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家的事啊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无论它本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最后都可以变成一段“佳话”。
    所以芳菲殿上发生的事传到宫外,就变成了——两国皇子争婚,有溪亭主犹豫。可教养好、风度佳的两位皇子竟然还都很深情,共同决定给亭主时间直到她想好了再定。而他们,愿意等!
    可想而知,这样的“佳话”一传出,荀谖瞬间就登上了皇都贵女圈仇恨榜的榜首。
    所以,在皇帝为北疆使团和她举行的送别宴上,荀谖简直没有丝毫离愁。她恨不能立刻从女人们眼里的刀光剑影中逃走,越远越好。
    不对!也有一点离愁。
    荀谖远望着被北疆使团包围的危安歌。
    这个男人将自己送回家之后——整整三日,直到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出发去北疆之前——哼!连个人影都没有再看见。
    她气闷地想骂街,这里是难道有飞机吗?来回一趟北疆至少要两三个月,连惜别一下都不吗?果然女人不能轻易结婚,婚书一到手,跟换了个男人似的。
    祁清见她神色恹恹,拉着她的手难过地说:“谖妹妹,我知道你一个人去那么远定然害怕,我也舍不得你。要不是……我走不了,不然我就该陪你一起去。”
    萧乔一推她:“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那儿不知道有多好玩!有我在你还担心谖姐姐受气不成?再说了,她拜我母后为义母,就是我北疆的公主,谁敢为难她。”
    荀谖忙收了心神,对祁清笑道:“姐姐别担心啦,你呀还是好好地准备做王妃才是正事呢!”
    祁清闻言脸色微红,萧乔大笑:“哎呦,你看看!谖姐姐别信她,她才舍不得陪你去呢。”
    祁清更加羞恼,三个人笑闹做一团。
    正闹着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以前只听说过小人得志,今天可看见活的了。”
    荀谖等转眼看去,说话的原来是左丞相家的大小姐邱莲初,身边还有南安伯家的二小姐胡姣和一脸阴沉倦色的滕恬。
    春蒐之后,滕恬以养病为由很久都没有出现在社交圈,今天倒来了。
    她身边的这两位闺秀之前都是竞争王妃的有力人选,彼此的关系也并不亲密。如今王妃之位尘埃落定,倒追随起滕恬了。
    荀谖淡淡回望却并未回嘴。
    这两位看来是想争取当侧妃呢。不对,两位姑娘的父亲都是朝中重臣。侧妃应该不会放在眼里,想要的该是皇妃啊。
    她心中微动,这就开始站队了么?看来朝中平静不了太久了。
    荀谖不以为意,祁清却容不得,她直接斥道:“你胡说什么?”
    既然站了队,邱莲初和胡姣便不会将祁清这位王妃放在眼里。
    只见胡姣不阴不阳地说:“敢做不敢当啊,亏得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姐,一个是皇上封的亭主。哼,只会靠装神弄鬼和勾搭男人上位。”
    祁清打架可以,吵架却不擅长。只是此处很不适合打架,她刚想扬起拳头吓人就被荀谖按下了。
    荀谖淡笑:“胡小姐的意思是,太后立竹选妃乃是装神弄鬼?”
    胡姣顿时脸色大变,糟糕,这可是一时脑热、口不择言了。她慌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哦,”荀谖点了点头,又笑道,“那是说,太后为我择婚是勾搭男人?”
    胡姣慌道:“你别血口喷人。”
    邱莲初拉住胡姣,她与沈玉都是当朝有名的才女,气度比胡姣沉稳许多。
    只见她冷冷一笑:“亭主果然好口才,难怪能让两位皇子为了你神魂颠倒。可恃宠而骄向来不会有好下场,小心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荀谖依旧淡然:“早就听闻左相之女才思过人,怎么说起话来却信口开河不讲依据呢?”
    邱莲初傲然:“我从不妄言。”
    荀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诚恳地问:“是么?邱小姐好像从未像我这样爬得那么高,又怎么知道摔下去会有多惨呢?所以您这话呀是主观臆断,无依亦无信。”
    “说得好!”祁清、萧乔热闹地鼓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呀。”荀谖朝她们微微挑眉,要谈实证研究她还有很多可聊。
    邱莲初一张脸羞涨得通红,她恨恨地瞪着荀谖:“你……你巧言令色!别仗着皇子现在稀罕你,就拿着鸡毛当令箭!”
    荀谖这下真笑了,笑得对面的三个女子都有点发毛。只听她慢悠悠问了一句:“邱小姐,您是说哪位皇子是鸡毛嘞?”
