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几人慢悠悠地走到蘅园,才踏进园子,秦婠就见沈浩初陪着两个年近四旬的男人站在园子里,旁边的仆妇都在廊下围观着。
    三个男人背朝园门站着,不知她进来。其中一个男人正抬着臂,指着蘅园的主屋比比画画,沈浩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怎么回事?”秦婠唬了一跳,心道这沈浩初做得太过,怎将外男带进这里来?
    “夫人。”蝉枝见状忙跑过来。
    “侯爷这是在做什么?”秦婠带着丫鬟避到廊下,开口问道。
    蝉枝“嘻嘻”一笑,道:“早上夫人前脚刚出去,侯爷后脚就去丰桂园,向老太太讨了示下,要在咱们园里给您建个抱厦。”
    “什么?”秦婠没反应过来。
    “侯爷说了,夫人迟早要掌家理事,老是往叙海阁那里去未免麻烦,冬天冷夏天热的,不如在蘅园加建个抱厦,以后让那些管事婆子媳妇到这里来议事回话岂不方便。老太太允了,侯爷这不马上就请了工匠过来起图。”说着,蝉枝笑弯了眼,她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
    “……”秦婠忽然失语。
    这一世的沈浩初,似乎让人无力抗拒。
    半晌,她方道:“奉嫂的羊肉锅炖好没有?”
    “早就好了,只等夫人回来。”
    “走吧,咱们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虎发威……
    唔,开这个坑时说的要双开的电竞文,臣妾办不到了……年后再说,谁来帮我加点预收啊啊,话说想看电竞还是想看幻言?好几个坑排排坐,选择障碍。
    第45章 初吻
    谈妥建抱厦的事,工匠离开蘅园自去起图,沈浩初搓搓双手进屋,看到奉嫂已将羊肉锅摆上桌。陶土炉里煨着炭火,上头架着陶锅,扣着刻了鲤鱼的盖,气泡自盖沿咕嘟冒起,香气满室弥漫,压去满室熏香。京里羊肉总是做得腥膻,沈浩初原不喜欢,前日奉嫂做这锅羊肉,口味重、香,肉烂皮弹,倒极对他胃口。
    锅下另又放着三碟凉菜,香油拌三丝、醋泡藕尖与糟鱼,瞧着就馋人。
    小丫头别的东西不上心,唯独在吃上面,真是花了十二分心思。
    沈浩初看了眼时辰,朝蝉枝道:“你去看看夫人怎还没回来?”
    就算事情多,也不该到这时辰都未归,别是被人刁难困住。
    蝉枝捂唇窃笑,正待回话,里头帘子一动,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沈浩初循声而望,瞧见秦婠从彩雀上梅枝的帘子下走出。她身上繁琐的簪环已去,只剩发间压的柄插梳,早上裹成球的衣裳也换成家常穿的桃粉纱面银鼠袄,虽简单,却干净俏丽。
    “你几时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沈浩初奇道,他一直在院里,却没见到她进来。
    秦婠仰起下巴,促狭道:“侯爷眼里没有我,哪能瞧见?”
    沈浩初唇一抿,走到她身边,二话没说,伸手往她腰间就捏。秦婠“啊”了声兔子般跳起,往罗汉榻逃去,奈何沈浩初腿长,两步就追到榻前,口中只道:“让你别再说这种话,都抛到脑后了?”手却不停,指尖戳着她的腰,也不需要用力,秦婠就痒得受不了,鞋也没脱就跳上罗汉榻,蜷缩到角落里,抱着迎枕可怜巴巴看他。
    “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喘着气,头发丝儿落下来,挂在额旁飘摇。
    沈浩初见好就收,伸手:“起来吃饭。”
    秦婠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假惺惺地去握,可还没等沈浩初摸到她的爪子,她手修尔收起,张口就咬。沈浩初忙把手缩回,她已像猴儿般窜下罗汉榻,嚷着:“我饿了。”
    秋璃忙上前掀锅布菜,秦婠在桌旁坐定,这才发现秋璃正捂唇憋着笑,再看屋里其她丫鬟也都窃笑不已,她脸颊愈发红润,挥手道:“下去下去,都下去,不用你们服侍了。”
    “那夫人是要我服侍?”
