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用了。”周嫣一听这么多规矩心里就打怵了。
    “都吃吧,都凉了。”这才开始吃饭。
    大家吃的都很香。唯有周朱,他素日是奶妈子伺候的,现下自己一个人吃,那勺子里的饭菜直往身上掉。
    “你嘴漏么?”他身旁的粉粉稳稳地吃着自己的饭,高冷地问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周朱低了头,小声地道。
    “没事没事啊。”周嫣立刻离了自己座位,走到周朱身旁,接过周朱的碗筷:“大姐喂你吃。”
    “他比粉粉都大,粉粉都不要人喂的。”粉粉瞪着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周嫣道。
    “赵王能和你这丫头片子一样么?人家打生下来就娇贵!”周嫣有口无心地道。
    周玄一听便吃不下饭了。“姐,叫他自己吃。”他严肃地看着周嫣道。
    “我就喂喂他怎么了?”周嫣说是这样说,然还是不敢不依着她弟弟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苏凤竹:仿佛多了个婆婆......
    ☆、晋江独发
    吃完饭, 丽玉和吴义送上漱口杯盂、热帕子,孩子们大的照顾小的, 熟练地漱口擦嘴。倒把周嫣看的新奇:“你们这倒还像个贵人模样。”
    “嫂嫂教的。”周紫说道, 并纠正周嫣:“大姐, 漱口时候不能出声, 要这样捂着嘴, 才文雅。”
    “嘁,我这样的人, 哪里文雅的来。”周嫣瞥一眼苏凤竹,举止反愈发粗鲁些。
    便在此时, 宫门侍卫来通报, 余夫人求见。
    “娘!我娘来了!”周朱欢喜的一蹦三尺高, 立刻向屋外跑去。
    “慢点,别摔着!”周嫣忙追了出去。
    宫门外, 余夫人正在焦急地等待。在她身后, 除了宫人之外, 还站着一脸局促模样的卢恒。
    他低着头看着含冰宫的门槛,心中百感交集。
    原想着把苏凤竹扔回宫里, 让她尝尽低贱滋味,也算是还了当年她破坏他与乐峨的婚事、而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耻辱。孰料苏凤竹竟没被打倒, 反得宠于周氏皇子, 在宫中重新占据一席之地!卢恒气的几乎要发狂。
    故而他如何愿意再靠近这含冰宫。之前范信芳欣赏他,亲点他为教导含冰宫众皇子公主的首师。这无数人羡慕的美差,他都借故推辞, 推辞不过也迟迟不肯就任。孰料余双双身份会那般离奇地暴露掉,还得罪了新帝的公主。为了巩固恩宠,家里想尽一切办法。他这个不情不愿的皇子师父,在家里的逼迫下,也只得赶紧拜上门来了。
    世事之变幻莫测莫过于此。卢恒长叹口气,告诉自己忍耐。自己的家族,传承千年的大世家,尚且能臣服拜倒于那乡野出身的周季脚下,自己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娘亲!”便听小脚步吧嗒吧嗒响,周朱飞快地跑了出来。“朱儿!”看见周朱,余夫人也顾不得仪容了,提起裙子快跑几步,把周朱抱入怀中。
    “有没有受委屈?夜里睡觉时候冷不冷?都给你吃了什么,饿不饿?娘不在身边可有哭?”她抓着周朱上下打量,那着紧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分离了多少年似的。
    周朱摇头:“没有没有,朱儿没事,朱儿没哭。橙哥哥说了,我们是男子汉,不能哭的。他小时候爹娘不在身边就从不哭,”
    然而余夫人看到这在自己身边拿着千娇百贵的宝贝儿,现下衣襟上还粘着块块油渍饭粒,不似在她身边玉雪干净。心里便认定,自己儿子在这儿叫那些泥腿子亏待着了。一边忍着泪一边抽帕子给周朱擦拭。
    “朱儿自己来。”周朱伸出小手抓住帕子笨拙地擦:“朱儿是大孩子了,要自己来。不然会被小粉粉笑话的。”
    这泥腿子还敢笑话我儿!余夫人心中愈发愤愤。
    “姑娘来啦。”跟在后边的周嫣出声跟她打招呼:“哟,这不是恒少爷吗,恒少爷怎么也来了?”
