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气息奄奄,吐着水红色的小舌头,体型明显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要瘦小,四只小爪子颤微微的朝天,力气细小,连蠕动和翻身都不能,只是条件反射般的晃动着脑袋,寻找着奶头。
    于青小心把它捧起来,将它的嘴轻轻掰开,放去花花的一只奶头上。小狗含了几下,脖颈支撑不住脑袋,斜斜往一边歪去。
    她忧心忡忡:“它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
    不甘心的继续将它放去花花的肚皮上,花花甩了甩尾巴,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小狗狗虚弱的叫着,在母亲的肚皮上蹒跚爬动,旁边它的三个兄弟姐妹吃奶吃的一身热气腾腾。
    只有它一个,先天不足,哀哀挣鸣。
    于青捏了一只奶头,往小狗嘴里塞,用手指支撑着它的脖子,终于看它吞咽下了几口奶水。
    “我要叫它好运。希望它能好运气,熬过这一关。”
    好运没有力气吃花花的奶,他们就弄了个针筒,战池把家里的进口澳洲奶粉拎了一包过来,灌满一针筒,再喂去好运嘴里。每隔一个小时喂一次,喂完了还要拿手指沾水按摩它的肚皮肛门,帮助它排尿。
    就这么过了两天,于青每天都来报道,每次离开也都是牵肠挂肚,尽管他们悉心照顾,好运却没有任何起色。
    战池直接在姥家住了下来,一晚上要起来两次去狗窝观察动静——毕竟花花第一次当母亲,经验不足,他生怕花花会压到小狗。
    另外,就是担心好运。
    他也希望它能像她给它起的名字一样,有好运气能闯过这一关。
    但第三天一早,他起床后第一时间照例去看小狗,就见姥姥蹲在狗窝旁,听见脚步声,扭过头,目光不无遗憾:“真可惜,那只没能活下来。”
    战池心里咯噔一声,走过去,看到姥姥掌心中已经僵硬的好运。
    小小的一只,深褐色的。
    四点多钟他下楼来时,它还在呼吸,现在才不过早上6点多钟,它的小身子已经凉了。
    “小池,找个盒子把它埋在那棵芍药下吧。”
    姥姥摸摸他的手,“于青该伤心了。”
    于青的确伤心了,虽然看上去她第一时间就接受了现实。
    他们把好运装在一个鞋盒里,周围放了一圈的棉花和柔软布头,战池沉默的拿着铁锹在芍药树下挖坑,她捧着鞋盒站在一旁,突然肩膀耸动,无声的哭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长这么大还没安慰过女孩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
    她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流眼泪,后来越哭越厉害。
    他站着,手脚无处安放,她的肩膀一动一动的,他想握一下或是拍一下,但始终没能迈出一步。
    一直到安葬完好运,她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慢慢的,她终于不哭了,擦干净眼泪,趴去狗窝手指一个个摸过花珍珠、地蛋,还有马桶。
    “你们可都要好好的呀。”
    他听见她对它们喃喃自语。
    花花全然没有丧子之痛的感觉,该睡睡该吃吃,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少了一个孩子。
    于青吐槽它没心没肺,不过她立刻也说:“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否则凭空伤心,也是难受。”
    她趴在狗窝前唠叨了好久才站起身来,一转头,张大了眼睛。
    “你哭了?”
    “什么?
    “你哭了。”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飞速的抹了下眼睛,别过头去:“没有。”
    她凑过来,他扭头,她再凑过来,他再扭头,有点生气:“你干嘛?”
    她无谓的拍拍手:“没什么。”
    提议:“小池,我们去买糕吃好不好?我接到你电话连牙都没刷就跑来了。现在有点饿了。”
    糕就是上回他们买过的白糕,但是人家早上居然不营业!
    他们两个只好随便找了家早点铺子。
    虽是随便找的,但居然有卖牛肉汤,配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撒一把芫荽末倒几滴辣椒油。俩人一人一碗,埋头吃饭,寂静无声。
    直到一碗牛肉汤和一个芝麻烧饼下肚,于青吁了口气,抹了抹嘴巴。
    “小池?
    他头还埋在碗上,许是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有点发闷:“什么?
    “好运被老天爷给召唤回去当哮天犬了,它和咱们就三天的缘分,咱俩为它也算尽心了,特别是你。它在上边吧,一定会保佑花花、珍珠,地蛋,和马桶的。”
    他知道她在胡说八道的乱安慰他,一开始他还没觉出什么,可芍药树下最后一朴土盖上,他心里突然难受极了。
    他不肯抬头,在牛头汤的热气里抹了把眼睛:“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
    “呀!开门了开门了!”
    她眼尖的伸手一指,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糕铺开门营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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