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身仓皇,双目茫然,脊背僵硬,像一只落单在陷阱里的小鹿,唯有嘴唇柔嫩红润,就像是初初绽放的花瓣。
    而男人,轻轻低头,温柔的吻在那片柔嫩红润上。
    犹如蜻蜓点水,也犹如被风吹落的花瓣不经意的扫过唇边……
    心脏像被共工抡起了大锤猛击!
    一下一下,镇的她浑身都是麻的
    陈芃儿完全楞在了那里
    男人抬眼细细打量她神色,指尖犹擎着她的下巴,她觉得自己在他手中已经僵成了一条直线,只需要他拿指尖轻轻一推,自己便会仰面直挺挺的倒去地面。
    “好了”他手下放开她,随手又抄起书本,翻了起来,“我已经盖章过了,前面不论谁碰过都没关系,你只记得现在这个便好。”
    陈芃儿木呆呆的站起身来,高背沙发遮挡了视线,或者说她也根本没有心思来关心有没有被旁人看着,她走过韩林凉身边,连头都僵的抬不起来,只低低说了句:“我上楼睡了……”
    便犹如离魂的鬼魅一般,飘上楼了……
    韩林凉叹一口气,口气不无责怪之意:“芃儿已经是个姑娘家了,心思要比以前多的多,你莫要还当她是以前的小孩般逗弄。”
    端坐在高背沙发里的男人,扑哧一笑,一根手指支起脑袋,犹似还在回味,一脸的笑意盈然:“怎么办,可能就是因为她长大了,才越想着逗逗看……”
    韩林凉摇着头在他身边的沙发落座:“我看出去几年,你这性子倒像回去以前了,之前还一张包公脸的总在人前做夫子状,看来这美利坚的风,把你吹软和不少。”
    陆安嗤笑一声,唇角嘲讽的勾起:“也正因为出去了,才更知家国不幸,纲常不举,各下强权无主,南北分裂,秩序不保,国之不国啊。”
    言辞虽沉重,却又被被说的颇有些轻描淡写:“……不过啊,回都回来了,总还是有心想搏那么一搏
    毕竟法制之与国家,意义重大,对转危亡为安固,还是想尽一点身为家国人的绵薄之力罢了。”
    随后,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再说,我已非当年一腔热血的莽撞青年,又何苦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强摆出那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再吓坏了小孩子,却是不好。”
    韩林凉无奈白他一眼,沉吟一会,犹出声感慨:“你能有如此抱负,却是好的,但当下各地军阀拥兵自重,前孙总统一直在四处游走蓄势北伐,南北统一倒也可望。只是这乱世之中,纵再有济世之念,却也一定要先记挂自个安危,毕竟你不是一个人,还有父母家人,有芃儿……有……”
    他没再说下去,到底微微长舒一口气,轻笑出声:“反正芃儿你的人,你如何待她都不为过,只是”
    “这些年,阿斐对她的心思,我看在眼里,的确是日益深重了”他轻拢着茶杯的修长手指顿了那么一顿,“今日竟还闹出”
    陆安口中亦有感慨:“是啊,一晃数年已过,眨眼之间,却是都长大了……”
    他朝他轻摆了下手:“阿斐无需顾虑,我心里自然有数,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这些年都没分开过,感情自然要好。阿斐那孩子又是个实心眼,这个还需慢慢开解……”
    “不过,说起阿斐,他?”他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门外。
    韩林凉一身从容,抚额而笑:“我已经让司机送他回行馆了,这些年他虽常来我这里找芃儿,却是从来不肯在这住的,也是倔强。”
    陆安略一思索,慢慢浮现在唇边的笑容格外意味深长:“倒是想不到,他一恼便能恼了你许多年,你这样的一个天大的好人、大善人,又能是哪里得罪了他?如果非要找个因由,那一定是因为芃儿了……”
    韩林凉一愣,待想要说什么,却是胸口一阵喘急,当下捂着帕子剧咳起来,陆安忙起身上前两步拍他的背,一脸啼笑皆非的无赖:“你心慌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对方手中帕子紧捂着唇,平息了许久才把那咳强压了下去,咳的都有些眼冒泪花,拿手指了那赖皮之人,好像想张嘴辩白些什么
    “好啦好啦”男人一手抓去他举起来手,放回他身边,一身善解人意的体贴,“别急着说话,心里又没鬼,怎也这般开不得玩笑。”
    咳咳咳咳咳咳!
