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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心城的城墙上一片火海,火油燃烧后发出黑色浓烟滚滚向上,聚集在城池上空。站在远处看,同心城就如要被一片黑云压垮。
    联军主力全部冲进同心城,喊杀声、惨叫声隐隐隐约约在空中飘荡。侯云策远远地看着这个场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惑了,残酷攻城战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即熟悉又陌生。
    “风”闻到空气中的烟尘,有些兴奋地扬起了前肢,“风”的举动把神情有些恍惚的侯云策拉回到现实中。侯云策遥指同心城,问身后赵普道:“你对当前战局有何看法?”
    赵普穿文官常穿的青色圆领长衫,腰系赭色腰带。听到侯云策询问,他微微欠身,恭敬地道:“从目前的战局来看,同心城已是联军囊中之物。不过,打下同心城对全局影响不大。”
    侯云策没有动声色,淡淡地道:“继续讲。”
    赵普世代为吏,家说深厚,他先后做过节度使刘词、宰臣范质的幕僚,又曾跟随当令陛下征淮南,见多只广,眼光甚为锐利。他知道没有真本事很难被侯云策这样的豪杰之辈瞧得上,不敢藏私,侃侃而道:“同心城地处清水河中部,联军占领了同心城之后,就把房当人拦腰切断,固原和西会州的房当军只能各自为战。联军占据同心城后,向西进则可以进一步威胁靖远和兰州,从这个角度来说,同心城极具战略价值。不过占领同心城,也就意味着和党项众部落全力开战,战事恐怕一时结束不了。目前陛下正在全力南征,不会为联军提供更多支持,仅以联军之力占领同心城。就将面临房当军的全力反攻和粮道过长这两大问题,所以,对联军来同心城可攻不可守。”
    “这样说来,同心城就是一块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侯云策自言自语道。他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把目光转向了正在激战的同心城。
    赵普来到同心城后就被任命为凤州书记官,经常被叫到侯云策身旁议事,宛如侯云策亲信,一个人受到重用当然是好事,可是没有理由地受到重用却也让人暗中惴惴,这就和无事献殷勤总让人怀疑动机不纯是一个道理。赵普见侯云策神情专注地望着同心城,自然也就闭上嘴巴。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战事,身为皇亲国戚的侯云策在西北官场中可谓大名鼎鼎。赵普也对侯云策很有好奇,不时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侯云策的一举一动。
    当东城的悬门被炸开以后,房当度率领房当军,利用房屋等障碍物和大林军进行逐街逐屋争夺,最先冲入同心城的大林军伤亡殆尽。这一次,总是冲在最前面的何五郎运气出奇地好,所部五百黑雕军最先通过浮桥,控制东城门。
    步军跟上之后,何五郎率领黑雕军在城中大街上左突右冲。
    房当军主力全部集中在城墙上,城里的防卫反而成为最薄弱的环节,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兵力阻挡住这五百剽悍的黑雕军骑兵,随着联军大举进城,房当军慢慢退到城中,何五郎的五百骑兵才受到强力阻击。
    何五郎名为拼命五郎,却不是无智之人。他眼见城中房当军密集起来,便带着骑兵队退出城中心,沿着城墙下面的大道狂奔,冲击未被占领的城门。当何五郎率军狂风般扫过北门后,攻到西门却被数个拒马挡住去路,房当军弓箭手在拒马后面,对着黑雕军一阵猛射。
    何五郎见西城门防守严密,命令亲卫道:“西城门背后就是清水河,西门定是房当人的用来逃生之路。你带几个人去寻找大部队,让他们派援军过来,断掉房当人逃跑之路。”
    房当军虽说抵抗得极为激烈,但是城中大林军人数达到一万三千多人,是房当军的三倍多,而且是联军精锐。联军进城后,有条不紊地把房当军分割包围,经过一番激斗,除了西城门一带还有数量不少的房当军外,其余区域的房当军已被斩杀干净。
    东城门被击破之后,房当度就带着数百军士从城墙上冲下来,和大林军缠斗在一起。这时,西门守将房当大国派军士寻了过来。房当度左肩中了一刀,这一刀极重,让他左臂膊根本无法使劲,英俊的脸孔因疯狂而完全扭曲了,胸膛剧烈抖动。
