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运道好,遇上了好姨母, 太后当初入宫就是为了照顾他, 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 还是不忘初心,所以心情再不好,只要是太后娘娘请人, 他都不会驳了面子。
    他从小随着先帝学帝王之道,对谁都是板着脸,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也就后来遇上那个假惺惺的世子,方知忧愁滋味,这滋味并不好受,却甘之如饴。
    乾乐宫里太后娘娘已经命人准备好膳食,徐砺一到乾乐宫,外头候着的宫人便有序的进去摆膳,昨晚姜钰被他带去乾元宫的事太后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用说都知道做了什么。
    儿子打了这么久的光棍,终于有人了,太后心里高兴,又怕年轻人冒失,思量不周全,有些事想同徐砺说清楚,本没打算这时候打扰两个孩子,听说姜钰今晚留宿恭王府,这才派人去把徐砺请了过来。
    太后要教育儿子,顾着陛下的面子,殿内的人都被遣了下去,只剩下太后和徐砺两人,太后亲自舀了熟地当归羊肉汤递给徐砺,徐砺连忙道:“母后勿忙,儿臣自己来便好。”
    他端着瓷碗,看着浓汤用勺子喝了两口,太后坐在一旁瞧着开心,孩子长的再挺拔在父母眼里还是孩子,徐砺虽然从小有主见,但这方面确实没有经验。
    太后也不怕他和姜钰折腾过火伤了身子,她就怕徐砺因为先前的事抹不开面子,要和姜钰闹,这夫妻过日子最忌讳的就是总把从前的事扒出来说。
    “阿砺啊。”
    正在喝汤的徐砺顿了顿,听太后这语气就知道有话说了,他把瓷碗放在桌子上,摆正了身子听训,太后道:“你年纪也不小了。”
    上来就是年纪不小了,徐砺心里有些郁闷,回道:“让母后操心了。”
    太后笑着说:“你是好孩子,做什么事都让人放心,唯有婚事母后放心不下,前头你说你喜欢晋阳王世子,只想娶她一个,对别的女子不感兴趣,这后宫一直空虚,你这般年纪膝下无子,如今她也来了,你思量着,什么时候成亲?”
    太后心里是真着急了,寻常像徐砺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连媳妇都没有。
    徐砺道:“这事还未与阿钰商量,儿臣不能自己做主。”
    太后噎了声,他是皇帝,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立后这种事怎么就不能做主了。
    不过看儿子这样,就知道和姜钰相处的还行,没闹。
    没闹就好,感情最经不得闹。
    太后不是多事的人,只要孩子开心,她不在乎什么不合规矩,她守规矩守了一辈子,到头来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她刚嫁给先帝那会,对先帝是有感情的,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待自己好,但先帝天性风流,虽宠她,却不会为她一个人停留脚步,她面上贤良大方,可瞧着先帝宠幸别的女子时心里就像滴血一样,她自己受过这样的苦,更不会想着劝徐砺多纳妃子,女人多了,没好事。
    “你们若商量好,便同母后说,母后这里随时候着你们的好消息。”
    徐砺颔首:“自然要母后做主的。”
    太后道:“做不做主的都无所谓,你们好就成,那郡主从小做男儿教养,母后瞧她心大,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又年长她几岁,人家都到京城寻你了,有些事情能放下,就别再提起。”
    太后到底是看着徐砺长大的人,徐砺刚出生那会,太后就被她姐姐接到宫中照顾徐砺,这孩子打小就比旁人多个心眼子,就后来生来徐煊与徐婳兄妹俩,为了避讳,才不怎么与徐砺亲近,但这孩子打小那别扭性子太后是知道的。
    “儿臣明白,母后放心。”
    太后颇感安慰,娘家近来越来越不让她省心,觉得她私心过重,不帮衬娘家,她委屈,好在几个孩子都孝顺。
    徐砺在太后这里用了晚膳,心情好了许多,姜钰本就不是受束缚的性子,皇宫这么闷,他也不忍心让她被困在这深宫中就等着他的宠幸。
