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麾下回灵州,宁绩则带着麾下回河东。
    众将士连续的作战已十分疲惫,回城的路上,夕阳斜晖照在草原的山包上,太子便让后勤兵给众人做顿好的吃。不是简单的肉干泡馍了,打了野味,后勤兵烹制得香飘四野。
    英雄不问出处,太子经过连日细致观察,擢升了数名在战中勇猛过人、又不乏才智的士官,其中最小的一个才只有十七岁,叫周酌。
    见太子没有架子,周酌便上前向太子敬酒。大家都是喝烈酒,顾见邃与周酌一连干了三杯。
    韩疆便问周酌:“回京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这个在战斗中果敢勇猛的少年顿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黑脸上飘起红晕,老实道:“娶媳妇儿,去年家里就给定了亲。”
    周围都哄笑起来。罗锦之看着周酌脸上的红云,朝太子禀报,道:“殿下,我想教周酌唱首歌。”
    顾见邃批准了:“教。”
    罗锦之随口就来荤调子:“等哥哥回家哟——带着妹妹——划个船儿进荷花荡,船儿晃——乘只驴儿进后山林,树枝摇——”
    周酌正要学唱,一听这内容,张着嘴憋红了脸愣是没张声。周围笑得愈发大声。
    太子带出来的大都是年轻男子,最大的年纪也不超过三十七,个个精力旺盛,虽然在冲杀之中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几个月碰不到女人,难免心痒。不过,太子治军极严,带的兵一不设营妓,二不准滋扰村落妇女,三不准强暴女战俘。一群大小爷们憋着一股火气,全部都用在杀敌上了,最多这样口头找找乐子。
    韩疆笑骂道:“别教坏了酌弟弟。”又道:“亏得贺校尉走开了。”
    贺辛瑶正好站在不远处的帐蓬后,帐篷挡住了她的身影,虽然对男人习性有所了解,但她听到罗锦之的歌,仍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准备再和那群蛮汉一起用饭。
    贺辛瑶退到一旁的树后,远远看了看太子,又看看自己的战友,唇边露出笑意,虽然有死伤,但他们大多数人,终于能平安归去。
    ***
    魏紫吾也收到前方捷报,知道太子就要回来了。
    这次太子回城是在深夜里,因此魏紫吾并没有去城楼迎接他。她终究是抵不住瞌睡的侵袭,靠坐在床栏就打起了瞌睡。
    顾见邃站在床前,魏紫吾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清醒过来:“殿下……”
    顾见邃最爱看魏紫吾睡眼朦胧的样子,坐到她面前,问:“婼婼想我没有?”
    分开这样久,她当然想他。魏紫吾点点头,张大眼睛贪婪地看着对方,觉得他好像瘦了一些。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解开。
    魏紫吾终于显怀了,她身上别的地方一点也不见长肉,唯有肚子一处隆起,怀相小巧。顾见邃看着魏紫吾挺着肚子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他俯下身,在她白嫩的肚皮上亲了一下,手掌也在上面来回滑动。
    太子的动作突然微微一滞,看向魏紫吾,道:“婼婼,宝宝在动?”
    魏紫吾看着眼前难得怔愣的男人,笑着道:“是啊,他现在可喜欢动了,成天在里边打拳。我告诉他,爹爹今日要回来,他便动得尤其厉害。”
    “是么。”顾见邃也笑起来,随即又想到:“可这样会不会叫婼婼休息得不好。”
    “不会,感觉得到他,我才安心呢。”魏紫吾将他的手扯向自己的肚子,放到上边。
    ***
    魏峣同意让慕世宛离开,但要她在都护府再待上两天。
    魏峣道:“慕王后出宫带的另一队人马呢?将那些人带过来。”
    慕世宛当时分为两队,魏峣说的是伪装成商队,走营口正式进入大燕的大队伍。
    “是。”立即有人前去。
    慕世宛不解地看向魏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魏峣让慕世宛带出绥海的人站成两排,看向后边的十四名护卫,目光如鹰扫过。
    他看向其中一人,道:“你,站出来。”语气虽淡,却威慑力十足。
    那护卫确认魏峣是在说自己,看了慕世宛一眼,有些紧张地离开队伍。
    若是有心细的人,就会发现,魏峣和这名护卫身高几乎一样,身量也相似。魏峣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让另一个部下盘问了几句。
