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来女学教书对陆起淮来说自然于仕途不利,难道是惹了陆修文不快,谢婉宁胡思乱想。
    陆起淮失笑,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如今他说什么她都信,陆起淮看见谢婉宁在咬唇,她今日涂了石榴红的口脂,颜色颇有些鲜艳,如今却被主人咬的斑驳,她怎么这么爱咬唇。
    陆起淮身子微微往前倾,伸出一只手,想要让谢婉宁别再咬唇,谢婉宁却忽然感到前面出现了阴影,她想起了赵彻,他总是这样,然后下意识往后猛地一退。
    谢婉宁身后正好放了个置物方几,很是尖锐,她一下子就撞到了几角上面,疼的直抽气,泪花一下子就出来了。
    夏天的衣服轻软,起不了什么用,谢婉宁疼的很,过了会儿才反过劲儿来,她这才想起来,她这是躲了陆起淮,方才她不是故意的……
    谢婉宁脸色越发苍白,再加上微闪的泪花,颜色鲜艳的口脂,显得楚楚可怜。
    陆起淮的手顿在了半空,他就有这么可怕……
    谢婉宁的声音带了泪腔儿:“陆大人,不,陆先生,我疼,”眼睫微眨就掉下来一滴泪,落在脸颊上。
    陆起淮顿在半空的手落在了谢婉宁的脸上,轻轻地擦掉了泪珠,陆起淮甚至能感受到谢婉宁脸上的绒毛,软软的。
    谢婉宁眼角余光就看见了陆起淮的手指,指甲修的圆润,指腹碰在脸上的感觉却很温暖,和赵彻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觉得委屈。
    谢婉宁忽然就哭成了泪人,泪珠一串串地,梨花带雨,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惜。
    陆起淮从没见过这个场面,很是慌乱,只能不住低声安慰:“不哭,不疼了啊。”
    谢府,谢婉宁坐在奁台前,看着铜镜里眼睛通红的自己,又想起刚刚陆起淮焦头烂额安慰她的模样,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她这能算是讨好陆起淮吗。
    山栀和茜草面面相觑,不由得就问了谢婉宁。
    谢婉宁逃进了锦被里,滚来滚去的,声音从锦被里透出来,闷闷的:“不许问。”
    深夜,陆府的烛火却一直没有暗,陆起淮的指腹仿佛还有软软的感觉……
    第23章 寿宴
    毕竟是夏天,谢婉宁在锦被里待了一会儿就出了许多汗。
    想起下午在女学时候的场景,谢婉宁的脸颊又红起来,她怎么就在陆起淮面前那样哭了起来,只不过是撞疼了腰而已,怎么就忽然想起赵彻然后哭成了那样。
    谢婉宁狠狠蹬了几下被子,然后叹了口气,更奇怪的是,陆起淮竟然也会有那样温柔的一面,她想起陆起淮手足无措的样子……
    前世里那个手段残佞,以冷酷阴沉的陆起淮竟也有这样的一面,谢婉宁有些恍惚。
    第二日,女学经义课上,谢婉宁一早就温了书,本身她的经义成绩就不好,如今陆起淮又做了夫子,她必须得好好表现,如此才能讨好陆起淮。
    陆起淮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的长袍,他如同往常一般讲课,只不过当目光掠过谢婉宁时,免不得想起谢婉宁昨日哭的如同小花猫一般,到底是女孩子,身子娇弱些。
    谢婉宁则是打定主意忘了昨儿那件糗事,她想陆起淮事情也多,不久就会忘的,因此如同以前一般和陆起淮相处,很是恭敬,到底是未来的首辅,还是小心翼翼为好。
    一转儿就下了学,谢婉宁不敢耽搁,马上就回了谢府。
    刚刚进了苑香居的门,杜氏就迎了上来:“怎么才回来,一会儿自己就是承恩伯府老太君的生辰了,可别迟了。”
    谢婉宁就笑:“娘,我一下了学就往回赶,再说全女学的小娘子都是一个时候下学,哪里就赶不上了。”
    承恩伯府的老太君今年正好六十六,就打算好好操办一场,请了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宾客中不乏王公贵族和清贵人家,因此要慎重对待,免得丢了丑。
    谢婉宁扶了杜氏坐下:“娘,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杜氏想想也是,就点点头。
    谢婉宁很快就穿戴好了,杜氏看了却直皱眉。
    “怎么了,娘,”谢婉宁问。
    杜氏细细打量她的衣饰,素面镶了银色边儿的襟子,水绿色十二幅绣璎珞纹的湘裙,头发微微挽了个攥儿,只戴了副白玉耳坠,说道:“怎么穿的这样素净,小小年纪,合该是穿点儿鲜艳些的,”想了想开口说:“还是我给你挑一身算了。”
    杜氏特意挑了石榴红的蜀绣襟子,又选了妃色的百褶裙,小姑娘就该穿这样的颜色,可当她看到换好衣服的谢婉宁,眉头又皱了起来,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女儿生的好看,可又是什么时候出落得这样好看,现下看着竟然有了些清媚的感觉。
    杜氏忽然就感伤起来,这样好看的女儿,到时候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
    谢婉宁看着杜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直嘀咕,她娘这是怎么了。
    杜氏缓过神儿来:“宁宁,你还是穿回先前那套儿吧,”这样娇娇的女儿,她得多留几年在家里,不叫那些臭小子看见。
