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个测量不稳,他差点没跳到杜明珠的身前,就差了一步的距离。
    杜明珠后退了一步,她的心跳个不停,先前是吓得,当惊吓过后就变成了那种婉转的小女儿心思,她望着几乎就在眼前的谢嘉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谢婉宁却吓个够呛,她原以为谢嘉言功夫早已经厉害了许多,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莽撞,差点撞到明珠表姐,这若是给明珠表姐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杜明珠的手:“表姐,你没事吧,我哥哥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可别见怪,”一面说一面细细地打量杜明珠的脸色。
    谢婉宁又瞪了谢嘉言一眼。
    谢嘉言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都吓坏了,现在连忙道歉:“明珠表妹,你没吓到吧,都是我太大意了,”他说着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若是生气了,随你讨要什么礼物都成。”
    杜明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谢嘉言自幼就有这个毛病,每次犯了什么错儿的时候就会用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她再熟悉不过:“没事,你们俩个放心吧,我又不是玉做的人,哪能一碰就碎了,何况我还没被碰到,”说着又看了谢婉宁一眼。
    谢婉宁连忙唤了山栀过来:“去小厨房叫碗牛乳茶过来给表姐压压惊。”
    谢婉宁又领着杜明珠进了內间,谢嘉言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往日都没出过什么差错,偏今日闹出了问题。
    杜明珠一连咽了好几口牛乳茶:“方才裁剪树枝子,怎么没叫下人来,表哥到底是少爷,不小心受了伤可怎么办。”
    谢婉宁眨了眨眼:“表姐,我哥哥他别的不成,这些事上头可是一等一的,半点儿伤都不会受的。”
    谢嘉言连忙点了点头。
    谢婉宁看杜明珠没事了才问:“表姐,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杜明珠放下手里的甜白瓷小碗:“前些日子蕴仪还和我说等到时候邀着你,咱们仨再一块出去玩儿呢,”脸上带了浅浅的笑容。
    谢婉宁自然点了点头:“我自然是要去的了,不管什么时候,你们叫我总就成了,”自那日在女学里为韩蕴仪她们二人引见以后,杜明珠二人倒是更加亲密了些,又兼着同岁,如今走的很近。
    原本愣愣的谢嘉言此刻却抬起了头:“韩家……小姐。”
    杜明珠原先做了一副不解的样子,然后才扬起笑:“是啊,表哥,怎么了,”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茶碗。
    谢嘉言连忙摇了摇头:“无事,无事,我只是想起上次在茗都茶社的事而已。”
    谢婉宁也听出了不对,依照谢嘉言的性子,他是不会特意去记什么随意的东西的,除非他在意。
    谢婉宁和杜明珠又说了些话儿,倒是杜明珠的脸色越发不好,谢婉宁以为她是被吓得,还是叫她早早回府去歇息,特意叫了山栀茜草送出门外。
    苑香居里,谢嘉言也打算跟着出去。
    谢婉宁却拉住了他:“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上下打量着谢嘉言。
    谢嘉言自然摇了摇头,很是诚恳的样子:“我有什么好瞒你的,乱想什么呢,”他边说着声音边小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件事儿瞒着妹妹。
    谢嘉言不敢看自家妹妹的眼睛,他看了看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甜白瓷小碗:“那牛乳茶我看着还挺好喝的,若不然你叫山栀去给我端一碗来。”
    谢婉宁这还瞧不出来那就不对劲了:“韩小姐她……”上次在茗都茶社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如今是越发肯定了。
    谢嘉言原还想着装傻作怪,此番一听到谢婉宁的话就忍不住了:“蕴仪她怎么了,”他说完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露嘴了,一张白净的脸都红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他原本的样子。
    谢婉宁此番是彻底笃定了:“蕴仪……叫的如此亲密,”她看着谢嘉言。
    谢嘉言看着鬼精鬼灵的妹妹很无奈,他转身要走。
    谢婉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哥哥,那牛乳茶真的挺好喝的,我去叫山栀给你端一碗来吧。”
    谢嘉言的身影越来越远,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婉宁坐在了玫瑰椅上,身后的靠垫柔软舒适,她有些心不在焉,看来前世哥哥喜欢的那不幸落水的姑娘就是韩蕴仪了。
