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当属南蛮最强,若非有它抗衡安宁国,他们这些小部落早成为安宁出兵的对象,因此,整个南边,皆不乐意南蛮向安宁国投降。
    但南蛮国主心意已决,他们逼不得已,只得刺杀皇帝。
    本是想挑拨南蛮和安宁国,没料到中途被个陌生人坏了事。
    夏姜芙变了声,他们还不知道坏他们事的是个女人,顾泊远和顾越皎更不会暴露夏姜芙,因而,这件事,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了。
    干系到西南部落,顾泊远面露凝重之色,手里的剑没有落下......
    沉吟间,只听呲的声,顾越泽毫不犹豫斩掉了一人脚趾,“我安宁国皇上岂是你们能冒犯的,脚趾,我要了。”
    话落,再次举剑。
    顾泊远想什么他不管,夏姜芙的仇他一定要报,伤害他娘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没取他们的性命,锋利剑扫过他们弯曲的脚,人人脚趾断了八根,最短的小拇指割破了指甲,饶是如此,够他们倒在地上喊疼了。
    顾越泽收起剑,嘴里不屑地哼了声,他娘受了伤,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堂堂男儿,还比不得他娘坚忍,难怪西南部落七零八散斗争多,尽是些不能吃苦的人。
    夏姜芙不知道因着这件事,自己在儿子们心中形象又上了层楼,她夜里睡得不安稳,梦境中晃过许多坟墓,后边人追着她,她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跑,忽然身子悬空,她跳下了山崖......
    腿一蹬,她立即睁开了眼,屋里,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窗外的天黑着,不见一丝光亮。
    “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顾越流感受到夏姜芙的呼吸,忙点燃了灯。
    夏姜芙侧脸贴着枕头,满头大汗,顾越流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学着平日夏姜芙和他说话的口吻道,“娘不怕,小六在呢,任他牛鬼蛇神都不敢来。”
    “你没睡?”顾越流不肯走,她吩咐秋翠搬了张矮塌进屋,让顾越流睡觉,顾越流爱热闹,明个儿有比试他肯定喜欢,夜里不休息好,白天哪有精神?
    顾越流扶着她坐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夏姜芙嘴边,“我不睡,我要守着您。”
    万一刺客又来,他睡太沉怎么办?
    夏姜芙抿了口茶,好看的桃花眼尽是柔意,“睡吧,娘守着你,真有刺客,娘唤你。”
    顾越流诧异,“娘不睡了?”
    夏姜芙把睡觉当成美容养颜的秘方,雷打不动天黑睡觉,这才眯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顾越流探了探她额头,“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让秋翠找太医来看看。”
    说秋翠,秋翠就推开门来了,“夫人,侯爷说刺客抓着呢,您安心睡吧,他很快就回。”
    顾越流面色大喜,“刺客抓着了?”
