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快了,无论是荀谖还是危安歌都没有想到皇帝还没有问明白呢,这些人就敢动手。
    眼见着刀剑都朝自己招呼过来,荀谖吓得心脏麻痹,这才知道原来死到临头自己除了紧闭双眼啥都不会。
    不,还会疼。这是她脑中的最后一个想法。
    但没有。
    一只强悍有力的胳膊用力把她捞进宽阔的胸膛里,人又被带着旋转落地。
    怀抱中熟悉的松木味道让人心安,可睁眼的瞬间却见一只铁爪从男人背后飞射而来。
    并不是这些人胆敢对王爷动手,而是没人想到危安歌会冲出来,反应不过来根本收不住手。
    荀谖惊叫:“小心!”
    可危安歌只来得及将怀里的人护紧侧身闪避,那铁爪险险擦着他的肩头而过,铛的一声钉在温融郡主那桌的几案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声音都发不出来。
    铁钩深嵌桌内,可见出手之狠,直可以要人性命。
    “你…你…”荀谖紧攥着男人的衣服,话说不出来,泪却哗地涌出来。
    她是真的要吓死了,比刚才有人要杀自己还要害怕。他差一点就被……想都不能想。
    可危安歌狠狠紧了紧手臂,就迅速放开了荀谖。他转身将女孩挡在身后,眼里是滔天的怒火。
    谁敢伤她!
    他已经很久没动过手,此番出手之重令人所有人心惊胆战。
    冲在前面的几个侍卫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口吐鲜血。后面的一波,这会儿都吓得丢了兵器跪在地上请罪求饶。
    萧乔怔在那儿喃喃自语:“太……太厉害了吧。”
    萧素极快地同萧逆交换了下目光,两人眼中的吃惊皆是不言而喻。
    并不是说这些侍卫武功高强,而是空间这么小,人数这么多,出手的距离又近。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完好无损地救下一个人,他们自问未必能够做到。
    传闻三年前的宫乱之中,宸元三皇子一人带着几个护卫对抗叛军主力,本来还不太信,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元帝心头还在乱跳,他有多久没见过危安歌跟人动手了。为了个妞连命都不要了,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随了谁?
    危安歌冷眼看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男人的敬畏之色和女人的芳心碎裂之声。
    他最后看向真定公主,似笑非笑地说:“公主府果然兵力不凡,好大阵仗!父皇可还坐在这儿呢。”
    这话像是玩笑,却毫不留情直触皇帝的痛处。话中的含义不仅真定脸色大变,连丽贵嫔并危正则都心中一惊。
    元帝这会儿回过神来了,盯着没入几案上的铁钩,沉着脸不言。
    真定慌忙道:“安儿你胡说什么,我这是为了保护圣驾。”
    危安歌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听闻太祖皇帝当年派出大半个皇城的禁卫军去围剿那白狐,最后也不过不了了之。如果有溪亭主真是狐妖,只怕公主您也拦不住。”
    众人刚才一直被滕恬紧锣密鼓地牵引着思路,现在忽然被打断停下来,一想,还真是如此。
    真定公主听危安歌如今连姑母都改口叫了公主,知道他定是怒了。这个平日不怎么放在眼里的皇侄,怒起来竟叫人如此心虚。
    滕恬见众人已开始点头附和危安歌,心里又急又慌:“狐妖最会魅惑人心,她扮作可怜欺人也未可知。”
    惊呆的祁清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
    听到滕恬如此强词夺理,她气急反笑:“我看谖妹妹不是扮作可怜,而是真可怜。不过是跟着郡主出去骑了一会儿马,就被人弄晕了独自扔在了野外。”
    危安歌冷笑:“好在我还有惜香怜玉的大哥、二哥。”
    危正则见危安歌毫不犹豫地护着荀谖,心中正百味杂陈。
    他不是没有出手救人的冲动的,可早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就已经选择了保全自己的声誉。听到危安歌这么说,危正则脸色更僵。
    危承宇性格刚正,原本也觉得真定公主做法不妥,只是待要阻止却不如危安歌那么迅速。
    他正在为弟弟的身手“老怀宽慰”,见其说话又没个正经,便先瞪了危安歌一眼才肃声道:“父皇,我等皆未亲眼见到白狐化作有溪亭主,单凭那侍女一面之词就做断言,似有不妥。”
    真定公主怒了:“这是说我公主府的有意诬陷么?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何须如此。”
    萧乔听了便笑道:“我知道为什么,像我们这样生得美又那么有才华的女子,总是遭人妒恨。”
    “你!”公主和滕恬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荀谖刚才是真吓着了,她再独立自强,也是个从未经历过此等凶险场面的小女生。
    可有危安歌不顾一切地舍身护着她,有祁清、萧乔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向着她,让她的心中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荀谖走到危安歌身边,恭敬地行了一个全礼:“王爷仗义救人于险恶,此恩臣女当铭刻于心,再世不忘。”
    一句话将危安歌的救人之举塑造的坦坦荡荡,也将两人厘得清清白白。
    危安歌微咬住牙,她这“再世”的意思,让人心里好痛。
    荀谖起身,已然敛去泪水。她深深地又看了危安歌一眼,就转向元帝大步而去。
    她行至御前对皇上行礼:“皇上,可否容臣女问这侍女几句话?”
