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沉肃间,虞应战凝重的点了点头:“我要做爹了。”
    闻言一怔,两人顷刻明白好友的沉肃因何而来,薛定海率先含笑拱手:“恭喜了。”
    明明心里欢心的紧却让他跟着紧张,薛定洲松缓了身子,轻哼一声,随即想到现下自己与岚岚的处境,不由一叹:“知渊都要做爹了,可我还没有走出第一步呢。”
    看向案几上暗卫递来的文书,虞应战闻言沉声:“现在该是迈出第一步的最好时机。”吴家乃右丞相的左膀右臂,如今名扬侯失势,他最好的办法便是答应与薛家结亲,保全族内。
    薛定洲撇了撇嘴:“吴大人现下即便被关入牢房也不肯见我。”
    扫了眼薛定洲的官服,虞应战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书:“听闻那位吴大人是个疼护妻女的。”
    换了姿势,薛定洲颓丧托着脸,是啊,那人是个疼妻女的,怎么都落得这般境地了还不肯另谋生路……浑身一僵,薛定洲坐直身子,那人是个疼妻女的,不会是怕承了自己的情,忧心他日后对岚岚不好吧?
    心急火燎的起身,薛定洲一边往外走一点叮嘱:“我这就换身衣服再去牢中与我的岳父大人促膝长谈,知渊,在我成功前,谁来求你你都不要放人啊。”
    将手中的文书翻过一页,虞应战蹙眉:“吴家小姐与喃喃交好……”
    跺了跺脚,薛定洲听到这话一咬牙忙向外跑去,他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要在岚岚求到李家小姐跟前前哄着那牛鼻子把岚岚嫁给他。
    看到弟弟火急火燎的离开,薛定海摇了摇头,复想起自己的来意,蹙眉开口:“冯氏已死,知渊,我想将她的尸首交给那位曾经救过我的金伯。”
    看着文书上最后一页,虞应战眉头微蹙,脖颈致命伤痕处有淤血?被刀割脉而亡,怎么会有淤血……
    沉思半晌,虞应战垂眸将文书放下:“嗯。”
    薛定海松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书房内自薛定海离开便陷入寂静,虞应战肃容端坐,想到宫乱那日名扬侯看向周皇后的情景,蓦地垂眸:“冯氏与名扬侯如何相识?”
    一侧的暗卫垂首应声:“名扬侯当年回京路过寺庙桃花林,对当时还是周家小姐侍女的冯氏一见倾心,做下出格之举。”
    轻轻叩了叩案几,虞应战沉声:“那时两人便暗通款曲……”
    暗卫思索半晌,犹豫开口:“当时冯氏并不愿,后被同在桃林的今上所救。”
    第72章
    “小姐, 寺里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去那里瞧瞧吧?”
    一身翠绿衣裙的女子捧着取回的纸,兴冲冲的迈入堂内, 不顾身上扑簌簌掉落的树杈枝叶,一脸喜色的跪坐在佛前的蒲团, 眼眸期盼。
    周家小姐每逢周夫人忌日都会来寺庙吃斋三月,抄经上香。
    听到响动,周陵侧过头,食指抵唇,随即看到自家丫鬟一身狼狈, 黛眉微蹙:“让你去取些纸来,你怎地一身狼狈?”
    低头看了眼身上歪斜的衣裙,冯满讪然抓了抓耳朵, 老老实实跪坐在蒲团上,眼眸游移:“我……奴婢刚刚想快些回来,走了小路。”
    轻轻摇了摇头,知她是个性子活发的,周陵一叹, 看了眼从一早便伴在身边的其他几个丫鬟,轻声开口:“我这里还有几页没有抄完,左右无事, 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冯满眼眸一亮, 原本颓唐的肩膀又立起。
    看到她这般渴盼, 周陵淡淡一笑, 抬眸看向一侧磨墨的丫鬟:“绿荷,一会儿长公主会来寺里,你与满儿一起指点她些规矩,若遇见了莫要惹了冲撞。”
    点头应是,绿荷放下手中的事起身,伴着几个丫鬟一同离开堂内。
    因着得了自家小姐的吩咐,一从堂内出来,绿荷便死死的挽住冯满的手臂。
    想要上树折花的冯满如何都摆脱不了桎梏,小脸不愉:“绿荷姐姐,我以前在族里经常要上树下河采药摸鱼,我不会惹祸的,只是想上树折个花而已?你放开我吧。”
    坚定的摇了摇头,习惯听从主子吩咐的绿荷蹙眉开口:“以前是以前,既然你现在是小姐的丫鬟可不能这般随便,小姐身为右丞相嫡女又是长公主的手帕交,暗地里有多少人盯着呢,我们失了规矩旁人会笑话小姐管教无方的。”
    郁闷的坐在桃树下,冯满双手托腮看着粉嫩的桃花,心中不断后悔,早知道她便不搭救那周家小姐了,眉头一蹙,冯满叹息,可她当初不拿药医治周家小姐,身无分文,数日未曾进食的她恐怕也要抱着她仅剩的药和她爹给她留下的方子饿死街头。
    见冯满老老实实坐下,不再想着上树折花,绿荷松了口气,跟着坐在她身侧,不放心的盯着人然而看着看着,绿荷羡慕开口:“满儿,你的皮肤真好,与小姐的皮肤一样好呢。”
    哪个女子不喜旁人的夸赞,听到这话,正琢磨如何摆脱桎梏的冯满得意抬头:“那有什么,我们族里虽然落寞了,但有好多神药呢,我们家阿金捣的药香膏最好用。”
    身为周府的家生子,绿荷从未离开过京中,但却听过书画里提到过许多神奇世族,闻言兴冲冲开口:“都有什么神药?”