    丫鬟尽数退出后,沈浩初才开口。
    “我哪儿敢烦劳侯爷?”秦婠说着话,手已拾起镶银的乌木箸,在锅里捞起肉来。那羊肉锅打开后,浓香更厚,上面满满一层羊肉,底下堆的是莴笋、细粉、木耳等物,秦婠夹起两块肉,又往碗里挑面,竟一点都不招呼沈浩初。
    沈浩初却慢条斯理从桌底下拎出一物,砰地搁上桌,问她:“要吗?”
    秦婠见到泥封的酒坛,觉得极眼熟,不由道:“这是……”问完,不等他回答,便嚷起,“北安叔叔的酒?”
    沈浩初拍碎风干的泥块,将坛口红布拆掉,闻言勾唇点头,也不言语,自取两只酒盅斟满,推了一只到她眼前:“服侍你的,尝尝。”
    秦婠看看他,又看看酒,把筷丢开,双手拈起酒盅,仰头饮了半杯——果然是记忆里的味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既惊且喜,满目生辉。
    “大理寺柿子树下挖的。”沈浩初道。
    “你偷北安叔叔的酒?”她一边说,一边把剩余半盅饮下,又让他倒。
    “怎么?你要报官抓我?”沈浩初自饮一盅,逗她。
    秦婠却是“嘻嘻”笑开:“我早就想去挖酒了。”
    “少喝些,这酒劲儿大。”沈浩初眉眼皆柔,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酒早就被这馋丫头给盯上了。
    酒味清冽顺口,他总算也能喝个痛快。
    ————
    推杯过盏一番,秦婠已经搬凳挨着沈浩初坐下,兴致越发高昂。
    自打嫁进沈家来,她还从没像今天这般高兴过。
    “沈浩初,谢谢你。”举着杯,她直呼其名,“干了这杯,我和你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我们有恩怨?”沈浩初与她轻轻碰杯,明知故问。
    “嘿。”秦婠讪笑两声,未提前世之事,“喝酒,喝了就是朋友。你在侯府替我撑腰,我帮你查案,合作愉快。”
    他略挑起眉——只是朋友?
    好吧,才四个月,能将她五年的怨气消弥,已是不易了。
    心情大好,他将酒一饮而尽,道:“给你在蘅园建个抱厦,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都好,你定就是。”秦婠对这不在意,却道,“不过既然建了不妨建大些,除了奏事厅外,再隔个采光好点的书房吧。你如今不爱往琼海阁去,可次间光线不好,又小,你老在里头看书也伤神,一时要见个客什么的也不方便,不如就在咱们外头建个书房,方便你行事。”
    沈浩初想了想,她在外边听丫鬟婆子禀事,他在里面看书理事,倒是好得很。
    “就依你。”他爽快应下。
    她又扯扯他的衣袖,悄悄道:“你知道吗?这几日我已经打听到园里哪些人和沈兴关系密切,我都记下来了。”
    巡园不是白巡的,与丫鬟婆子唠嗑也不是白唠,就这段时间,她已经挖出几桩沈兴的阴私隐秘来,虽无实证,却是日后他们重要查证的方向。
    “你这几日都在忙这些?”沈浩初蹙眉,从她声音里听出一丝醉意。
    “当然。你在外头与何寄哥哥一起查王新的案子,我又出不去,只能在后宅打听。”秦婠思来想去,王新和陈三的死她是插不了手,只有那天在叠石山里撞见的奸/情,她还有办法打听打听。
    “注意安全,切莫鲁莽。”沈浩初目光微沉,不是不让她查,只怕她遇险罢了。
    “知道了。”秦婠还是笑眯眯的,像餍足的猫凑到他面前,又换了话题,“沈浩初,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他差点没能跟上她急转弯般的思路,待侧头看到已靠上自己肩头的小脸,顿时了然——她醉了。
    “你醉了。”他抢下她手里酒盅,要扶她起来。
    秦婠挣开他的手,喃喃道:“没醉。我明明那么讨厌你,怎么现在恨不起来了?都是因为你生得太好,我要……把你漂亮的脸撕掉!”