    往太后这里走一遭,皇帝陛下心里鄙视自己,小心眼。
    他决定放宽心胸,不就是一晚上没回来吗?往后日子长久着呢,人家是亲姐妹,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只要不是为了那群兄弟冷落自己就好。
    皇帝陛下对自己有这个心胸很是满意。
    星月皎洁,他漫无目的的在皇宫乱转,途径景平殿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景平殿里有光亮,是阿钰的那几个丫头在里面,这景平殿空了许久,终于又有人住了。
    福康见他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命人回去取大氅,徐砺继续向前逛,见前面隐有光亮,有姑娘家调笑的声音。
    福康向前打探了一眼,回来道:“陛下,是几位郡主在放灯笼。”
    徐砺皱眉,那些郡主的住处都安排在储秀宫那边,这里是皇子出宫前的住处,眼下宫中没有皇子,全都空在这里。
    “陛下,可要奴才同几位郡主说一声,让她们回去。”
    徐砺道:“不必。”
    他转身从另外一条路走,吩咐福康道:“让人守好延庆殿,莫要再让人误闯了,派人去同几位郡主说章武殿那边空处多,日后放风筝都往那边去。”
    上回几位郡主就是在这里放风筝,风筝不小心飞进了延庆殿,要进去捡风筝,都是藩王郡主,底下的人不好拦着。
    福康躬身应是。
    姜钰这边陪着妹妹睡觉,姜菱从小就喜欢长兄,这会人偎在她胳膊上,姜钰拿了个绒毡给她垫着。
    “长姐这次来,便不走了吧。”
    姜钰嗯了一声:“不走了。”
    姜菱笑着问:“是要嫁给陛下吗?”
    “人家说你整日待在王府不出去,知道的倒不少。”
    姜菱道:“这事大家都知道啊。”
    “不走了好。”她嘟囔道:“不走了这京城就不无聊了。”
    “殿下整日陪着你,你还无聊啊。”
    “那不一样。”
    远嫁的姑娘心里都希望亲人能陪在身边。
    姜钰在恭王府待了一晚,翌日一早在恭王府用完早膳看恭王殿下坐在一旁可怜巴巴的,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便告辞了。
    上了马车才走了没多久,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外面的李迹禀报道:“郡主,是福王殿下。”
    恭王府和福王府距离近,这会马车正好经过福王殿下的门口,姜钰挑开车帘子,见徐煊一身黑衣窄袖直缀坐在马上,应该是正要出去,笑着打招呼:“殿下,真巧。”
    徐煊策马过来,淡淡道:“不是巧,这里是本王的府邸。”
    “殿下要去哪?”
    徐煊道:“昨日与佟卫,景明,修远约好了一起出去狩猎。”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了姜钰一眼,不满道:“还要谢谢郡主当初救了景明呢。”
    姜钰笑着装傻,兴奋道:“狩猎这种事,怎么能不叫我呢?”
    徐煊挑眉道:“郡主与我们一起狩猎,合适吗?”
    他意味深长,晋阳王世子和他们这群人关系好,可晋阳郡主姜妤还是第一次到京城呢。
    姜钰拍着胸口道:“当然合适,臣女未认祖归宗前的爹可是猎户,臣女的骑射功夫很好的。”
    她睁眼说瞎话连眼睛都不眨。
    徐煊道:“那便一起走吧,让我们见识见识,晋阳的姑娘,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么泼辣。”
    他唇角勾了勾,命人去府里牵了匹马给姜钰,姜钰利落的翻身上马,手上勒着绳子,挑衅的对徐煊扬了扬下巴:“臣女在晋阳时听兄长说福王殿下骑射了得,今日,咱们便俩切磋切磋吧。”
    她率先调转马头,徐煊策马跟在后面。
    章景明现在从前徐砺为章夫人安排的地方,他们打猎也要去京郊的山上,便约好了在章家汇合。
    姜钰一手挥着马鞭,许久未这么畅快过了,徐煊追上她与她并排,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姜钰诧异道:“怎么这么问,难道你不想我?”