    在大队大林军压迫下,房当度边打边向西门退去。
    西城门之所以不失,房当大国功不可没,他和师高金都是房当度的助手,师高金的职责是出谋划策。房当大国的职责是暗中保护房当度。房当大国知道同心城必失无疑,主动驻守西城门,并把几支小船悄悄地从军营送到西城墙上,用毡子盖好,派人守住。
    这是房当大国为房当度留下来逃生之路。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大林军,房当大国走到房当度身边,低声道:“西城门已被堵死了,城墙上有小船和绳索,可以放到清水河去,你先上城墙。”
    房当度轻轻摇头道:“此事休要再提,同心城是房当人祖地,绝不能从我这里丢失,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房当大国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房当度态度坚决地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房当大国知道房当明、房当白歌和房当度都是性格坚强之士,便闭口不谈。他给身边的亲卫使了一个眼色,五名身强力壮的亲卫手持绳索,悄悄靠到房当度身边,趁其不注意,五人把房当度扑到在地,捆了起来。一名亲卫用布条把房当度的嘴巴使劲堵上。
    房当度亲卫们见房当度被绑,一下围了过来,准备把房当度抢出来。房当大国高喊一声:“这是鹰帅命令,我们要把房当度送出城去。”
    房当度被紧紧绑住了,使劲挣扎,无奈被捆得紧紧的,挣脱不了。
    房当度的亲卫们素知房当大国是房当明的亲信,听他如此说,举起的刀便垂了下去。
    西城墙因为背临清水河,城墙就比其他四门要矮一些,不过七八米的样子,几只小船从西城墙缓缓地放入清水河时。
    房当度的小船出现在清水河畔之时,很快被联军发现,联军收集的小船全部被拿去做浮桥,联军军士只能沿着河岸追击,用弓箭射击船内之人。每支小船能坐四五个人,船尾有一个操浆军士,他们用皮盾挡住身体,借水流,飞速朝下流飘去。
    联军骑兵追了一会,在一个河流转弯处被小山挡住,只有停止追击。房当度躺在船上。看着同心城渐渐远去。一颗浑浊泪珠从眼角流了出来。
    房当大国完成了自已地使命,抱着必死的决心,狙击越来越多的大林军。
    同心城的战斗从早晨打响,持续到黄昏才渐渐平息。同心城四处横流的鲜血,残肢断臂和横七竖八的尸体,空中弥漫呛人的腥臭味。
    这次攻打同心城之战,议定完攻城策略之后,侯云策完全放手让王彦超指挥攻城之战,王彦超是资历颇深的节度使,严格执行了事先制定的战斗方案,波澜不惊地完成了任务。
    城内的反抗基本停止以后,联军军士挨家挨户地把党项人全部从房屋里赶了出来,全部集中在城内的点兵场内。点兵场是个宽阔大坝子。党项人喜欢骑马,这个宽阔的点兵场就成为党项城内守军最好的跑马场。同心城内党项人口并不多,在激烈巷战中,党项成年男子大部分被杀掉,有的是在反抗中被杀,有的是被冲进家门的大林军所杀。此时,拥挤在点兵场内绝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人群中只有极少数的成年男人。
    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大林军军士冲进人群中,在锋利长刀的威胁下,人群中六七百名年轻女子被集中在一起,不会走路的小孩子被允许带在年轻女子身边,年轻女子被强迫拉出来后,点兵场哭声一片。有几名党项男子似图反抗,全部被当场格杀。
    除了被挑选出来的年轻女子,这些老弱妇孺全部被押出同心城,朝小牛关方向而去。
    九月气温很高,城内尸体若不及时清理,腐烂后不仅味道难闻,更容易传播疾病。除了必要的警戒力量,大部分联军军士都要清理尸体。战死的联军军士埋在城内的一座小山坡,竖起纪念碑,而死亡的党项人则全部被送出城,联军在东城门取土筑高台,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大坑,战死的党项人陆续被扔进大坑,浇上了火油,熊熊大火持续了两天才最终燃灭。
    攻占了同心城后,联军在城内留下两千人马守城,其他人马全部北上小牛关,和西北军一起,准备迎击从西会州南下的党项骑兵。而在同心城南部,王腾骧率领灵州骑兵和师高金、房当支金所率骑兵进行了交战,这支从固原逃出来的骑兵攻不破灵州骑兵防线,被迫投奔靖远城。