    元帝此刻心情颇为意外。
    且不说荀谖是不是妖孽,但一个女子能把自己冥顽不化的儿子迷成那样,他心中是欣慰却又带着些不喜的。
    眼下危安歌虽然护着她,可她的处境依旧是相当不利,这会儿不应该傍着危安歌求庇护么?
    这小女子的行事还是有几分特别。
    元帝又瞥了一眼紧张的真定和滕恬,沉声道:“准。”
    荀谖便转向那五儿,柔和道:“听说刚才你也晕倒了,现在可觉得好些了么?”
    五儿不知荀谖何意,小心答道:“多谢亭主,奴婢好些了。”
    荀谖又道:“你之前可见过我?”
    五儿立刻答道:“从未见过。”
    “此话当真?”荀谖问。
    “当真,亭主您身份贵重,奴婢哪能有机会得见啊。”五儿强自讪笑。
    荀谖也笑:“你也是刚醒过来。既然你之前从未见过我,怎么适才一开口就能说出有溪亭主变作了白狐?”
    “这……”五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听了不由哗然。
    滕恬见这丫头如此笨拙,不由心焦地瞪着她。
    五儿益发紧张,冲口而出:“奴婢确实未曾见过亭主,是刚才被带过来的路上,听到议论纷纷,说二王爷抱着回来的是有溪亭主,奴婢才知道的。”
    这话虽牵强,却也能应付,只是危正则救护荀谖的事又被提起,公主等人脸上更是不好看。
    荀谖也有些尴尬,可她很快稳定下来,又问:“你刚才打翻乌梅汁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衣服是换了,你那袖口可弄干净了么?”
    五儿根本没想到这个,一慌便去看自己的袖口,只见袖口哪有污渍。
    她猛然想到自己反应不对,急忙收了手,讪讪道:“亭主爱说笑,我何尝敢对亭主不敬。”
    皇帝等人都看到了五儿的动作,不禁若有所思。
    真定这会儿还笃信着女儿,对荀谖的伎俩很是不屑。
    她冷声道:“亭主好心机,丫头们可都是粗笨老实的,你也别拿这些没用的话来吓唬人,能拿出证据来才是真的。”
    荀谖也不理她,依旧对五儿说:“我们回来了这么久,刚才换下的衣物早有人拿去丢了吧。只是有一样物件,我猜,你是舍不得丢的。”
    五儿一听脸色就变了:“亭主说什么,我不明白。”
    荀谖朝向元帝:“臣女请皇下准许搜查五儿随身之物,想来应该有一枚半圆金环。”
    她边说边从怀中拿出另一枚半圆金环:“五儿身上的金环,当与我手上的这只是一对,因为合在一起是一个腰扣。”
    皇帝眼神示意,梁公公忙让人动手。
    果然从这五儿身上搜出一枚金扣,五儿吓得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滕恬急了:“金腰扣谁家没有,赏个下人也不稀奇。”
    荀谖用指尖玩着手里的金扣:“可惜这枚金扣公主府却没有,因为我今日所佩的腰扣仅此两枚。”
    “为何?”皇帝沉声问。
    “因为上面所刻的谖草图案是臣女亲笔所画,两枚拼在一起方是一幅图。请皇上过目。”
    说着她将手中金扣递给梁公公,梁公公将两枚半圆金扣拼在一起,呈给元帝。
    果然是一朵完整的谖草,严丝合缝分毫不差,显然是一对。
    ”哼。”元帝一声冷哼。
    梁公公朝五儿喝道:“贱婢还不快说实话。”
    五儿早吓得跪都跪不住,哪里还说的出话。
    荀谖的视线冷冷扫过滕恬又落回五儿身上:“还是我替你说吧。我与安平郡主喝茶,你故意弄脏我的衣服,目的是为了让我换装。可我竟然还好心为你求情。”
    滕恬又急又慌:“你胡说些什么?”