    徐煊愣了愣,偏着脸嗤道:“谁想你了,自大的面团子。”
    姜钰笑了笑,许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还有些新鲜呢。
    “自大不自大,殿下与臣女比一比就知道了,保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她笑的一脸狂妄,徐煊翻了个白眼,亏他见到姜钰穿着裙子的样子还惊艳了一把,一开口,还是这么不要脸。
    徐煊不服气,想治治她:“若你输了呢?”
    姜钰:“我输了就输了呗,你还想怎样,不怕你大哥揍你啊。”
    徐煊:“......。”
    这小面团子。
    第133章 ...
    姜钰偏头对徐煊道:“说真的, 殿下, 我回来,你开心吗?”
    徐煊小声道:“不开心。”
    姜钰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问了一遍:“殿下说什么?”
    徐煊扬鞭, 手握缰绳,跑到她前面,叹气道:“你是本王兄弟,你回来本王是该高兴, 可本王也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想象的开心,大概是你这个人, 天生不讨喜吧。”
    他离姜钰有一段距离, 骏马奔驰,姜钰没听清他的话, 在后面嚷嚷:“好啊, 殿下居然耍诈,故意引我说话,瞧我怎么让你见识真正的骑术。”
    她挥鞭追上去,徐煊的马跟了他许久, 万里挑一的好马, 姜钰的马本就是从福王府随意牵出来的, 不似徐煊驯了许久,和主人心灵相通,她本就比徐煊落下一段, 骑着不合拍的马更追不上他,偏徐煊瞧她落后了一段,就往后看看她,故意放慢速度,待她快追上了,就又加快速度甩下她,一副挑衅的样子。
    真是单方面碾压。
    这一来二去更激发姜钰的好胜心。
    姜钰心里给自己加油,是爷们,就不能输。
    她斗志昂扬,徐煊也看出来了,要是以往他就让让姜钰了,但是今天不行,他要让姜钰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不然小面团子还以为自己是病猫呢,总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眼瞧着章家就要到了,徐煊的马遥遥领先于她,从后面只能看到徐煊潇洒的身影,姜钰就要输了。
    但姜钰是谁啊,她可是徐煊大嫂,大嫂怎么能输给弟弟呢,这不是给大哥丢人吗?
    姜钰大脑极速运转,她和徐煊马的差距已经不是骑术能缩小的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她的骑术这两年确实没什么长进,人家都进步,就她没进步,那就是她退步了。
    正常取胜这条路已经行不通,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姜钰想到一个法子,心中唾弃自己,好不脸啊。
    但她向来脸皮厚,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要脸,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拔下发髻上的金钗,扬声唤了徐煊一声,徐煊知道她的德性,这么喊肯定要开始耍赖了,但信心十足,转脸看她能使什么花招,姜钰发丝微散,让风吹的遮在眼前,挡的她不舒服,她拼命的吹着眼前的头发,眼角勾起,在徐煊的面前把那支金钗插向马的脖子。
    金钗刚插下去,马便受惊般扬起前蹄,姜钰坐在马背上手忙脚乱的拉缰绳控制。
    徐煊远远的瞧着她,吓了一跳,怕马受惊发狂把她摔下去,想都没想便调头向她跑。
    跟在后面的李迹也下意识的勒紧缰绳,肌肉紧绷,随后便又放松下去,悠哉悠哉的跟在后面。
    徐煊到了姜钰跟前一手拽上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不至于被发狂的马甩下去,却见姜钰一翻手,那支金钗落到了他的手心,金钗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姜钰眸中划过狡黠。
    意识到自己上当已经晚了,姜钰扬鞭用力的在他的马屁股上甩了一下,马就加速的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徐煊立马控制缰绳让马慢下来,姜钰趁他错愕之际加速向前跑,等到了章家门口勒住缰绳扭头对着他得意洋洋的挥着马鞭:“承让了,我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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