    眼见着邱大小姐的脸由红转白,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滕恬终于忍不住了。她阴冷地盯着荀谖:“你真以为麻雀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吗?”
    荀谖望向她眼神渐冷:“自然不能,你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这话唯有滕恬能听懂,她费尽心思改了命,结果……哼,可还没到结果!
    她恼羞地咬牙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别以为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
    “滕郡主,你自己的事可跟公主交代明白了么?”荀谖的眼神更冷,“我也奉劝你一句,我是个记仇的人,你最好好自为之。想来你也该知道,自从我一出生学的就是‘锱铢必较’!”上一世她可是商人的女儿。
    滕恬被荀谖看得发慌,她强自挺起腰:“你能把我怎么样!真觉得自己傍上乐王就站稳了脚跟么,我告诉你,乐王自身难保!”
    什么意思?荀谖心头一跳。可话刚说完,滕恬就带着“同伙”逃跑一样地匆忙离去了。
    她不禁在人群中寻找危安歌的身影,却见这个男人正在跟萧素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两位风度翩然的贵公子看上去正聊得十分开心,见着的人都不由感叹,啧啧,传闻果然是真的。这就是皇家风范呀,大气有情。
    可惜,聊天的内容只有这两个人知道——
    萧素浅浅啜了一口酒,回身望了一眼帝都巍峨的皇城,他低低叹道:“宸元的景致风物真是让人留恋!不瞒王爷,我自幼就向往得很,若是能在宸元常住就好了。”
    危安歌淡笑:“皇子觊觎我宸元之心还真是毫不掩饰。”
    萧素呵呵一笑:“王爷是个明白人,我跟您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危安歌闲闲地晃着酒杯:“都说‘求而不得’是人生之憾,可偏巧唯有‘求而不得’才让人更加喜欢,我该替皇子高兴。”
    萧素只当听不出讽刺,认真道:“王爷怎就料定本王会‘求而不得’呢?有一点我跟王爷一样,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啊可以不择手段。”
    萧素的语气如同宣战,可危安歌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他含笑举杯:“哦?那本王就等着看看皇子的手段。”
    这疏淡里分明是不以为意的轻慢,萧素终于冷哼:“王爷倒沉得住气。你此番费尽心机调停两疆,可我听说宸元的朝堂里却不怎么满意。”
    危安歌淡笑:“这世上的事无论怎么做也都有人不满意。”
    萧素笑道:“可宸元给北疆的岁币据说要由王爷负责。啊呀,10万银绢送出去,只怕乐王府年年都所剩无几了吧。”
    危安歌将杯中的酒饮尽:“小事,身为皇子总要为国尽点力。”
    萧素故作感慨:“哎呀!也是。乐王您原本也没什么其他能施展的地方了。我听说待皇子大婚后,裕王将晋封裕政王辅政,而成王将晋封成武王领军。可乐王你却被群臣弹劾,这回可真是乐得清闲了,难道是要封个乐闲王?”
    危安歌目光微闪,他盯着萧素颇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皇子消息真是快。”
    萧素一笑,却转而望向荀谖,感叹道:“亭主真美!这么多人,可是却总是能一眼看到她。你猜,亭主可知道这些消息了么?”
    危安歌早就在看着荀谖了。祁清、萧乔正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有不少女子上前同她招呼。
    只见她时而温雅回应,时而展颜欢笑,时而……像只冷厉的小狮子,这丫头干什么呢?
    可这会儿她又在笑了,笑得如此明媚,四周都仿佛跟着这笑容发光。他看得心中一软,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却没有说话。
    萧素的声音更轻:“亭主若知道了这消息会怎么想呢?原本她弃我选你也属正常。毕竟她父亲在朝为官,你又是地位显赫的皇子。可如今,有溪亭主马上就是北疆的公主了,你说她还会不会选一个闲王?”
    危安歌目色渐冷:“皇子最好趁早断了那些无望之念。”
    萧素笑起来,刚才他直白地说着对宸元的觊觎之心危安歌都无甚反应,可一提荀谖他果然就忍不住了。他眼里带了几分得色:“王爷呀,不念才会无望。可亭主这样的美人,怎么能不念?”
    危安歌尚未回话,喝得满脸通红的萧逆却在远处对着他们高叫:“你们两个聊得倒开心,十六快过来与皇上行礼,咱们要出发了。”
    萧素先抬手回应了大哥,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直直盯住危安歌的眼睛笑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对王爷惺惺相惜,若是换了个人跟我争,真要少了不少乐趣。今日就此别过,王爷还是赶紧去跟亭主话个别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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