    她有种恍惚的感觉,如今同前世一点儿也不一样了,那些人都还活生生的,还有办法去救,她细细的回想了,听前世谢嘉言的描述,是在夏日里的一天,同人外出玩水时不小心落水的,她不会游泳,身子又弱,虽然后来被救上来了,可身子到底是损害了,从此缠绵病榻,过了几年就没了。
    韩蕴仪的事倒还好办,谢婉宁想起来陆起淮的耳朵,就在眼前了,她到底该以怎样的形式告诉他呢。
    ……
    第二日谢婉宁就接到了三公主的请帖,说要邀了她去生辰宴。
    谢婉宁愣了下,这请帖上标注的位置是畅音园,那次练冰嬉才去得的地方,如今竟然又邀了她。
    看这请帖的意思,三公主该是只想办个简单的生辰宴,不会如同以往的宴会那般拘束,话虽如此说,她定然还是会邀请挺多要好的小娘子和京城里的公子哥的,此番也要慎重对待下,可别出差错。
    这回不只二房的谢婉宁受了邀,就是谢婉柔也收到了三公主的请帖,顾氏高高兴兴去了房里,想着要为自家女儿好好挑挑衣裳,没想到竟然被推了出来,说是不参加这宴会,顾氏很是不解,婉柔平时最喜欢这些宴会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婉柔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回府后立马就叫了心腹丫鬟去探查那男子,没想到那人就像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醉欢楼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倚在迎枕上,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晚谢婉宁脸上的笑,难道真是她做的吗,她还能有这个本事不成……
    第75章
    初夏的畅音园里种满了花树,很是精致。
    谢婉宁和谢婉容乘了马车去,刚到就有婆子引了进去。
    谢婉宁轻车熟路,看着畅音园倒是颇为熟悉,一进得内室就看见了满屋子的小娘子。
    进屋的时候陆雅怡正在给三公主献上贺礼,她拿了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的匣子,在屋顶的风灯下发出光来。
    屋子里的小娘子们都睁大了眼睛往里看,三公主脸上也带了笑,然后看了陆雅怡一眼,这才打开匣子,里面放了一个玉镯。
    三公主眼睛亮了一下,从匣子里拿出了玉镯,这玉镯在风灯的映透下极其通透,色泽鲜艳纯正,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是顶有名的老坑种翡翠。
    陆雅怡眼睛微弯:“这老坑种的翡翠最衬三公主的肤色了,正正合适呢。”
    小娘子们果然接头私语起来,这老坑种翡翠很是名贵,也就只有陆雅怡能随意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了,不愧是陆大首辅的嫡长孙女儿,也有些人对她的目光耐人寻味了些。
    三公主把玉镯仔细的放回了匣子里:“难为你这样的心思了,怕是废了不少力气吧,我喜欢的紧,”一面说一面轻轻拍陆雅怡的手。
    三公主心思微转,不愧是陆大首辅的孙女,这样的东西说拿就能拿出来,倒比她这个公主还厉害,不过她面上什么都没显,反倒是笑的花枝乱颤,她自然知道陆雅怡打得是什么主意,还不是为了她那二皇兄。
    陆雅怡用了帕子轻轻掩了嘴:“公主喜欢就好。”
    说完了话儿,三公主才瞧见谢婉宁姐妹,一连声儿的唤了她们过来:“你们过来怎么不早说话,等了一会了吧,”轻轻皱着眉,像是在责备身边丫鬟的样子。
    谢婉宁笑了下:“哪有,这才刚来呢,”她看着三公主放在她手上的手。
    三公主又唤了她们过去同小娘子们同玩,陆乐怡挑了眉毛:“不知道谢二小姐给三公主准备了什么礼物,也好叫我们开开眼。”
    陆雅怡使了个眼色,陆乐怡说完这话又唤来了登记礼物的丫鬟:“过来,把谢二小姐的贺礼拿来瞧瞧,谢二小姐心思婉转玲珑,怕是我们都赶不上呢。”
    谢婉宁自然是笑着应了:“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给三公主,定然是不及陆大姑娘的,不过献丑罢了。”
    那丫鬟得了陆乐怡的吩咐也不敢不从,陆雅怡还坐在那儿淡淡的喝茶,这场间也只有陆雅怡和三公主能说服她,三公主摸了摸手腕上新戴的翡翠镯子,心里缓缓舒了一口气,这可是她父皇最宠信之人的孙女。
    陆乐怡惯是跋扈,此刻直接就把盒子给掀了起来,然后“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谢二小姐,我说你怎么送了这么个俗物给三公主,这些个东西,宫里什么时候缺过了,”一副嘲笑的样子。
    众人果然往那盒子里看,里面置着一个金项圈,再无其他。
    这金项圈是几乎女儿家都有的物件,送个金项圈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一时间大家都看向谢婉宁,就是三公主也看向了谢婉宁。
    谢婉宁也不蠢笨,陆乐怡做的事定然是在陆雅怡的授意下做的,自从去岁冰嬉宴后,陆雅怡再也没为难过她,陆乐怡自然同她姐姐一样,彼此间倒是相安无事,一直到今日,陆雅怡这才又发难。
    三公主走过来拿起了这金项圈:“这可是大昭寺供奉过的项圈,我很喜欢,”她一面说一面笑了起来。