    出来几年了,冯满虽然不打算再回那个现下连饭都吃不饱的族里,但自小在那里长大岂能不想,眼眸憧憬细细与绿荷讲起。
    桃花瓣随着风过而搭在树下两人的肩膀,树下两人一个听的认真,一个说的骄傲。
    “我们族里还有江湖绝迹的易容术。”
    啧啧称奇,听到这里,绿荷一脸好奇:“你也会?”
    刚刚还得意的冯满摇了摇头,遗憾开口:“我手里都只是方子,我爹会些,可我爹去世也没有将技艺传授给我,我不大会的。”
    失望的叹息,两个丫鬟再次托着下巴看着头顶的桃树,扯着新奇的见闻,直到一阵阵惊呼压过她们的声音。
    “名扬侯来寺里了?侯爷这时不是驻守西北吗?”
    “听说刚刚在大雄宝殿上香呢,若现下不见,那样的人估摸回京便再见不着了。”
    ……
    “不过我觉得有一天我定会学会那些方子的技艺的,我们族里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我一定要学会……”
    冯满依旧自顾自说的开心,然而一侧的绿荷却再未听进去。
    名扬侯在寺中……
    少年征战沙场,勋功卓绝,容貌俊朗的名扬侯虽然是右丞相之子但她们也甚少能见到。
    垂下眼帘,心中微动的绿荷咬了咬唇,看着身侧越说越开心的冯满为难开口:“我想去寺前那个大雄宝殿,你陪我一起可好。”
    正回忆的开心,冯满闻言顿住,回神过来见绿荷一脸通红,不由疑惑:“你怎么了?”
    心砰砰直跳,绿荷咬唇将她拉起,不发一言向寺前走去。
    寺前拥挤,身穿军甲的将士将大雄宝殿围起,众人不得靠近。
    与绿荷挤在人群中,不明白为何这处人这样多,厌烦这拥挤,冯满想要离开可回身见绿荷看着殿内怔神,不由疑惑,抬眸看去,蓦地对上一双黑眸,不认识那人是谁,冯满本想善意一笑,然而却看到那身着军甲的男人眼中的轻蔑,冯满咬唇,狠狠瞪去,随即转头看向绿荷:“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回桃林里吧。”
    身侧的人仍旧没有反应,冯满蹙眉,随即眼眸一转,低低一笑,暗暗松了手,借着拥挤的人群溜走。
    绿荷依旧怔怔的看着远处殿内的男子,刚刚名扬侯是在看满儿吗?
    桃林的人都去看那战功赫赫的侯爷了,所以再回桃林,只有冯满一人。
    无人相扰,冯满兴致勃勃的折着花,她们族中花草虽多,但却没有这般精心护养的花,大多是根茎极细的野花,走出了山里,她见过了许多新鲜事物,可这样大片大片的桃林却是第一次见,一时稀罕的紧。
    攥着三枝花,冯满看了一圈,再次选中一棵喜欢的树,提裙而上,手里攥着东西多少有些不方便,攥成拳头的手扶着树,另一只手伸出去够那枝头,然而下一刻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自小时常因着上树受伤,冯满知晓接下来的疼痛忙闭上眼眸,然而疼痛却未袭来,随着一身闷哼落入一人怀中的冯满滚落在地,稳住身形冯满忙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眸。
    每逢母亲的忌日,萧濯都会像模像样的喝些祭酒,若在京中也会来这寺里上一炷香,然而这一切并不是为了祭拜那个视他为污垢的母亲,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看着身下怔神的女子,仍旧带着酒气的名扬侯抬手钳住住她的下巴,想到刚刚在人群中看到她时的场景,萧濯眯眸:“你敢瞪本侯?”