    谢婉宁哭笑不得,还是按了杜氏的意思换回了先前那套衣裳。
    到了影壁的时候,谢婉宁就发现大房的人已经来齐了,顾氏领着谢婉容和谢婉柔立在前面,谢婉柔满脸不愿的表情,像是等了一会儿的样子。
    杜氏赶忙过去,笑呵呵地:“大嫂可别是等急了,都怪我耽搁了时间。”
    顾氏也笑:“弟妹这是哪里的话,拢共等了也没一会儿,咱们先上马车吧。”
    这时候顾绍牵了马走过来,他今日穿了竹叶青的直缀,五官俊秀极了,唇红齿白的,谢婉宁好些天没有看见顾绍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女学的事,难免就疏远了些,看这样子,顾绍也是要去承恩伯府了,这确是一个交际的好机会。
    谢婉柔立马就换了一副柔顺的表情,步子走的优雅:“表哥,这次宴会定会去许多年轻公子,你可以同他们好好交往,”眼睛里全是柔情。
    谢婉宁听了想笑,顾绍在京城的根基不稳,是该好好交际,只不过谢婉柔怎么给直接说出来了。
    顾绍的笑容果然淡了些:“表妹,你们先坐到马车里去吧,可别误了时间。”
    谢婉柔什么都没察觉到,听了顾绍的话就回到了马车里,三个姑娘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修的很宽敞,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里面还放了靠枕,舒服的很,谢婉柔上车后就白了谢婉宁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谢婉宁和谢婉柔都无奈的笑,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的祖上曾经随着先祖征伐天下,挣下了这份家业,只不过如今子孙没有什么出息的,渐渐没落了些,但在京城里的勋贵人家里还是头几份的。
    并且,如今的世子江令宜做了官儿,凭着家里的助力,再加上他本身的才干,让人们对承恩伯府高看一眼,是个有出息的。
    谢婉宁记得,前世江令宜官途顺畅,很得人敬重,他可是程昭未来的夫君啊,她先是在家中守制,后又如同囚禁般困在王府里,却也听说程昭和承恩伯府江令宜过得很好,她很开心,听说江令宜对程昭很好,只不过俩人一直没有孩子。
    想到这里谢婉宁叹了口气,旁边的谢婉容笑了起来:“分明还是一个小姑娘,怎们像个大人似的叹气。”
    谢婉宁想起来,如今她刚刚十四岁,也笑了一下:“大姐姐,那咱们这就下去吧。”
    承恩伯府很大,天色将晚,里面却张灯结彩,谢婉宁她们一下马车就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杜氏和顾氏带着几个小的往正堂走,堂屋里面热闹得很,谢婉宁眼尖地发现了好些女学的学生,其中有陆雅怡姐妹,卫曼冬等人,她琢磨着女学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家约莫着是都来了。
    前头坐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头发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她穿了件檀色绣蝙蝠纹的对襟长襟子,戴了五福捧寿的眉勒,耳朵上垂着祖母绿耳坠,一张脸笑眯眯的,看着就很是和蔼,定是今天生辰的主人公江老太太了。
    顾氏笑容很盛,拉着顾绍过去:“江老夫人,这就我娘家不成器的侄子了,此次特意来京城求学,”顾绍也跟着请安。
    一旁的妇人就问:“考了科举吗,”她穿了正红色衣裙,戴了绢花,一双眼吊起来,看着就有些刻薄,正是江令宜的母亲罗氏,承恩伯的发妻。
    顾氏拿了帕子笑:“邵哥儿成绩还过得去,考了北直棣的案首,”话音儿一落,屋子里就静了一瞬,一旁有些女学生的眼睛登时就放出了光。
    江老夫人虽说年纪大了,眼睛可还好使,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如此芝兰玉树的少年,就是她家的也比不上,真没想到顾氏家里竟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就转过头吩咐江令宜:“还不快领了顾公子出去,去见见你那些交好的公子。”
    江令宜就笑:“是,祖母,”然后就领了顾绍出去,这里毕竟大都是女眷。
    谢婉宁想,顾绍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做不到的,估摸着很快就能和江令宜圈子里的人混熟。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杜氏就领着她们三个过去见礼,江老夫人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这三姐妹像花骨朵儿似的,”说着又看向谢婉宁。
    今日的寿宴,京城里年轻的小娘子们都来了,饶是如此,谢婉宁还是最好看的,今日小娘子们大都穿的鲜艳,偏她穿的素净,看着就打眼儿,何况就是如此素净还是压不了容色,江老太太拉了谢婉宁的手细细地摸,若是能做她的孙媳妇儿多好,就是年纪小了些。
    江老夫人又夸了谢府的三个姑娘,说了一会子话,明显精神有些不济,人也懒懒地靠在靠枕上。
    罗氏看了却有些急,这谢婉宁她可是知道,就是一个草包,靠着家里疏通的关系才进的女学,可配不上她的儿子,这人老了果然就糊涂了,罗氏心里讥笑,面上还是笑着另起了话头:“母亲,你看看这满屋子的小娘子,多好看。”
