚脸皮的人都有些撑不住了, 她一个人哪里能扛得住众人的唇枪舌剑, 但她却死活不走。
    三春见状有些着急, 就算今天把陈母骂走, 但难保她以后还会去找靳华的麻烦,三春皱紧眉头思索,看见人群中靳强的人影一闪,便走了过去。
    靳家庄有两个大学生,一个是三春,一个就是靳强,他读的是法律专业, 他说家乡的人法律观念太淡薄,法盲太多,所以立志去学习法律。
    靳强比三春大几岁,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已经参加了工作,在大城市的一个律师事务所上班,现在是回来过年的。
    三春走过去询问他有没有办法,靳强说要是小华姑姑的确没有复合的意思,那就直接去法院告状。她和陈国柱虽然没有结婚证,但他们结婚,村里有证婚人,而且还有一个孩子,是事实婚姻。
    陈国柱抛弃靳华以后回城,肯定是再婚了,那他就犯了重婚罪。而抛弃陈东是遗弃罪,这么多年陈东长大还有上学的费用,可以提出让陈国柱赔偿赡养费。
    三春过去把靳强的话,和蒋勤复述了一遍,蒋勤随即就敲响了洗脸盆大叫道:“他们陈家欺人太甚,抛弃俺家小姑子,现在还敢上门来纠缠,这么不要脸的人绝不能轻饶了他们。乡亲们,你们谁家有车,俺要去告他们。”
    被警察抓走一次,陈母对警察是心有余悸,现在听到蒋勤说要高他们,有些心慌,结结巴巴的道:“我们又没有犯法,你告什么?”
    “陈国柱和靳华属于……属于事实婚姻,他抛弃靳华另娶就是重婚罪。抛弃陈东就是……就是……”
    蒋勤虽然嘴皮子利索,但这些法律的专业术语,蒋勤听一遍也记不住,便去看三春,三春小声的给她解释。
    蒋勤用心听完就接道:“陈国柱犯了重婚罪,遗弃罪,我们要告他赔偿赡养费。乡亲们谁家有车,拉我们到省城去告状。”
    靳家村一户人家的女婿是跑运输的,快年下了带着妻子回来给丈母家送东西,闻言大呼道:“我开车送你们去县城告状,这样薄情寡义的混帐东西,简直丢了咱们靳家村全体女婿的脸,我必须把这面子找回来。”
    众人大笑,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人回去就把车开了过来,靳华,靳强还有三春不由分说把陈母塞进了汽车。
    有靳强在,办事很是效率,写了民事诉状,并到当初征婚人家中取得了供词,签字按了手印,就去了县城直奔法院。
    虽然快新年,法院也快放假了,但接到报案也很认真的处理。陈母虽然蛮横不讲理,但到了机关单位,却吓的脸色发白,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办案人员很快就在旅社找到等的不耐烦的陈国柱,陈国柱还等着靳华回心转意呐,没想到靳华会去告他,到了法院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可事实如山,接待他们的书记员登记,把靳华和陈国柱的姓名,性别,家庭住址,还有身份证号码全部核实一遍。靳强也把事情经过,还有诉求,为什么打官司等等,都写的很清清楚楚,立案以后,案件就交给了司法警察田永华协助处理。
    此时陈国柱他们根本不敢再找麻烦,离开法院灰溜溜的直接就去车站跑了,而田永华不顾快新年,还到陈国柱所在的城市调查取证。
    他们的案子并不复杂,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法庭也给双方寄来了传票,二月十九号开庭,也就是农历正月初八。但陈国柱拒不出庭,当地法院通知了陈国柱所在地的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登门通知陈国柱前往浦西出庭,接受审判。
    陈国柱的印象里,靳华是温柔娇弱的女子,所以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上门去威胁她复合,没想到事隔多年不见,靳华会这样的强硬。他虽然住在大城市,但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市民,现在法院和派出所双方施压,他哪里还敢顽固,只得到浦西去出庭。
    正月十三再次开庭,田永华出示了所调查的证据,还有靳华提供的证据。证据显示陈国柱和靳华有三年的事实婚姻,并生育了一个孩子,有征婚人证词,还有当初参加婚礼的乡亲们证词。
    陈国柱抛妻弃子,回城以后另娶犯了重婚罪,应判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但陈国柱已和妻子离婚,在婚姻状况内,靳华并没有上告,现在被告已经离异,所以此罪不成立。
    抛弃陈东犯了遗弃罪,支持靳华提出的赔偿赡养费诉求,金额一共壹万捌仟元,要求陈国柱马上兑现。另外陈东在年满十八岁以前,陈国柱每个月还要给予一百元的抚养费。
    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国柱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回城以后进了造纸厂上班,后来效益不好,厂子关闭出卖,他们这些职工买断工龄,赔偿了一万六千元,但要他们搬出原来的家属楼。
    壹万陆仟元在农村还算一笔巨款,但在大城市,连房子都买不起。下岗,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在外租赁房子居住,他的妻子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婚带着女儿离开。
    没有工作,等于坐吃山空,此时陈国柱就想到了靳华。靳华长的好看,性子温柔,而且听说现在还挣了很多钱,陈国柱便打起了她的注意,和陈母一拍即合,两人便到浦西县,想要和靳华复合,这样不仅有房子住,生活也有了着落。
    可是没想到当初柔弱的靳华,现在这般强硬,他没有占到光就算了,还被告上了法庭,差点做牢,这还不说,还要赔偿赡养费一万八千元。
    当初买断工龄,厂子赔了一万六,加上积蓄,也不过二万多块钱,妻子离婚分走了一半,他们母子又花了不少,手里没有多少钱,现在还被罚款,陈国柱恨的压根痒痒。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再去招惹靳华,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但田永华很是尽责,竟然又追了过去,在当地民警的协助下,要回了八千块。
    靳华接到电话,带着三春过去,却不想接那些钱:“那狼心狗肺的人,他的钱也是脏的,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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