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眼珠子一转:“爹,你可要那个慎言啊,人家说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不能更改更不能不作数的。”
    “爹就说了怎么地!不爱听了?现如今你不爱听也得受着!” 景泰帝一边扭着脖子躲避苏凤竹抹药的手,一边硬气地道。
    “爱听,怎不爱听。”周玄笑的狐狸一样:“前两日我听人说,我媳妇儿这没经爹下旨册封,就不算是正经媳妇儿。现下爹可是亲口说,这是我媳妇儿,那我心里就算踏实了。”
    “甚甚甚,甚正经媳妇儿不正经媳妇儿的,俄什么都不知道!”景泰帝开始耍赖了。
    “你就赖皮吧,我总能让你认了的。”周玄道:“你且想想,自打我五岁后,大小事儿上什么时候赢过我?”
    “那是爹疼你,爹让着你!你别不知好歹。”景泰帝委屈地道。
    “没事儿。”苏凤竹笑着拍拍景泰帝脸:“陛下不认妾这儿媳不要紧,妾认陛下这公公就行了。殿下如何待陛下,妾也自然如何待陛下。”
    景泰帝差点没给她这动作惹毛了:“朕,朕这‘龙脸’,也是你能打的?反了天了你!”
    “妾如何敢打陛下的‘龙脸’?”苏凤竹眉一垂可怜兮兮地道:“妾不过是在给陛下的‘龙脸’上药啊,是不是,殿下?”
    “自然是的。”周玄与她一唱一和:“上药么,不这么上这药膏进不了肉里面啊,就发挥不了药性。”说着也伸手从药盒里抠了一手药,啪啪往他爹脸上招呼。
    “哎哟哎哟!疼,疼死个人咧!停手,停手!”景泰帝扑棱着推开他儿子的手。
    “可这药总得上啊。”周玄道:“那还是我媳妇儿手软是不是?”
    “你,不是玄儿啊,咱且不说别的,爹只问你,你敢跟苏氏说个不字么。”景泰帝扶额道。
    “瞧你这话说的。”周玄拍拍他肩膀:“好像在娘跟前,你有什么敢不依她似的。爹,儿子觉着咱俩很多地方不像,不过疼媳妇儿这事儿上,倒是像的很。当然了,儿子只疼凤竹一个媳妇儿,爹却三心二意疼很多个,这又不像了。”
    苏凤竹捂着嘴笑,周玄看着她,一副“媳妇儿我很厉害,媳妇儿我治我爹治的妥妥的,你高兴了吧”的神色。
    “才不稀的你像!”景泰帝的声音已经全无气势了。其实内心里他很想正儿八经地生生气,镇一镇这蹬鼻子上脸的小东西,和他那捧上了天去的小妖精。然而不知怎地就觉着竟是一点气性都没有了。
    “启禀两位,余家到了。”此时李夏在外面说道。同时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侍奉天家,真是不易啊。刚才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他这外面听着,几乎吓破胆.......
    周玄挑起车帘一看,面前是一家小而精致的房舍。衙役去敲门,敲了许久,才有个老婆子从门后探出头来:“哟,是樊爷啊,啥事啊?”
    “去通报你家奶奶,就说某有事儿求见。”衙役道。
    “正是不巧呢,”婆子答道:“奶奶去卢府赴宴了,家里就留了老婆子我看门。”
    “去卢府,去卢府!”景泰帝和周玄异口同声道。
    一时又到了卢府。车还没停稳周玄就想下去。景泰帝拉住了他:“先别急。”
    先叫李夏去把卢家的大老爷找了来。卢大老爷往车厢里一看,吓了一跳:先前翻了地皮找都找不着的人,如何突然自己寻到他这家门口了!却是并不敢质问,只赶忙行礼:“陛下!大殿下!陛下和大殿下驾临寒舍,臣,不胜惶恐。”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景泰帝把自个脸努力往帽兜里躲——刚在路边买来了一顶带兜帽的披风给他披上,遮挡了一身的狼狈:“原是经过,见你家这挺热闹,在办宴哈。就想进去看看,听说你们这世家,办个宴席挺大排场的。”
    “不敢不敢!”卢大老爷忙道:“只不过是家中小儿满月,办个小宴,略宴请下亲朋.....”
    “好了好了不必啰嗦了,这就走吧。”景泰帝说着起身。
    “陛下及大殿下驾临,此乃臣及家门之幸。请陛下稍候,容臣唤家人出来迎接。” 卢大老爷心里琢磨着他这来的蹊跷,面上却应付的殷勤恭谨。
    “不必了。”景泰帝摆摆手:“朕想着别叫人知道。咱们就到女宾的席上,悄悄看一看就走。”
    呃,为何要到女宾席上,悄悄看一看?这是要看谁?他看上了谁?家中并无出色女儿啊,难不成,是媳妇儿们?卢大老爷给自己的猜想吓的一个激灵。却是不敢不依,便不声不响引了他们一行四人进了府。
    进了二门,转过游廊,卢大老爷指着一座精致花厅道:“女宾便席开在这里。”
    “唔。”景泰帝便光天化日之下,凑人家花厅窗下,舔指头戳开窗户纸,“悄悄”地看。
    卢大老爷无奈地示意周围的奴仆,不要惊异出声。
    “玄儿玄儿!”景泰帝一看之下,立刻惊喜地冲周玄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人有点难受,今天写的不是很好,见谅.......