    说话间她伸手掐他的脸,沈浩初忙要躲开,岂料她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来,双臂却勾住他的脖子,“叭唧”一口亲在他右脸上。
    沈浩初石化。
    “骗你的。这么漂亮的脸,我哪舍得撕。”秦婠打着嗝胡言乱语,声音渐微,一头栽在他怀里,舒坦地闭上眼。
    沈浩初看着窝在怀里玉面含/春的人,哭笑不得地将人捞起。
    ————
    步履沉缓地将人抱进寝间,沈浩初第二次将秦婠送上床榻。
    屋外光线正明,可隔着蒙了天青纱的窗子,那光线暗了六成,将屋子照得朦胧,各处都染上慵懒气息。拔步床里还要再暗一些,两边的帷幔将落未落,勾勒着这屋子的曼妙风情,一如屋子的主人。
    “好了,乖乖躺好。”沈浩初把人平放床上,可脖子却还被她勾着,他脱不得身,只好又反手拉她手臂。
    秦婠咕哝两句,也听不出在说什么,手却突然用力,把毫无防备的男人扯到床上。
    沈浩初的头歪在她脸侧,脖子还被她圈着,他着魔似地看她。小丫头发髻已松,乱丝铺枕,掩着满面娇春,鼻息长长细细,睫毛便随之缓慢起伏,唇微启,隐约可见雪白贝齿,媚惑到了极致。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以指腹轻触她的唇瓣,被酒催得更加鲜艳的唇瓣,像三春桃红,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落到他心坎里,便化作火,灼得人燥热难当。
    这样的触碰缓和不了他的魔意,他喉头上下滚了滚,凑近她的唇,小心且温柔地贴上。四唇相交的那一瞬间,“卓北安”尝到三十多年生命里从未尝过的甜蜜,足以驱散漫长岁月所给予的种种痛苦寂寞。
    “侯爷,您要的热水来了,醒酒汤我也叫奉嫂备下……啊……”秋璃提着铜壶冒冒失失地进来,看到帐中交缠的人,又惊又窘地别开身。
    沈浩初被她的声音惊醒,理智回笼,很快会起。
    再怎么情动,也不该趁人之危。
    他抹了抹,听到秋璃发颤的声音:“侯爷,我先出去了。”
    “别走。”他看了眼因为双手落空而翻身抱住丝被的秦婠,握了握拳,“你留下照顾她,炭盆记得拢上,别冷着她。我出去了。”
    语毕,他起身朝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璃怔怔地看着人出去,回过神时又抽了自己一嘴巴。
    上回她就坏过一次好事,怎么还没学乖,老在这种关键时候打断他们。
    虽然侯爷对夫人宠爱有加,可两人还是没有圆房啊,没有圆房就不是真夫妻,她替夫人着急哪。
    ————
    是夜,更过三响,芷园烛火依旧。
    在外边赴了一日的宴,回来还照样得听各处管事回话,邱清露将大大小小事务处置完毕,夜色已沉。
    卸了妆,她倦懒坐在妆奁前,将耳珰逐一拆下,身后的丫鬟梦芝小心翼翼地替她拆髻。
    园里寂静,两个孩子早就与乳娘睡下,沈浩文歇在书房已有三日,邱清露身边没有能说话的人,除了丫鬟梦芝。
    “奶奶,您莫心烦,虽然结果出人意料,但到底还是如您所愿,让那边与二太太闹去,您不正好趁此机会脱个身?”梦芝见她眉色不展,便劝道。
    “你知道什么?”邱清露苦笑,“我是脱不得身,不过借机缓缓我与婆母间的嫌隙,但早上的动静也闹得太大了,竟连那隐晦之事都被秦婠揭破,大房这是铁了心要一争长短。我算计了她一把,她又将了我一军,到底是她略胜一筹。看不出她年纪轻轻,行事竟有这等手段。”
    “将了您一军?”梦芝听不明白。
    “她揭破常兴家的丑事,自己却不回禀老太太,反将人绑了送来我这里,这不是让我难为?我若不秉公裁夺,这事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便我的罪过;若我处置了常兴家的,那便是与婆母为敌。你说,我要怎么做?”
    邱清露把翡翠耳珰扔到漆盒里,看着铜镜中朦胧的人影,不知怎地,她竟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别人眼中她与沈浩文恩爱有加,却不知二人夫妻已久,那新鲜感早就过了,沈浩文虽然敬重她,却没多少男欢女爱的感情。她婆母宋氏因她是老太太的人,总隔心防着,她要两头讨好,日子难过得很。近日宋氏又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沈浩文的表妹送到沈浩文屋里做个良妾,她正心烦着,本想转移宋氏的注意力,不料倒被那秦婠算计了一把。
    “奶奶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有老太太护着,奶奶还怕什么?”梦芝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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