    余夫人勉强振奋精神应付她。抬起头,果然就见周嫣满脸的娇羞,一双眼睛不时往她带来的卢恒瞅一眼,又赶紧收回。
    卢恒倒是对周嫣一点印象也无,只依礼节拜见。倒把周嫣惊的手足失措:“快别这样!”那膝盖一软,眼见着也要拜下去。
    “夫人来了。”周玄此时跟了过来,一伸胳膊拉住了他姐:“请里面叙话。”
    卢恒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走入后殿。便见苏凤竹坐于正座之上,仿若依旧是此间主人一般,心中愈发愤恨。
    “妾此来,是有两件事情。”坐定之后,余夫人道:“一者,是与大皇子商议下舍弟教导公主皇子们读书的事儿......”
    “哦?恒少爷要教我弟弟妹妹读书么?”周嫣一听,两眼大亮:“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弟弟,我老早就听人家说了,别看恒少爷年纪不大,学问可好了呢,许多老先生都夸赞不已的!哎呀呀,恒少爷来教我弟弟妹妹,真是折了他们的草料,他们哪儿配的上这么好的先生?”
    “公主谬赞。”卢恒拱手道。
    周玄看看他姐这模样,就觉着不对。“那要不,叫爹再另找人?”他试探着道。
    “啊,啊,这,别了,人家恒少爷人都在这儿了。”周嫣赶紧道:“恒少爷,啥时候教?现下就教么?阿青阿橙,你们还不来拜见先生?”
    “大姐,不着急。”苏凤竹笑道:“得选个吉日正经拜师,另外还要整理书房准备笔墨纸砚。现下要紧的是,卢公子是为首师,这授业策书可撰写成文,带来请大殿下过目?”
    “这......还未曾。”卢恒顿时涨红了脸。苏凤竹所言,诚然是天家子弟授业首师职责所在。他根本心不在此,不过匆忙被长辈推来讨好,何曾预备周全。转念却又恨上了苏凤竹:他这样学问,教授这帮贼子还用的着策书,苏凤竹这分明是故意害他!
    “啊,那恒儿等回去赶紧把策书带了来,再来拜见大殿下。”卢夫人帮卢恒遮掩道。
    “那倒不必了。”苏凤竹道:“我这两天闲来无事,便替弟弟妹妹们把这策书编好了。卢公子拿回去看看,如无不妥,便赶紧开始授业吧,也耽搁不少时日了。”
    说着便让丽玉去房中取来一卷书帛,递给卢恒。
    卢恒木着脸收下了,心中却恨不得掷到地上踩上两脚。
    周嫣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他们说的热闹,自己这一句话插不上,心下落寞。见卢恒涨红了脸,她哪里知道是气恼的,却是想起卢恒原是与苏凤竹订过亲的,顿时心中一个颤抖。
    “今儿个来还有一件事情。恒儿的爹和祖父,托妾向大公主请罪。”余夫人本意不在此,此时赶紧切入正题:“已经发落了家里的五媳妇了。给她写了休书,打发她回娘家。她自己个儿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人事儿,不等走,便吊在房梁上吊死了。”
    “啊?怎会如此?!这,这......”周嫣吓了一大跳。她虽是气恼五少奶奶污蔑自己,然而从没想过要她死啊!
    “是她自己要寻死,与公主无干。”余夫人忙握紧了周嫣的手安慰她。又指挥她的宫人们把带来的东西摆开:“这些是卢家和妾,向大公主赔罪的,还望公主务必收下。”
    宫人们手中各捧了一个匣子,都不大,但一打开,里面的奇珍异宝晃的人睁不开眼睛。苏凤竹一看便知诚然都是好东西,卢家和余夫人这是拿出血本来拉拢周嫣了。
    周嫣便在她爹那儿也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这,这如何使得?”她慌张道:“五少奶奶都死了,我原没想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哪里还能再收你们东西?姑娘你拿回去用吧,我哪里配用这样好东西?”