    秋翠点头,“池安说的。”
    池安是顾泊远的副将,忠心耿耿,他的话不会有假,顾越流放下茶杯,劝夏姜芙再睡会儿,夏姜芙耐不过,再次躺了回去,腿受了伤,不敢翻来覆去的动,她维持一个姿势,缓缓闭上了眼。
    顾越流挥退秋翠,立即灭了灯,坐在床边,一眨不眨望着床榻上的夏姜芙。
    另一边,顾泊远吩咐人将刺客看管起来,去骊山院向皇上请示如何处置刺客一事。
    骊山院是前不久新修的,只一条鹅卵石通往其中,沿路重重戒备,将骊山院围个水泄不通,顾泊远和禁卫军统领打了声招呼,不待宫人通传,直直走了进去。
    走廊灯笼随风摇曳,光明明灭灭,近些后便听着里边传来喧哗声,他沉思了瞬,走廊一侧的宫人弯腰解释,“太后在呢。”
    顾泊远敛目,继续朝前。
    屋里灯火通明,萧应清披着外裳,静靠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塌上,右侧莲花烛台的火花跳动,在他深邃的眉间投出丝不耐,眉目低敛,神情复杂难辨。
    “你是皇上,身系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出门连个侍从宫人都不带,哀家耳提面命多少回了,你是不是当哀家话多爱唠叨不当回事,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偌大的江山交给谁去?”榻前太师椅上,太后柳眉倒竖,精致的妆容清晰可见其怒容。
    皇上头上缠着绷带,沉默良久,终究没吭声,他身上的伤巴扎过了,比起剑伤,额头和颧骨的擦伤尤其明显,他伸手碰了碰,脸上罩了层阴翳。
    他不答,太后当他是默认,脸上怒容更甚,“皇上,哀家与你说话。”
    “母后,儿臣听着,不敢走神。”萧应清抬眉,目光复杂的扫过太后容颜,太后养尊处优,上了年纪身材略有发福,但保养得好,不显老态,后宫女人,多是长命的,做到太后太皇太后的比比皆是,历代帝王,能活着称太上皇高祖皇的却寥寥无几。
    “母后,让您为儿臣担忧了,儿臣已无事,您回屋歇息吧。”他记得夏姜芙说过,睡觉是女人保持长寿和年轻的秘诀,他希望太后身子康健,长命百岁,好好享乐,想到夏姜芙,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方才沐浴时才知手的擦伤不少,她在前边带路,伤势约莫更重。
    太后看他心不在焉,眉头皱了皱,“皇上,你是不是不耐烦哀家了?”
    萧应清孝顺,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小时候被夏姜芙带偏过几回,但仍然唯他是从,先皇朝务繁忙,没空管教他,只得她多监督他的课业,她记得有年冬天他不小心落了水,怕完不成功课被她训斥,硬是瞒着他熬夜赶功课,后边发烧去了半条命。
    她生的儿子,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清楚自己肩负的是什么,她一直以他为傲,没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对自己露出敷衍的神色来。
    太后不难受是假的。
    萧应清摇了摇头,露出疲倦之色,“白天款待南蛮使者,夜里又遇着这事,儿臣心力不济,还请母后别往心里去。”
    太后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不信他的话。
    “皇上,长宁侯求见。”庆公公进屋,适时打破了沉默,见烛台烛影若隐若灭,他拾起旁边的灯罩盖上,隔绝夜风,烛火汩汩燃着,屋里亮了许多。
    太后闻言,面色恢复如常,佯装垂眸理着暗红色金丝牡丹花褙子上的牡丹花蕊,淡然自若。
    顾泊远进屋,躬身朝榻上的皇上行礼,“微臣见过皇上太后。”
    “免礼吧。”萧应清斜着眉,语气沉稳低沉。
    太后施施然侧目,狭长的双目中闪过丝敌意,很快便敛了去,无波无澜的问,“长宁侯,书院的侍卫士兵是你安排的,深更半夜,刺客行刺你都不知,你该当何罪啊?”
    太后年轻时端庄温婉,但身居高位久了,说话行事自有股威严,哪怕她极力装作不落井下石,言语间,多少透露了些厉色。
    “母后。”皇上抬起头,语气冰冷,“此事是朕思虑不周,与长宁侯无关,您别冤枉了好人。”
    顾府满门忠烈,要不是顾泊远极力扶持,如今的皇位早被心狠手辣的皇叔夺去了,顾泊远忠肝义胆,不该被太后质疑其忠心,而且今晚还是夏姜芙救了他,他朝外扬手,“来人,扶太后回去歇息。”
    太后难以置信的瞪着萧应清,“皇上,你撵哀家?”