    慕世宛忐忑等了一天,魏峣便派人将她及她的部下从都护府放行。
    魏峣当然不可能来送行,慕世宛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都护府正大门上黑底漆金的牌匾大字,压下心里莫名的感受。
    其实她也不知这次回绥海,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但还是得回去的,按照她自己的计划,若狄治镗病逝,她就可以彻底从绥海消失了。她从不曾留恋那座王宫,以及王宫里的人,要她继续被狄旭年等人收继婚,她是做不到的。
    回到绥海王宫的大门前,慕世宛从马上下来时,因为在走神,脚不小心被镫子勾了一下,一旁的护卫立即上前扶了她一把,将她平稳放在地上,道:“小心。”
    这个声音——慕世宛瞪大眼睛,猛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第129章
    扶她的人是她的侍卫董嘉, 但这声音分明就是另有其人……
    眼前男人的样貌与董嘉一模一样,但是那目光, 可就锐利有侵略性多了。
    对方一双黑眸定定注视她,不是魏峣是谁。
    趁着夜色掩映, 慕世宛平复一下紊乱的呼吸, 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谁准许他易容成董嘉跟过来的?若是被狄家父子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定然会把他给抓起来关进天牢,不知会用怎样的手段折磨他。他只有一个人,单打独斗,再厉害又如何与王宫里的众多高手相敌, 必定沦为阶下囚。
    “你不揭穿我,就没人会发现。”魏峣的声音这次有了变化, 听不出是他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真的有些像董嘉了。他向慕世宛表露身份,是为了让她适时掩护他, 还有让她知道, 她并非独自面对一切, 不用害怕。
    慕世宛心中乱跳,她心里最隐秘的念头只有她自己知道。慕世宛转开脸, 沉默片刻, 趁着尚未进王宫, 冷淡命令:“董嘉, 我有一支云头簪忘在都护府了, 我很喜欢那簪子。你立即回去,帮我向魏都护寻回来。”
    魏峣眯了眯眼,不接话。略微的僵持之际,有守门的宫人道:“四王子到——”
    是狄旭年亲自来宫门接慕世宛,他对慕世宛殷勤的态度,一看就超过了继子对继母应有的程度。
    魏峣早早后退开去,看了对方一眼,低头掩去目中厉光。
    慕世宛轻轻皱眉,狄旭年到了,她便不能再继续与魏峣缠磨,以免露出破绽。
    “母后,走罢,我带你去见父王。”狄旭年看着慕世宛,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慕世宛来到皇帝寝殿,见狄治镗果然躺在床上,消瘦了不少,已陷入昏迷。她很好奇,明明她离开绥海时,对方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多名太医也说不出什么缘由,都说是从未见过的恶疾。仅能用老山参吊着气,挨一日算一日,等着王后回来。
    “王上……”慕世宛轻声唤道。她心里已有了猜测,这哪里是什么恶疾,分明是中毒。就是不知,是他哪个儿子下的手,还是别的什么人。偏偏太医都不敢说真话。
    狄治镗并没有回应,依旧昏沉。
    慕世宛守着对方大半夜之后,有些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宫中,想叫人传魏峣过来问问话,让他离开,又担心反而引人注目。
    这般过了七、八日,慕世宛发现魏峣都老实得很,就像真正的董嘉似的。董嘉原本就性格沉闷,据说现在的董嘉成天也是闷声葫芦,没有任何异常。她不禁怀疑,是不是魏峣把真正的董嘉放回来了。
    这日,狄治镗终于转醒,宫人立即去请来慕世宛。
    狄治镗一见到慕世宛,就激动起来,无力的肢体竟如回光返照般,伸出去猛力抓住女子纤细的手腕:“荞荞,你回来了,荞荞……”
    慕世宛手腕发痛,她轻声安抚对方,道:“王上,是我。”
    狄治镗迷恋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看了片刻,突然变了脸色,恨声道:“你这回偷跑出去,是去找魏峣了,是不是?你果然还在悄悄想着他——”
    慕世宛只皱着眉不说话,一旁的狄旭年却上前捉住狄治镗的手腕,生生分开两人,道:“父王,你冷静些!”