    “公主不收,就是不原谅妾等了。”余夫人哀哀道。
    “不是不是!”周嫣摆手:“这事儿不关你的事儿啊,我本就不怪你。可东西我不能收!收你东西我成什么人了?”
    “公主见谅,那妾就心安了。”余夫人又道:“东西却不值什么,公主收下就是。且妾的娘也与妾说,以往都是把公主当家人看待的,现下呢,公主也说了,妾就是你的小妈了。一家人,何必这般客套?”
    “这......”周嫣惶惶然看向周玄。
    周玄笑笑:“那夫人就偏心了。我和媳妇儿,还有弟妹们,就是不是夫人一家人了怎地?怎也没见夫人送我们这般好东西?”
    余夫人无言以对。“嗐,弟弟,夫人送我不就是送咱们大伙儿,我还能不分给你们咋地?”周嫣嗔道。
    “那好,姐,咱们家一向是我管钱的,那我就替大伙儿收起来了。”周玄说着示意苏凤竹:“媳妇儿,你收起来吧。”
    “不是,弟啊,这东西这般贵重,咱怎好收?”淳朴的周嫣还心有不安。
    “没事,姐啊,你是见识少了,这点子东西在卢家这般大家茬眼里算得了什么?你说是吧卢公子?”周玄说着,指挥着周橙帮苏凤竹搬了东西,往他们卧房去了。
    余夫人和卢恒看着他们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要不,我还是叫他们还给你们吧。”周嫣讷讷道。
    “不,不必了。”余夫人强笑着摆摆手。又做泫然欲泣状:“公主是原谅我等了,可不知陛下,可还愿再见妾......陛下再怎么气妾都是应该的,唯只不要把朱儿从妾身边抢走啊......”
    “我都和爹说了,不要怪你,爹也答应我好好的,转身又不作数了!”周嫣义愤填膺道:“他总是这样。不怕,我帮你跟他理论,走,咱这就去见我爹!”说着起身就拉着余夫人往外走。
    “姐,姐你等下。爹这回子还不知道起床没起床呢。”周玄忙阻拦道:“咱们都是等爹宣召,再去见爹啊。”
    “哎哟喂,他现如今这般高贵,咱们见他还得求着?”周嫣哪里肯听:“这臭毛病我才不惯着他,走,姑娘,带上赵王,咱们走!”
    偏生在此时,钦安殿也来人了:“陛下宣召大公主觐见!”
    周玄再拦不住他姐,只好赶紧跟上。
    周嫣还死活不要他跟着,眼睛瞅瞅苏凤竹和卢恒:“爹又没叫你,不是说等爹宣召才能见么?这卢公子这客人不还在么,你怎好走开?你别去了别去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晋江独发
    “多亏公主如此顾念旧情, 不然妾,妾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在这宫里活下去了!”往钦安殿去的轿子上, 余夫人感恩戴德地与周嫣说道。
    “当年的事情, 奶奶都告诉过我。”周嫣认真地道:“他们卢家各房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给那贼头子——哈, 如今说来是我爹了。恰巧咱们家里老爷去世, 拉了一屁股饥荒, 他们三太太便来骗姑娘你去嫁。姑娘为了奶奶,等于是把自己卖了。这样的孝顺, 哪里有错?若说错,也是他们卢家的错。他们卢家是什么东西, 这些年我可是看的透透的。姑娘, 你还不知道吧, 为什么自从你回京以后奶奶总待着你淡淡的?是他们三太太,哄骗奶奶, 说为了你好, 要奶奶不要跟姑娘亲近, 好叫姑娘把三太太当亲娘!”