    同心城内,临时指挥部设在了一座大寺庙内,房当人全族信佛。同心城最好地建筑就是这座占地数十亩的归云寺,寺里的和尚除了几位老弱无力地和尚守院之外,年轻力壮的和尚也参加了保卫同心城的战斗,全部战死在城里,这座归云寺就成为设立指挥部最好的地方。
    侯云策执意留下这些党项年轻女子,这和中原军一贯的处事方法实在有些不同。当白霜华再一次向石虎抱怨粮食紧张之时,石虎便去问个所以然。
    侯云策留下这些女子有两个考虑,一是从建设保垒的角度考虑,同心城要作为黑雕军的保垒,城内除了军队还必须要有众多平民,没有平民则无法进行生产,也就无法为黑雕军提供支持。但是,同心城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急切间根本无法吸引中原百姓来居住,而瓜、沙的大武遗民短时间内也不能过来。这些女子留下来,可为同心城带来更多人口。
    另一个原因,侯云策想要将胡女配给军中将士。
    侯云策成长在黑城,这段经历比在皇城的经历更为重要。在黑城之时,神箭营抢了不少胡女,生育不少后代。生育后代以后,胡女身份便不重要了,一心一意帮助守城。
    前一段时间,独立军面对党项人残暴的行为引起了侯云策的警觉。不仅是独立军,黑雕军也很有些暴力倾向,只是黑雕军军纪更严,表现没有独立军突出而已。侯云策明显感到军士们的烦躁情绪。大林军没有明确的服役期,联军中有五六年军龄的老军士比比皆是,婚姻就成为这些军士的难题,不论从传统道德观还是男人所需,男女之事都成为军中一个急须解决的问题。
    基于这两个原因,侯云策便命令把这六百七十七名党项年轻女子全部留在同心城内,凡是军龄超过五年未曾婚配的军士皆可按照规则,挑选一名党项女子成亲。
    发布命令时,命令背后深层次原因不可能讲得太透,所以石虎会觉得疑惑。
    石虎来到侯云策所居住的小房间。这个房间是归云寺住持的居室。他纳闷地问道:“这些党项年轻女子留在城中,实在有些扰乱军心。那些军士们见到这些女子,就如谗猫见了咸鱼,眼睛都快要贴在这些党项女子身上了,迟早要出事。另外,这数百女子每天消耗掉的粮食着实不少,军需官白霜华在我面前数次提起此事了。”
    侯云策微笑着看着石虎,答非所问地道:“不知道军士们敢不敢娶党项女子?”
    石虎听了侯云策话,嘴张得老大,“节度使要让这些党项女子配给军士们?”
    侯云策纠正道:“不是配给,是嫁给军士们,军士们有没有娶胡女的胆量?”
    侯云策表情一本正经,很明显不是开玩笑,石虎顿时觉得头有些昏。石虎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把这些党项女子许配给军士们,这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力,道:“这事传出去会被朝中之人嘲笑,那些老夫子们定会说三道四。”
    “黑雕军中不少军士都是从军五六年的老兵,黑雕军军纪严,他们平时没有机会接触到女人,圣贤说过食色性也,军士们长期憋着实有是有违天道。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军士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为黑雕军拼命,我们也要为他们多考虑一些,这样才能保持军队持续战斗力。我唯一担心的是军士们不敢和党项女子相好。”
    石虎想了一会,道:“这事情我也拿不准,黑雕军军士多是来自内地,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和胡女成亲,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边境之地的中原人和胡人多有婚配,军士多为百战余生,都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或许不会讲究这么多规距。”
    侯云策笑道:“既然这样,把城里所有将校都请到你的营帐去,再去找些一些老兵来,我问问他们的意思,若大家都反对,则此事作罢,若军士们能认同此事,我们就让他们娶胡女。”
    (第一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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