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你现在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关玉垂下手机,轻轻地搁在桌面上,“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初宁笑了一下,反复嚼着这三个字,看着她:“你何德何能啊?”
    关玉的脸色在挣扎,但还是极力维持住了镇定,笑着说:“宁儿,现在说这话的确有点不合适,但你当时困难的时候,只要你开口,我是不是没点儿犹豫?”
    初宁:“所以你现在就能代我做决定了?”
    “我只是觉得有更好的机会。”
    “你从头到尾就没参与过公司的具体事务,你凭什么判定什么是好或不好?”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是好的!”
    关玉声音比初宁更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扳回一局。
    初宁不说话了,眼神里再无侥幸,这股冷淡,是真伤了心的失望。她不需要言语,用目光就能逼迫人自省——你这样合适吗?
    关玉逞强数秒,最后还是先挪开眼。
    “你知不知道,我在和明耀科创谈合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举动,会对我造成多么大的麻烦?”初宁再不给她辩证的机会,一字一字如刀刺:“关玉,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当然,我,我。”
    “你在为我好?你觉得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你把自己的想当然,作为干涉我的合理借口?”初宁面如寒霜:“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这一番话,无异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往人自尊心上扎。关玉心里一阵悲愤,猛地提声:“当初是我注册的这家公司!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这声呐喊,用尽了全力,情绪复杂、极端。
    有压抑的无可奈何,也有走投无路的拼死一搏。
    初宁看着她,红唇如血,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她垂在桌子下方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一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你那么骄傲做什么?难道你从小到大就一定是对的吗?为什么朋友善意的建议你也瞧不起?我推荐给你合适的公司有错吗?我是好心,你呢?你扪心自问,你相信过我吗?你把我当朋友吗?你从头至尾,专断强势,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初宁站起身,扬手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皮肉响,关玉的脸顺势往右。
    诡异的安静里,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初宁觉得喉咙口难受,但心里更疼,她伸手越过桌面,死死捏住关玉的下巴,用力掰成面对面的姿势。
    “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自己想一想,刚才那番话,是人话吗?”
    初宁字字狠厉,掐着她,不准她躲。
    “我强势?我专断?我这一路走来有多苦,别人可以不知道,你不能不清楚。我要是不强,早他妈被生吞活剥了!”
    说着,初宁眼眶也红了,“我不相信你,我要是不相信你,我公寓的房门密码能让你知道?关玉,你这变性太快了,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那我无话可说。”
    关玉面如死灰,咬着唇,犟着。
    “你要钱,要人,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要是不帮你,是我初宁不对,但如果我答应帮你,你还这么反咬我一口,我一定弄死你!”
    初宁心狠起来,是真不留半点感情。
    关玉忽然崩溃:“对,我需要你帮忙,我需要这件外商投资你的项目。好,我说了,你帮吗?你愿意帮吗?!”
    眼泪应声而下,初宁瞧见她歇斯底里的状态,蹙起了眉头。
    关玉自言自语:“你不会帮的,迎璟永远在你的第一位。他就是个绊脚石。”
    初宁当即动怒:“你疯了吗!”
    关玉一股大力,甩开了初宁的手,她歇斯底里的往桌上一扫,哐哐当当,精美的茶具、水壶瓷杯儿,一团稀糟地砸了满地。
    碎片溅得四周飞散,初宁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只觉得手背一阵密密麻麻尖锐的疼,木了几秒,热流顺着皮肤往下,蔓延过手腕,一滴一滴坠在地上。
    她手背被碎瓷片儿扎破,乍一看特别瘆人。
    关玉跟抽了魂似的,对这一切的发生视而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即刻崩溃大哭!
    正乱着,她手机响,是冯子扬给她回的电话。
    初宁一只手接听,那头语气急冲,大嚷:“宁儿,你注意点小玉!是她家,她家出事了!”
    还没弄清个所以然,关玉浑浑噩噩地推开桌子,把地上的碎片踢得稀里哗啦响,然后跌跌撞撞地拉门而去。
    初宁来不及喊,这会子神经末梢全都反应过来,手背疼呐!整条胳膊都麻木了。她呼吸有点乱,把手机搁桌面上,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伤口。
    她俯下身子,对手机说:“子扬,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顿了下,“我受伤了,没法儿开车。”
    二十分钟不到,盛荟门口,一辆黑色保时捷直接从马路对面压线横过来,这一茬意外,让原本秩序井然的路口瞬间大乱,一时间,汽笛长调短音地不满响起。路人也是惊叹连连,险的很啊!
    冯子扬推开车门,钥匙往门侍方向一抛,就火急火燎地往里头冲。
    撞开门,初宁坐在沙发上,白色袖口被血染了透,加上一地狼藉,甭提有多吓人。冯子扬脸都白了,初宁赶紧道:“没那么严重,我没大事儿。”
    冯子扬也顾不得细问,争分夺秒地把人往大医院拉。冯家在这家医院有股份,也有私人医疗团队,他一顿猛摇铃子,特别夸张地把主任都叫了来。
    大费周章得让初宁尴尬。一堆人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救呢。
    的确没什么大事,皮外伤,取了三块碎玻璃渣,血红血红的搁在瓷盘里,像是三颗脱落的牙齿。
    人散了,闹剧结束。
    冯子扬还蛮不放心地围着她的胳膊左瞧右看:“都肿成一包子了,真没伤骨头?”