    狄治镗看着被狄旭年拽开的慕世宛,心中难抑的焦躁渐渐沉淀为另一种情绪,他又开始向慕世宛认错。慕世宛别开脸,没有说话。
    狄治镗又特地叫了朝臣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宣称将王位传给顺位继承的大王子狄旭庭。
    慕世宛看看狄旭年,发现对方竟没有任何反应,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狄治镗薨逝是在半个月后。慕世宛没有想到,这个陪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平素也是勇武过人,会这样脆弱而诡异地死去。最重要的是,她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整座王宫里的人都要为国君戴孝,按照绥海的风俗,国丧要办二十一日,且新君得守满国丧之后才继位。慕世宛一直在等,等自己的大哥出现,然而,到了国丧期将满,对方也没有出现。
    明天就是国丧最后一日了,连日的昼夜祈祝,令慕世宛也是疲惫不堪。她穿着纯白色的麻衣回到宫里稍作休息。都已经布置好了,若是过了今天,她大哥还是不出现,她便通过凤阁下的暗道消失。
    然而慕世宛刚刚入睡,就感到不对劲,出于对危险的警觉,她蓦地睁开双眼。她看着眼前凑得过近的男人,斥道:“狄旭庭,你父王已特地颁下旨意,我不必嫁给你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快滚——”
    “哼,父王的旨意,他当然不希望我碰你……”狄旭庭已上了她的床,一手捂住慕世宛的嘴,用强壮的腿压着她的双腿,一手用力撕扯她的衣裳。夏季的衣物哪里禁得住对方这般撕扯,她的罩衫轻易地碎裂开来。
    大片雪腻的肌肤刺激得狄旭庭眼睛发红,触手的娇嫩瓷滑更是叫他惊叹,造物实在偏爱这个女子。他突然就放慢了速度,决心要慢慢享用这个肖想了多年,只大了他一岁的继母。
    狄旭庭沉下身,已被身下的女子迷得忘乎所以,笑道:“母后这回逃出宫去找魏峣,是想男人了吧?父王的那物早就不能用了,满足不了你。你就试过那么一个男人,当然对他念念不忘,今后就不必再想姓魏的,跟着我,我能比他更叫你欲仙欲死。”
    狄旭庭正要去撕扯慕世宛的裙子,突然维持着这个姿势动也不动。
    很快地,慕世宛便看到狄旭庭被来人提起,像被抛一个没有生命的沙袋般抛到一旁的地上。显然狄旭庭已被对方拧断了脖子。
    慕世宛惊得从床上坐起。她很快冷静下来,他竟直接动手杀了狄旭庭?对方现在是国君。
    她便看着魏峣向自己走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
    太子的军队取得这样的大捷,庆功是一定的。
    连宁绩安顿好河东军以后,也特地带着主要将领赶来灵州,参与宴庆。
    天气渐热,魏紫吾的肚子虽然算不上很大,但衣裳穿得单薄,上身是雪地绣浅黄瑞草纹的罩衫,下配深红色雾縠裙,大家也都能明显看到太子妃有了身孕。
    太子显是极为紧张太子妃和她腹中孩子,一路牵着魏紫吾的手,将她迎到自己身边的位置。
    虽然贺显纲等贺家人早就知道魏紫吾有了身孕,此时仍是少不得上前朝太子恭贺一番。
    大家都知道,活捉的暮昌汗王已由韩疆先行押送回京。今日庆功之后,太子夫妇也要离开灵州。
    贺显纲敬过太子的酒,乘着大家都高兴,便笑道:“殿下,瑶瑶此次也要回京看她的姨母,她独行臣实在不放心,希望殿下能允许她跟着殿下的队伍一道回去。”
    贺显纲又若有所指道:“瑶瑶也向来仰慕殿下,若能与殿下同行一程,是她今生之幸。”同行一程,这里的意思,是说人生“同行一程”,就是委婉提出让贺辛瑶作妾的请求。贺显纲相信太子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何止太子听懂了,连魏紫吾、贺辛瑶、宁绩、顾况等人也都听懂了。
    贺辛瑶有些不好意思,又满怀期待微微低下头。
    魏紫吾则慢慢放下手中果饮,她一点也不喜欢贺辛瑶和他们一起走。
    顾见邃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拍拍魏紫吾的手背,示意她不要乱想。语调淡漠回答道:“太子妃有身孕,我陪她回京,走得缓慢,定会拖下贺校尉的行程。还是分开走,各行各的罢。”
    太子这般毫不犹豫地拒绝,是全然地没有将贺辛瑶放在心上。贺显纲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也凉了下去。看来他想与太子结为姻亲的愿望,竟不能实现?
    贺辛瑶的脸慢慢变得苍白,看着面前的酒水出神。
    贺信真更是无法接受,贺家将士为太子出生入死,太子这刚打完胜仗,竟就翻脸不认人。
    但贺家父子都不敢在太子面前露出不满,贺显纲只道:“殿下说得是,是臣考虑不周了。”贺信真则是很努力才把自己的不平压下。
    第二日,太子果真带着魏紫吾单独先行了,贺家父子送完太子,又送走贺家护送贺辛瑶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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