    ☆、晋江独发
    “爹, 看到姐姐了么?”周玄忙凑过去问。
    “木有。”景泰帝痴笑着道:“可有许多美人儿......啧啧,以前听说过这卢府的夫人们个顶个的出色, 如今才算见着了。”
    “你个老色鬼。”周玄低声骂一句, 把他爹推开自己凑上去看, 就见里面叠粉堆翠花枝环绕, 主子下人加起来不有几十号女子。周玄看的头晕, 也没看到哪个有和自己姐姐模样相似的。
    还是请了余家夫人出来问问,他正想着, 突然就听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扭头一看,一道通往内宅的小门后, 一个发鬓凌乱、且被绑了双手的女子猛虎出笼般冲这边跑来。“站住, 快拦住她!”她后面几个婆子媳妇凶神恶煞地追赶着。
    小门边有一个婆子把守着, 见状忙去阻拦这女子,给她一头撞开了。然后她继续向花厅冲去。
    “这是何人?还不快与我拦下!”卢大老爷忙叫这里其他下人拦人。然而这女子身子又灵活劲儿又大, 这满院子的下人愣是拦不住她, 到底给她撞进了花厅里去。
    呃, 虽然不知周玄的姐姐长什么模样,但看着势不可挡的劲头, 倒是甚有那刚刚离去的婆婆大人的风采啊......苏凤竹捏着下巴想。
    景泰帝和周玄父子二人也面露惊疑神色。只是那女子头发挡了脸,一时看不到容貌。且周嫣离家也有五年多了, 想来变化甚大。故而一时半会儿他们不敢认。只着急地抻脖子瞪眼, 想看清她容貌。
    花厅里的女眷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如何又叫这贱婢跑出来了!”一个眉目精明的夫人——卢府的五少奶奶喝道:“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三太太的戒指,不是我偷的。你们家合起伙儿来害我!”那女子冲着满堂宾客大喊。然后一边躲避奴仆们的追捕, 一边冲一个衣着朴素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前来做客的二姑奶奶面前跑:“奶奶,我伺候你三年多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偷人家东西的,是是他们合起伙儿来害我!他们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他们牙婆都一早叫来府里了!奶奶,别卖我呀!”
    二姑奶奶看着犹犹豫豫的没个主心骨的样子。
    “真是叫各位见笑了。”五少奶奶起身,急急道:“原是这二姐姐的丫头手脚不干净,今儿偷了我婆婆的戒指,给抓了个现行。故而我和二姐姐商量了,把她打发走,再寻好的伺候二姐姐。谁知道这些下人都是白吃饭的,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赶紧的,拉下去拉下去!”
    此时那女子已经被奴仆们揪头扭手地抓住了。“奶奶,你说句话呀,我不是那样人!他们找来的那牙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他们要弄死我呀!”她努力挣扎着不走。
    “这孩子素日里倒也勤快本分,许是一时痰迷了心窍。老五媳妇且饶了她这一遭吧。”二姑奶奶起身,低声下气地与五少奶奶道。
    “一时痰迷了心窍?这丫头这模样你们看看,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她们提及的,被偷了戒指的三太太,盯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道。
    女眷们闻言纷纷细看这丫头模样:凌乱的头发被婆子狠狠揪起,其下是一张尖尖的脸。吊梢眉,斜长眼儿,长鼻子,薄嘴唇。面容长的凶,眼睛里也闪动着恶狠狠的光。一看这面相就知道是个穷山恶水地方出来的刁蛮丫头。
    于是女眷们纷纷点头:“决然不是个好东西!肯定素日这样事体没少做!二姐姐,你且别糊涂!”“这样儿东西,还是去了的好!二姑母,咱现下不同以往了,如何用不起个好丫头怎地?”“便是没偷盗这一遭,这样没规矩没教养的丫头,放在咱们这样人家,叫人笑话!”
    “我哪里就不是好东西了,奶奶你说,我这几年伺候你,何时不尽心了!”那丫头着急了。
    然而二姑奶奶已然被亲眷们的议论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你便安心去了吧。你的东西过后我会叫人送到牙婆那儿。”她坐下,低声说。
    “奶奶,要卖我也容我自己赎自己啊!”那丫头看事情已无挽回余地,哭着道:“我家里还有五个弟妹等着我回去呢!”
    应该是嫣儿没错了吧!门外景泰帝和周玄对视着彼此,却又有一种害怕希望落空的紧张感。
    “你当这里是哪里,容得你讨价还价!”五少奶奶一扬帕子:“还不快把她堵上嘴,拉走!”