    “朕与长宁侯有要事相商,后宫不得干政,母后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萧应清眸色晦暗,目光沉沉转向别处,不欲和太后对视。
    太后身形微颤,失魂落魄的由嬷嬷扶着往外走,经过顾泊远身边时,眼底闪过丝毒辣,夏姜芙抢了先皇,他又来抢自己儿子,她与长宁侯府,势不两立,走着瞧。
    夜风萧瑟,拂面而来,太后不适应的眯起了眼,心底满是失落,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有自己主见了。
    嬷嬷扶着她,见此于心不忍,她是嬷嬷是太后的心腹,从太后入宫时就陪着她,知道她和长宁侯府的龃龉,担心她进了死胡同,小声劝道,“长宁侯是朝中大臣,皇上遇刺,他责无旁贷,老奴瞧着长宁侯是想说刺客的事,皇上今个儿遭了大罪,您该多宽慰宽慰他才是。”
    既然是心腹,除了性子沉稳办事妥贴外,自然还有些旁人不会的本事,她凑到太后耳朵边,将打听来的事说了,“皇上除了两处剑伤,身上还有许多擦伤,老奴问张公公,得到个骇人的消息,皇上换下的衣服上有脚印,在侧腰的位置。”
    身为帝王,被人踹了脚,指不定还受过非人的折磨,难怪心情不佳。
    太后惊疑不定,“还有这事?张福呢,把张福叫来。”
    普天之下,谁敢在皇上头上撒野,抓着那群刺客,非得诛他九族不可,念及自己方才的态度,太后心生愧疚,她若早知道,必然不会怀疑他的态度。
    嬷嬷福了福身,四下瞅了几眼,偷偷掉头走了回去。
    张福是皇上的贴身奴才,是先皇留给皇上的,甚是忠心,要不是两人私底下有些交情,这么隐秘的事,不可能打听得到,她能在太后跟前得脸,离不得张福的功劳,后宫尔虞我诈,主子们明争暗斗争宠,宫人们也要战队,太后心忧皇上,张福被她收买了过来。
    太后站在原地,摇曳的光晃过她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她既气萧应清不和他说实话,又气自己性子急明明守着太医巴扎的额头,怎么就没起疑?
    皇上毕竟万人之上,被人踹了哪儿会痛快,她不宽慰反而火上浇油,那句和长宁侯有要事相商估计是真的,想了许久,张福来了,且带来了皇上换下的袍子,明黄色龙袍褶皱不堪,上边布满了血渍,太后拿过手来回翻,真让她找到了块脚印,她阴沉的闭上眼,深吸两口气后睁开,眼底煞气毕露,“张福,把刑部的人叫来。”
    侮辱皇上,罪该万死,把人抓来,她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张福跪在地上,为难道,“太后,此事皇上不想声张,已交由长宁侯处置......”
    他在萧应清身边伺候多年,多少清楚皇上的性子,说一不二,谁胆敢背着他自作主张,准没好下场,伴君如伴虎,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还是清楚的。
    走廊边站着侍卫,嬷嬷不想事情闹大,跟着劝太后,“皇上不知道您清楚这事,您让皇上自己处置吧。”
    否则传到皇上耳朵里,不说他们多嘴的宫人会怎样,太后和皇帝也会心生罅隙,得不偿失。
    太后捏着龙袍不言,许久,手慢慢松开,眼底恢复了清明,“退下吧,哀家当不知晓这件事。”
    事关皇上脸面,她贸然出手,消息传出去,萧应清哪儿还有威严,文武百官会怎么看他们追随的皇帝,她咽下心头怒火,神色不明地回了。
    熟睡的夏姜芙不知,太后将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她睁开眼时,外边天光大亮,窗台上摆放的花随风飘扬,淡淡的花香弥漫着整间屋子,不禁令人心情大好,她脚受了伤,只得在床上养病,让秋翠去听外边的热闹事回来与她说。
    皇上遭人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南蛮使者担心皇上怀疑到他们头上,态度拘谨,小心翼翼,承诺每年多向朝廷进贡五十匹布,不知为何,皇上没答应,不只没答应,还将早先南蛮应承德五百匹布减了大半。
    秋翠每天会把外边的事详细的和夏姜芙说,琴棋书画,宁玉石独占鳌头,将顾越泽新科状元的风头都压下去了,又有些夫人说顾越泽空有虚名,名不副实。
    太后也在,轻描淡写附和两句就把长宁侯府推向了风口浪尖,众位夫人才惊觉除了第一日,夏姜芙没露过面,架子端得比皇上都高,皇上遭行刺皆面不改色,夏姜芙却跟大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而有许多夫人闲言碎语,指责夏姜芙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夫人,您救了皇上,为什么连个赏赐都没有?”秋翠抱下窗台的花盆,转身看着翻话本子的夏姜芙,为夏姜芙抱不平。
    要是皇上赏赐些金银玉饰,那些夫人们还敢乱嚼舌根吗?