    闻言回神,冯满涨红着脸推着面前的男人,然而身上的人纹丝未动,四下却传来渐近的脚步。
    “侯爷原是有好事,为难咱们忧心你跟着你追来。”
    “将军驻守西北几年竟也染了那蛮子的性情,听说蛮子们便也是这般遇到合适的女子便要了去哈哈哈哈”
    ……
    面色因酒涨红,血气方刚的人看着身下女子面色越来越红,心头微动,难得他觉得有趣……
    各种污言秽语的话传入耳朵,冯满面色涨红,刚要破口大骂,唇突然被身上的人吻住,眼眸睁大,冯满奋力挣扎,然而身上的人纹丝不动,喘息越发粗重,身上一凉,冯满更为慌乱,随着那人的动作眼眸充盈泪水。
    四下说笑声继续传来,然而冯满在身下剧痛后再也听不清任何声音了,心中疼恨只想杀了这个毁了她清白的男人。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频临绝望之时,然而却一轻,忍着疼痛起身,冯满眼眸朦胧看到一席白衣的男子将那唤做名扬侯的男子打倒在地,看到那一席白衣的男子褪下外袍罩在自己身上,看到那白衣男子……听到同行女子的召唤,大步走远:“长姐,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素纱长裙,黛眉微蹙,举止优雅从容,冯满从未见过这样柔美的女子,哪怕是那位足够柔美的周家小姐也比之不及。
    相比之下她却狼狈至极,从她离开苗疆一路向北,从未因着自己的出身自卑,可现在却难以抬头,更不敢再多看那白衣男子一眼。
    “长姐,你瞧我折了花给你。”
    “说了是让你折花给周家小姐你倒是跑到这里与人打作一团。”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一身狼狈的冯满怔怔起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雨声淅沥,一向浅眠的人睁开眼眸,室内静谧,出神许久后纱帐中的人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怎么又做这样的梦了,那记忆不该再属于她了。
    缓缓起身,透过纱帐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周皇后抚上自己的脸颊,她早不是那个从穷乡僻壤而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了。
    听到房内有响动,守在门外的嬷嬷忙探头问询。
    垂下眼帘,周皇后舒了口气,淡笑抬头:“绫安可好些了?”
    嬷嬷见皇后歇晌起身,忙上前伺候,垂眸将今日太医复诊的话禀明:“公主碰了脑袋,太医说日后估摸难以醒来。”
    穿好鞋袜,周皇后忧愁一叹,起声向绫安寝宫走去。
    皇后每日都会看望公主,宫中的侍从见皇后前来,忙退身离开,周皇后拿过侍女手中的帕子,落座在绫安穿侧,细细的擦拭着她的额角,轻叹开口:“真是个命大的孩子。”
    帕子凉了,周皇后回身沉静的投着手中的帕子,按例问询:“皇上现在在何处?”
    静侯一侧的嬷嬷有礼上前:“皇上刚刚召见了将军与将军夫人入宫。”
    投帕子的手顿住,周皇后抬头:“所为何事?”
    “听闻那位将军夫人有孕了。”
    第73章
    忧心小妻子知晓有孕会闹脾气, 虞应战沉肃凝容思虑了几日也未能想好如何告知。
    见将军如此瞻前顾后, 府内众人除了比往日伺候的更加细致外也不敢多言, 所以当李言蹊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账册听到公公连道恭喜后, 一脸茫然。
    “打从将军出生, 皇上便将将军接入宫中照料,皇上一直将将军当做亲子抚养,时时记挂,前些个日子太医问诊后,皇上知晓夫人您有孕便一直等着递信入宫, 可这一连几日都未音信, 皇上多少惦记, 命奴才们过来瞧瞧可有短缺,但您不要在意, 圣上没有旁的意思。”
    点了一语,喜公公抬头见西远将军的这位小夫人握着苹果怔怔出神, 又不放心的轻咳:“皇上没有想召夫人入宫说话的意思, 夫人可莫要多心。”
    李言蹊现下可顾不得多心, “咔嚓”红红的苹果随着升起的疑惑少了一个缺口。
    她有孕了?
    酸甜的汁水充满唇腔,小嘴开合个不停,李言蹊僵硬的转身看着那一件件被送入正堂的小衣衫, 小镯子,凤眸眯起, 环视一圈, 这才发现正堂内的丫鬟嬷嬷们似乎皆眼眸闪躲。
    她怕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有孕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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