    荀谖只对着五儿:“我念你殷勤细心为我更衣,又可怜你遭到郡主斥责。想赏你些什么,偏我身上又没有银钱,这才好心将这金环给你,没想到却成了证据。”
    荀谖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其实刚进驿亭便觉得这那里布置得太过隆重。
    一开始只觉得公主府要彰显气派。可放下其他的不提,连换衣服的帷幔都准备好了,未免也太过周详。
    试想有几个人会带着替换的衣服打猎呢?看上去倒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换衣服似的。
    滕恬那一番动情的倾诉是有触动到荀谖的,所以她虽有疑虑却并未拒绝滕恬的好意。
    她赏五儿这枚金环时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一方面是真可怜这婢女,一方面确实也想留下些什么痕迹。
    也许是自幼跟着父亲商场博弈养成的谨小慎微和自我保护意识吧。
    元帝一看便心中了然,冷眼扫过去,滕恬就是一抖。
    真定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她也扭头去看女儿,见她满目慌张。
    场面顷刻翻转,原本被滕恬带节奏的人这会儿都鄙视地看着她。
    危安歌目光闪动,他这才转身回席落座。果然是自己的妞,他能为她撑一方天地,她就能还他一个惊喜。
    梁公公又喝问五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栽赃亭主,说!何人指使?”
    这话问得很有水平,既要追查幕后黑手,也给真定公主留了十分的余地。
    五儿已经完全吓傻了,原本她只是得了命令,要让荀谖换个衣服,待她晕倒后在往她腿上插一支箭。
    她很怕,犹豫着不敢下手,慌乱间将箭插在了荀谖的衣服上。
    五儿满脸是泪。她得到过保证,只需要说看见亭主变成白狐,她的父母幼弟就会被放出来,有人会送他们一家远走高飞。
    可现在,她唯有对着滕恬的方向连连叩首哭求:“无人指使,奴婢说得都是真的。”
    滕恬两手紧攥,死盯着五儿。镇定,别慌。打死她也不敢说的。
    真定恨声道:“你这下贱东西,敢在本宫的场子害人。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五儿果然被拖了下去。元帝面色阴沉,却也没有制止。
    这件事定有隐情,但今天最好到此为止。北疆的太子、使臣都在看着,如果彻查,最后丢的也是宸元的脸。
    可有人却不干了,萧乔嚷起来:“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么?喂,安平郡主,你干嘛要陷害我姐姐。”
    滕恬慌道:“我没有。”
    萧乔道:“胡说!你刚才明明骗人。”
    “我……我……”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滕恬,她情急之下抱着真定就哭起来。
    真定才不相信自己单纯的女儿能想出这种计谋害人,如果滕恬有这个本事,那她就真该起立鼓掌了。
    真定护住女儿,冷声道:“十七公主,我们好心请你来打猎,可不是让你随便诬陷的。”
    萧乔撇嘴:“好呀,那你说说她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滕恬这时终于想起了说辞,她哭道:“我只是趁着亭主换衣服悄悄跑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皆疑惑,真定忙问:“怎么回事?”
    滕恬抽噎着:“我是想捉弄她,让她迷路。萧乔公主摆擂台,风头都让她出尽了,我生气。”
    真定自然相信女儿,她恍然大悟地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淘气?”
    萧乔气道:“既然如此,刚才你怎么不出来解释?”
    滕恬哭得更厉害:“因为听皇兄们说看见白狐,我心里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亭主所化啊,这才不敢说。”
    真定心疼地揽住女儿:”恬儿莫怕。凡事有母亲为你做主。”
    滕恬又道:“早就有人议论这荀谖来路不明,连她家的人都说她自来皇都就像换了一个人。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不由得恬儿不怕。”
    祁清怒道:“我们家谁说谖妹妹来路不明?”
    滕恬回道:“你不过是她的表姐,这是她亲妹妹说的,不信皇上叫来问问。”
    荀谖静静地看着滕恬,准备的东西还真多,不把自己置于死地今天这事看来是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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