    以前她只当京城夫人们端庄贤惠,光风霁月,打交道后才知,不过尔尔,再是大家闺秀出身,背地改不了说人长短的丑陋嘴脸。
    “我可不想要什么赏赐,你家夫人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惦记皇上那点赏赐做什么?”夏姜芙说得义正言辞,秋翠若不了解她没准还能信,但她伺候夏姜芙时日可不短,而且还听管事姑姑说过些事,就比如说吧,几位少爷佩戴的玉佩皆是从皇上腰间拽下来的,据说每年宫宴夏姜芙遇着皇上皆会从皇上那讨个好处,夏姜芙不会明说,就拿水润清明的桃花眼盯着皇上腰间的玉佩看,睫毛眨都不眨,皇上待多久她就看多久,看得皇上耐心告罄,便把腰间的玉佩送她了。
    试想,见一回占一回便宜的夏姜芙难得能名正言顺问皇上要东西,她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肯定不会。
    夏姜芙要知道丫鬟这么想自己的,一定会为自己叫屈,皇上板着张脸不吭声,她总不好瞪着眼直视皇上吧,会被以触犯天子威严而下狱的,在皇上面前,当然是低头不说话了,皇上硬要把玉佩给她她有什么办法?
    玉佩这件事她是冤枉的,但救了皇上的赏赐嘛,她确实问皇上要了,相信在回城前,皇上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的。
    想到这,她倒是想起一桩事来,“秋翠,你待会出门办件事……”
    人不嫌钱多,趁着还有一日,总要添把柴,叫那些夫人把压箱底的银钱都拿出来才好……
    秋翠抱了盆新鲜的花搁在窗台,问道,“夫人,什么事您吩咐就是了。”
    夏姜芙招了招手,贴着她耳朵嘀嘀咕咕了几句,秋翠错愕不止,“夫人,那些人瞧不起您,您何苦还凑热闹?”
    夏姜芙让她散播不出门的原因:为顾越皎的亲事黯然神伤,无心应酬,自暴自弃……
    传出去,大少爷真找不着媳妇了。
    夏姜芙的命令她不敢不听,将窗台的花布置好她便出了门,不消半个时辰,顾越皎亲事不顺就在夫人圈子里传开了,惹来一众夫人笑话调侃,调侃之余,又押了许多银子进去,甚至有人豪赌顾越皎光棍一辈子。
    夏姜芙喝着燕窝,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秋翠啊,明天我们去看骑射比试吧。”
    明天的骑射比试是重头戏,她忍不住想看看皇上赐婚众夫人的表情。
    骑射比试设在书院的练武场,练武场连接着一座群山,偶尔书院会组织春猎考察学生们的应变能力,但近日皆围了起来,避免有心思叵测之人趁虚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夜里,顾泊远梦见了先皇,先皇对他说:“泊远哪,你的戏份还没我多,很多人等着我翻身做男主呢……”
    顾泊远卷了几张银票跑到芒鞋女房间,把银票往桌上一拍:“明天开始,作说换我来。”
    芒鞋女低头看向桌上的银票,无辜的耸肩:“你用钱收买我可以,用银票,没地花呢……”
    顾泊远气走。
    先皇一脸嘚瑟,哼,想跟朕抢作说,门都没有。
    谁知,芒鞋女忽然追了出来,“银票不行,你可以换营养液试试啊,还可以换评论试试,别放弃啊……”
    先皇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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