    “什么狗屁世家大族呢,我呸!内里面全是狗屎!”那丫头一蹦三尺高,婆子们按都按不住:“当我不知道呢,你们不就是怕我把我们姑娘那事儿给抖露出来!”
    婆子们解汗巾来不及,拿手去捂她嘴。然却被她狠狠一口叨住,咬的那婆子松手不迭。“奶奶你可长点心吧,别让他们生吞活剥了你!”她又冲着那二姑太太喊。
    “没用的东西!”三太太坐不住了,上前两步扬手就想给这丫头一巴掌。
    然而将将要打到这丫头脸上的时候,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牢牢抓住了手腕。
    三太太转眸一看,吓了一跳:面前是一个人高马大面目粗犷的年轻男子。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看这仪容不像是来赴宴的王公贵胄。“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内宅?”因此她气势逼人地质问。
    “你惹不起的人。”来者正是周玄。他略一用力,把三太太推开两步。又把按着那丫头的婆子们推开。“姐,姐,是你吗?”他问。问是这样问,转身看到这丫头模样的时候,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姐姐,他父母的长女,周嫣。
    周嫣却还在疑惑:“你,你是......”
    “我是玄儿啊姐姐,玄儿!”周玄握住她的手,激动的浑身都在打颤。
    “玄儿,弟弟?!”周嫣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当真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姐姐,姐!”周玄一把紧紧抱住她。
    “哟呵,合着是一家野种跑咱们府上来撒野了。”三太太也气的浑身哆嗦。一眼看到卢大老爷慢慢走了进来,她忙道:“大伯,你来的正好,这不知哪儿来的东西,混进来惊扰了亲戚们。我正待叫人把他们撵走。”
    卢大老爷没作声,却是给这事体惊的说不出话了。只颤抖着伸手,狠狠扇了三太太一巴掌。
    都是有了年纪的人了。三太太给这一巴掌扇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其他女眷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老东西,你这是作甚?”大太太急急过来,扶住三太太。
    卢大老爷半眼不看她们。冲着周玄姐弟噗通跪倒,头埋到地上抬也不抬:“臣,死罪,死罪!”
    周嫣给吓的倒退两步:“这,这大老爷怎么了?”
    “没事,不管他。”周玄抹着眼睛,示意周嫣转身看:“你看,这是谁?”
    他们身后,景泰帝略微扯开帽兜,露出半个脸,朝着周嫣嘿嘿笑。
    “妈呀,周老二!”周嫣一声惊呼:“你还没死!”
    “是俄来,好闺女!”景泰帝伸手抱周嫣:“长大啦!也受苦啦!”
    “你咋在这儿?你和弟咋都在这儿?人咋没赶你们?”周嫣脑子里全是问号。
    而卢大太太和卢三太太,都是见过天颜的。当即腿一软:“陛下!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其他人一听,也赶紧跟着跪下,顿时跪了一屋子。
    周嫣也下意识就要跟着跪。被景泰帝忙抱住了:“他们跪的咱,咱不用跪。”
    “他们跪的咱?”周嫣伸手拍拍自己脸:“我不是在做梦吧?”
    “拜见大公主殿下,拜见大皇子殿下!”卢大老爷忙又高呼大拜。
    “啊?”周嫣慌张旁顾:身边没别人啊?
    “我那时候也当是做梦呢。”周玄见她这样子笑道:“爹做皇帝了,姐。当今大魏朝的皇帝,就是咱们爹。”
    “啊?”周嫣又抠抠自己耳朵:“你说什么?周老二?当皇帝?你和姐说笑呢?!”
    “没说笑,真的!”周玄道。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做梦!”周嫣转而用力揪自己胳膊:快醒过来吧!
    “别揪了,别揪了,好闺女。”景泰帝慈爱地揉揉周嫣的头:“咱们回家慢慢说。走,咱们回家。”
    说着拥着周嫣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啊,对了,刚这儿有人要害你是吧?”
    “臣万死!”卢大老爷又是连连叩首。而卢三太太瘫倒在地,汗出如浆。不远处的二姑奶奶,也就是余家奶奶,也浑身颤抖,如坠梦中:这土里土气的丫头,怎么就转眼成了天家公主了?!
    “你跟爹说说,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他们怎么害的你。”景泰帝按着周嫣坐在宴席的椅子上,问。看看宴席上的菜色不错,拾起不知谁用过的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催促周嫣。
    “他,他们,因为他们叫我家姑娘顶着他们家姑娘的名儿,嫁给了以前的叛军头头,现今的皇帝。他们怕我说出去,所以就偷偷把戒指放我袖袋里,然后抖露出来,说我偷东西,要让牙婆把我再卖掉。”周嫣还感觉人在半空中飘着,不自觉就说了实话。
    “哦?”景泰帝停了一下筷子:“你说的那姑娘,就是卢兰贞?”
    “对,就是卢兰贞,卢兰贞是冒充的卢家姑娘的名字。我们姑娘真名叫余双双。咦,你咋知道?”周嫣突然回过味来:“你当真当了皇帝?我们姑娘就嫁给的你?!”
    “是啊!”景泰帝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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