    一听到大昭寺供奉过,陆乐怡的脸色就变了,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大昭寺乃是京城有名的佛寺,若是能将项圈璎珞之物供奉于佛前,日夜诵经祈福,自然对将来佩戴之人有极大的裨益,不管怎么说,这份心思就了不得了。
    陆乐怡犹有些愤愤,她嘲讽道:“谢二小姐好巧的心思,这样难得的东西都给了三公主,怕不是整日里就会做这些勾当。”
    三公主闻言脸色变了下,陆乐怡当真不顾她的面子,仗着是陆首辅的孙女就如此妄为,谢婉宁却笑了下:“陆二姑娘这话可就错了,方才我还见着陆大姑娘送的老坑种翡翠,比起我这个金项圈来,怕是更加金贵。”
    陆乐怡的话被憋了回去,谢婉宁一贯会耍嘴皮子,陆雅怡这才喝完茶:“乐怡她就爱开玩笑,”轻轻松松就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三公主自然要卖她这个面子:“好了,都别在这儿干坐着了,席面都要备好了,咱们去过去吧。”
    三公主这次寿宴并没有大办,只请了相熟的姑娘和公子,倒也安静,此时一众人坐在堂屋里。
    大周朝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因此此时屋里男女都有,大都是年岁相当的,也可互相说话解闷。
    谢婉宁坐在椅子上喝茶,她想起了方才的事,陆雅怡与她算是相安无事了许久,此番突然发难,定然是因着来了这畅音园,陆雅怡怕她再见到赵彻,毕竟这是三公主的生辰,按理赵彻是该来的。
    谢婉宁想到这里有些恍惚,她与赵彻相见还是去岁冬天,如今一转眼已是初夏了,不过这样很好,她本就打定主意不想再见赵彻,还好那次冰嬉节过后,赵彻没有再纠缠于她。
    众人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后,三公主提议要玩行酒令,又有趣儿又风雅,当下许多小娘子和公子都应承了起来。
    行酒令自然是有酒才能成行,谢婉宁喝不得酒,自然参加不了,来人众多,还有好多小娘子和公子没有席位,就被三公主安置着去了外头赏景,左右都得趣儿。
    谢婉宁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她们行酒令然后才出去赏景,三公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往外头看,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畅音园的外头此刻点满了花灯,几乎如白昼一般,院落里又都是花草树木,一旁又有花架子,确实值得赏玩一番。
    院子实在很大,小娘子们分散开来后就很安静了,周围几乎没有人,谢婉宁走到了桐树下。
    这一溜儿好多桐树,很是高大,桐花开的正盛,蔓蔓延延,将这一处的天空都给罩了个严实,地上满是落了的桐花。
    树上还挂了花灯,如琉璃一般,实在美景,谢婉宁驻足观赏。
    一阵风吹过,桐花簌簌而落,拍了她满肩,正在此时耳边就响起檐铃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听,谢婉宁下意识往桐花尽头的檐牙看去。
    赵彻默然不语,他立在回廊处,然后一步一步往桐树下走。
    他看着前面伶仃荏苒的肩,想起那时她作怪踢了那登徒子,她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实际可不是这样。
    “此刻这檐铃碰撞的声音倒有些意境,不全似那日只有冰凉的风雪。”
    谢婉宁回身行了礼:“晋王殿下,”她低下头时颇有些无奈,还真的叫她给遇见了。
    赵彻轻轻颔首:“起来吧,今天皇妹生辰,不需如此见礼。”
    谢婉宁却很端谨:“晋王殿下哪里的话,不管怎么说,礼不可废。”
    赵彻自然能感觉到她清冷的距离感,他看着谢婉宁,如今也有半年之久未见了,她好像长高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对她……似乎总是不一样,纵使有半年未见。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些什么,她知道畅音园里延绵的檐铃声,她会他独特的腿法,她的一切一切都像是一个迷,却莫名吸引着他,像是在一团迷雾中,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谢婉宁实际很是不解,前世的赵彻霸道无比,只见了她一面就将她强掳回府,后来又那么强势的对她,完全不顾她的意愿想法,可是今生,赵彻他……好似变了一个人。
    最开始她以为赵彻是因着她次辅孙女的身份,可除了冰嬉节那次邀她来,赵彻再也未为难过她,见面也很少,和前世完全不同,或许,这次,他没有再看上她。
    谢婉宁想到这里忽然吐了口气,安下心来,如果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自从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改变了,纵使事情的走向结果不同,一个人的性子是会变的吗,谢婉宁不解。
    谢婉宁又行了个礼:“晋王殿下,如今三公主正在里头呢,您先进去吧,在这儿耽搁了时间可不好。”
    赵彻点了点头,然后往正厅里走。
    谢婉宁松了口气,她实在弄不清楚赵彻是什么意思,最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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