    果不其然,又一阵剧烈的咳声传来,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胸口,韩林凉面部涨的通红,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能恼怒的瞪过面前男人一眼。
    而男人微微鲜甜一笑,一时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
    第十一章愿意
    第十一章愿意
    
    陆安在上海也仅是逗留几日功夫,去探访了些往日的旧友,例如已经在上海接受家族生意的林初阳。
    林家是开私立西式医院的,在上海也算小有名气,林初阳京师学堂毕业后去日本留学学了两年医,回来后便接手了家里的医院。陆安考虑到都在上海滩这片混,所以去见林初阳的时候叫上了林凉,毕竟广昌在京津的生意除了布行还做着药房的生意,也算是拓展下人脉。
    临赴约前,韩林凉问陈芃儿要不要一起去,毕竟听说之前芃儿儿时也和林初阳有过一面之缘。陈芃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是这些天她避陆安犹如蛇蝎,他在的地方,她绝不呆着!二是她对林初阳其实印象都模糊了,但她清清除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那徐辰星便是他的表妹!虽然这些年只能从报纸上才能一览徐小姐的风姿,但是她对其讳莫如深的程度,不可为外人道也。
    徐小姐是她的忌讳,是她心中的一道壁垒,一直矗立在那里,高高的俯视着她
    她心里有过很多疑问,例如那徐小姐在美国留学那两年,虽是已有婚约在身,却是她又如何与陆安相处?两人是如旧时那般亲切亲近,还是因为各有婚约在身而变的以礼相待?她回国结婚,明明夫家足够尊贵富贵,那张龙宣更是享誉盛名的才子,却为什么才结婚一年半便离了婚?
    虽说现在新式女性倡导婚姻自由,离婚已经不算多么轰动的一件事,许多夫妻登报离婚的理由也只一句夫妻性格不合便可一拍两散。但当时两人结婚时的隆重阵仗现在想来还记忆犹新。不过徐辰星并没有因离婚一事而受到影响倒是真的,而且还因为其父徐颐的东山再起而一时又风头无量
    看报纸说她婚后还拜了刘云粟国画大师学画,而离婚后便参加了中国女子书画会,已经在京成功开过个人画展,前夫张龙宣还曾特地前去捧场,一对离异夫妻还能如此相敬如宾,一时竟也被传为美谈。
    所以想到林初阳,便不能不想到这位益发大名鼎鼎的徐小姐。但纵有再多疑问,她也只能藏在肚子里自己慢慢拆解,当然也不会有那个胆量去问陆安……虽然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自己也让她内心觉得讨厌和厌弃,可是,那天,他给她“盖章”过后,她已经整个人浑浑噩噩了好几天!
    甚至一瞧见他就小腿肚子发软
    虽然她也觉得他归国后好像性子变的有点那个“孟浪”,可是,她是他的“妻”啊,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一想到这个茬,陈芃儿的脸又红的发烫,烫的发烧之余心里头又存了那么点甜蜜。其实她也有些不耻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愚昧的“忠夫”思想,真是愧对她在中西女校学习的这些年受到的教诲。可是,她又的确对这样的自己有点无能为力,所以,和他们一同去赴约林初阳?
    杀了她吧!
    她已经森森预见到,去见林初阳,肯定不可避免的要谈起徐小姐……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陆安都不要去!
    当然,这念头,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那天晚上,她还是躲在楼梯上,一直等到韩林凉和陆安赴宴归来,听他们两个在客厅喝茶闲聊,并没有提到徐辰星的意思。那心,才终于有点慢慢放将下来,却听此刻韩林凉问道:“你回宁河,要不要芃儿一起同行?”
    然后便是陆安的声音:“我这次回去除了拜谢家里父母长辈,还有些政事要去北京接洽,行程匆忙。芃儿现在还要上学,舟车劳顿的,不妨等年底再回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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