    初宁翻了个白眼,“都照了片子了,你还不信?”
    冯子扬搬了根椅子坐她身边,翘着腿,想抽烟,手都搭在烟盒上了,才记起这是医院。皱着眉头说:“关家出大事了。”
    初宁蹙眉。
    “关玉父亲被组织调查,有很大的经济犯罪嫌疑,名下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冻结,人也被扣押,不得自由。”冯子扬说起这些,也是很费解,“他这个事不小,调查阶段一直对外保密,不然不会连我都查不到风声。”
    “小玉儿也是傻,既然到了这个程度,就是无力回天,她还这么走歪道儿,伤了你们姐妹俩多少年的感情,这笔账,糊涂!”
    冯子扬是不吐不快,亦是恨铁不成钢。初宁却始终沉默。捂着自己被扎成像一个肉包子的左手,心思复杂。
    “她这个行为,应该不是直接针对你,我估摸着,她是被人当枪使。”冯子扬又把凳子抽近了些,声音放低:“她有个表舅,叫周秦,这个人在业内名声不太好,人品不正,喜欢旁门左道,不是个能长久共处的人。他最擅长投机倒把,钻些漏洞捣鼓贸易,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外国公司。”
    初宁一点就透,拧过头看着冯子扬,两人心照不宣:“小玉儿是被他指使的?”
    “谈不上指使,但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要么是有求于这个表舅,要么,就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但我和他并没有交集。”
    “小玉儿可能也是无意之中透露过你的工作和近况。有时候,对自己的亲人,防备心没有那么重,而且小玉儿也是个开朗的性子,没什么心机。”冯子扬这么一说,原本圆不了的前因后果,好似都串联通畅,是这么个道理了。
    国外没有来头的一个投资公司,还指定要航空相关的业务,不偏不倚,又看上了初宁这一家。
    原因?
    目的?
    企图?
    这三个词层层递进,一种莫名的恐慌跟回南天长潮似的,疯狂涌上初宁心头。再联想起昨天明耀科创那位副总意味深长的提点——
    “前阵子他拿的那个大学生航空科技大赛的第一名,已经引起了很多关注。他很有天分,研究的技术也很微妙,现在又要去参加世界级别的比赛,宁总,这个时间点,您不觉得,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是很敏感的么?”
    “你这个伤势,也不能让那小子知道吧?”冯子扬吊儿郎当地说道:“他还不得着急死啊,急的连比赛都不去参加了哈哈哈。”
    初宁心里一片虚软。就听他问:“后天不就是比赛了么,他人呢?在学校?叮嘱着点儿啊,别出岔子。”
    话毕,初宁倏地从凳子上站起,跟诈尸似的吓了冯子扬一大跳。
    “我去,你干嘛呢!”
    初宁一只手不方便,急了,语气冲:“把我手机找出来!”
    冯子扬怔然,很快照做。
    初宁深吸一口气,字字克制:“给迎璟打电话。”
    打了。
    通了。
    开了免提,长嘟音无尽回荡。
    冯子扬和她对视一眼,都是心思细腻,有危机感的人。随着一声一声,两人的目光也渐渐往下沉。
    迎璟没有接电话。
    第76章 天佑爱人
    “你先别慌, 不接电话也不代表有什么事儿。”冯子扬镇定着,言辞肯定的安抚人心。
    初宁也是这么想, 这关头已经够乱了, 自己切不可再吓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行,我知道, 我给其他人打电话。”
    “宁姐。欸, 您说。小璟?小璟晚上出去了。”
    “多久出去的?”
    “哟!那得有半小时了。”
    “他有说出去干什么吗?”
    “没说,但我听他接了个电话。”
    初宁一看时间, 紧着声音,手机也贴近耳朵, “祈遇, 你现在出去找找他, 他的电话打不通。”
    我怕他出事,这句话生生压下去,初宁只低声一句:“……拜托了。”
    明天就得比赛, 祈遇这会子正在收拾东西,一听也不敢耽误, 他人办事机灵,还叫上了队员一起,周圆、万鹏鹏、张怀玉一块围着学校找了圈儿。祈遇气喘吁吁地给初宁回电话:“宁姐, 没找着人,我们打电话他也不接。”
    初宁听后,直接往医院外面跑。
    冯子扬大骇:“你要干什么?!”
    初宁被这一声喊回了魂魄,定住脚步, 一背冷汗。
    冯子扬向前一大步,拦着人:“你慌什么慌!你是要报警?这人失踪两小时都没有,谁给你立案?事情都没搞清楚,你先自个儿乱了方寸,别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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