    “竟有这种事?”余夫人再没想到会从这貌似鲁莽糊涂的周嫣嘴中听到这样的话,顿时那装出来的神色便淡去了。
    “那还会有假!”周嫣并不觉察, 只愤愤道:“还有你叫他们拿给奶奶的东西,我看着总不对劲。有次一个青玉簪子, 看着油腻腻像是人戴过的, 且装着的盒子比起这簪子大太多了太不配套;还有次拿来的几匹缎子,陈旧的很,且也不满匹。反正这种零零碎碎的事儿多了, 只是不好当面问你。”
    “我从没给过娘青玉簪子,我知道娘不喜欢青玉。”余夫人手都在哆嗦了:以前穷时候受他们欺负,现下他们还敢如此猖狂!
    “就是吧!”周嫣一拍大腿:“我那时跟奶奶说,奶奶还不肯信,说人家卢家哪儿能贪图这点小东西。嘁。”
    又道:“奶奶是真心疼你的。你在外面那些年,奶奶整天整天的担心你担心的胸口疼。给你写了不知道多少信,却写了就烧。还每月都给你做衣裳,也都藏在箱子底,不拿出来。我还是后来才明白过来,也是卢家搪塞奶奶,说不能和姑娘往来过密,会给姑娘招致祸端,不肯帮奶奶送!前几个月,你可算回来了,还当了皇妃,奶奶这总算高兴了起来。高兴了没几天,三太太哄她,说这皇帝如何狠毒,你在后宫立身如何艰难,奶奶回来又是整天泪涟涟的了!”
    “我的娘啊!”余夫人给周嫣说的掩面而泣。
    “现下都好了姑娘。”周嫣忙又安慰她:“原来皇帝是我爹呀,我爹我还不知道他!他虽不是个东西,但狠毒,我看说不上。你对他一分好吧,他不说立时回报你,总也会记着的。姑娘,你就好好和我爹过日子,离卢家人远点吧。”
    余夫人看着周嫣,一时百感交集。“公主当真如此厌恶卢家?卢家上下,就找不出个好人来?”她轻轻问周嫣。
    “要说好人也有。”果然周嫣扭捏起来:“这要给我弟教书的恒少爷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爹不老打他么!”
    余夫人心中慢慢便有了新的思量:“落轿,落轿!公主,妾,妾不去见陛下了,妾心里有些乱,现下面圣怕是不宜。妾先回了......朱儿妾就托付给公主了。朱儿,听大姐姐的话呀......”
    “这是怎么说的?”周嫣看着余夫人离去的背影,疑惑极了。
    “公主,快请吧,陛下可等急了。”宫人催促她。
    一时钦安殿到了。景泰帝正笑吟吟与陈夫人商议为顾圆儿过生辰的事儿。“不如顺便也请些年轻的儿郎。”陈夫人说着说着便道:“大公主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再耽搁了,正好也叫她相看相看。”
    “对,你这想的周全,朕正为嫣儿这事儿发愁呢!” 景泰帝开怀大笑。
    陈夫人也自是得意。唯有一旁的顾圆儿,咬着嘴唇垂着头泪都快出来了:这哪里还是给她过生辰,她娘分明是要讨好周嫣么!再往深了想想,怕不是想用周嫣去压周玄,好让他答应娶她!她如何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赔钱货?阿律哥哥,阿律哥哥分明对自己有意,可恨这些长辈,硬生生要拆散他们!她怎就这般命苦,若自己的亲爹活着,哪里会忍心让自己这般受委屈?......
    周嫣进来了。景泰帝忙招呼她:“嫣儿快来,这是陈夫人,是你的新母亲。”
    “这就是大公主?”陈夫人已向周嫣伸出双手:“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然周嫣似没看见她似的,只是走到景泰帝身边,问道:“爹,你叫我来啥事儿啊?”
    “这不就要让你和你母亲亲近亲近么?”景泰帝推她:“不愿叫母亲,叫夫人也行。”
    “是,唤夫人便得,你弟弟妹妹都唤我夫人。”陈夫人一脸慈爱的笑。
    周嫣还是只跟景泰帝说话:“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嫣儿,你素日是个懂事的。”景泰帝皱眉:“你这才来一天,她咋惹着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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