    江老夫人点点头,罗氏又道:“等会儿戏就该开锣了,她们这样的年纪,最是不耐烦陪咱们听戏了,让莹姐儿领着她们去花厅玩儿去吧。”
    罗氏口中的莹姐儿是她的嫡幼女,她早年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才生下江令宜,因此对江令宜是如眼珠子一样看待,后来又生了江莹。
    江莹年纪同谢婉容一般大,就是人有些木讷,笑着将一众小娘子迎进了花厅。
    谢婉宁一早儿就看见了程昭,到了花厅后,她马上就去了程昭身旁,小声儿说道:“程昭,你认识江令宜吗。”
    程昭有些饿,拿了桂花糕吃:“自然认识,不就是承恩伯府的世子吗,”吃的渴了些,又喝了些茶水。
    程昭比谢婉宁大了一岁,已经及笄,谢婉宁没记错的话,明年开春江令宜就娶了程昭,如今只剩几个月了,按理说此时两家应该在商量婚事了,就问:“程昭,你喜欢江令宜吗。”
    程昭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婉宁你在说什么笑话,我方才是第一次见到江令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谢婉宁心中却起了大浪,这怎么可能……
    第24章 偶遇
    谢婉宁看程昭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心里却越发怀疑。
    前世江令宜在开春之际就将程昭娶回了府,谢婉宁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正在守制,自然没能参加程昭的婚礼。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离婚礼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礼两家应该在商量婚事了,一个是承恩伯府的世子,一个是吏部侍郎的嫡长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婚礼自然会慎重对待。
    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妻,算下来要不少时间,这其中还要过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定下亲事。
    更何况,程昭的父母都很疼爱程昭,必然不会在婚事上委屈程昭,谢婉宁现在满头雾水。
    程昭拿了帕子擦嘴:“婉宁你刚刚在说什么浑话,我可就见了那江令宜一面,我怎么就能喜欢上他,”她把污了的帕子放在小几上,冲着谢婉宁的耳朵小声说:“再说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提起这事来都会害臊。
    谢婉宁看程昭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没道理啊,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她现在是彻底想不明白了。
    卫曼冬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做什么呢,一进花厅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很是好奇的样子。
    程昭还是有些害羞,就转了话头:“这不是我饿了吗,就吃些桂花糕垫垫,”她一向想的不多,也没问谢婉宁为什么这么问。
    卫曼冬听了也没当回事儿:“诶,你们说冯芸怎么来了寿宴,”话中满满的好奇。
    谢婉宁听了这话也有些好奇,冯芸能来承恩伯府的寿宴,的确是件奇事儿。
    怎么能不奇怪呢,承恩伯府到底是勋贵人家,有些底蕴,冯芸家里只不过是个卖猪肉的,虽说她是女学的学生,但这样的身份门第儿怎么能进得了承恩伯府,若是在平时,指不定就叫门卫给轰出去了。
    花厅很大,里面摆了时兴的花儿,两边一溜儿椅子,每两个中间放了方桌,椅子上搭了锦布,坐满了人。
    冯芸就坐在左边一溜儿椅子的最后一个,她今日穿了淡青色莲花纹襟子,雪白水雾裙,一张脸很是清秀,就算是坐着也显出了袅娜的身形,柔弱婉约的很。
    小娘子们大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偏她一个人坐着,看着很是可怜。
    程昭又吃了块桂花糕:“冯芸今日的衣裳不错。”
    可不是不错,问题是,她哪里来的银钱,谢婉宁难免就想起来上次琴艺考核的事,原来她只觉得冯芸可怜,可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却说冯芸一个人坐在那里,周遭没有一个人理她,她觉得难堪得很,可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的场合,她必须得抓住了,面上露出了盈盈的笑。
    江莹却走了过去,坐在冯芸旁边,拉了冯芸的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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