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跪在月老之前,确实怎么看都有点小暧昧。
    荀谖一边望向月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低声解释:“王爷别误会,此处人来人往,掩人耳目罢了。”
    危安歌瞧她明明是语气坦荡地撇清,可却局促地抬手将一缕秀发别向耳后,白细的耳尖微微泛红,这让他的心情莫名冒出些愉悦。
    “掩人耳目?”危安歌很配合地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凑过去悄声问,“亭主打算对本王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荀谖脸色一黑,转头就撞上危安歌眼中戏谑的笑意。
    呵,祁清说的果然没错,这位爷的丰神俊朗远不及他的欠抽那么熠熠生辉。
    如果不是理智时刻告诫着此处是皇权至上的宸元,真想一块豆腐拍死他。
    “王爷,我是为您着想。”荀谖咬着牙,“此地人多眼杂,可能还有王爷……爱重之人,若是有什么流言传出伤了王爷的名声,岂非不妥?”
    流言?流言果然是传得最快的东西,危安歌哼了一声:“本王会怕这些?”
    然后,他就瞧见身边那原本气鼓鼓的姑娘神色愕然,可旋即又变做了然。
    只听她好像嘀咕了一句:“也是,本来也就那样。”
    危安歌心口发堵,乐王殿下的君子坦荡荡硬是被这丫头理解成了破罐破摔!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时应该重视一下路人缘的,也第一次发现在招人生气上有人比自己更有才华。
    郁闷的王爷黑了脸,冷冷道:“那夜之事你可又想起来些什么?”
    这话题转得荀谖怔了一下,不过旋即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正事!她连忙道:“正要问王爷,可是查出些什么了?”
    女孩眼里的闪光让危安歌豁然明白了刚刚乍见之下她的又惊又喜,不是为自己,原来是为了这个。
    危安歌敛了目光转向月老,淡淡道:“那天是有人刻意引了你同安华过去湖心亭,你可还记得为你们引路的宫女说过或做过些什么?”
    前日微云殿有个宫女得了急症,偏巧出诊的太医是崔枢衡。
    他手段高明,人都奄奄一息了还硬是让他吊住了命。这宫女竟说出有人杀她灭口,因为那日有位贵人给了她一锭金,要她引了两人去湖心亭。
    可惜这宫女并未看清黑暗中的贵人是谁,一时财迷心窍没想到却惹来杀身之祸。
    危安歌见荀谖神色不宁,以为她在害怕,便道:“你不用担心,这宫人说那人只是要她随便引两个考试的闺秀到湖心亭,所以你跟安平应该刚好是撞上了,此事的目的并不是针对你们二人。”
    荀谖的不宁却并非如此。
    如果原本的荀谖和滕恬真的是被人陷害,那么现在两人还活着只怕还有危险,这确实让她心中不安,可失望之感却远超不安。
    照危安歌所说,两人的逝去跟自己和苏锦的穿越是没有什么联系了,回去的线索并不在这儿。唉,茫茫异世,该怎么找到回家的路。
    危安歌见荀谖始终不言,以为她想起来什么却不敢如实相告,便冷冷道:“想什么呢?神明在上,不说实话可是会遭天谴的,不仅祸及自己搞不好还会波及家人。”
    荀谖怎么能跟他说实话?她定了定心扭头直对上危安歌的视线,轻声道:“必须要说实话么?”
    女孩眼底带着些不知为何的悲伤,倒教危安歌有些措手不及,她这会儿若是害怕慌张才更合情理,可她的忧伤却又比明媚还要触动人心。
    他望着那双眼缓缓地说:“自是要说实话。”
    “那么也要知无不言喽?”荀谖又问。
    “自然要知无不言。”危安歌有些迟疑。
    “好,请问王爷为何会出现在微云湖?王爷在查什么?”
    “你!”危安歌被狠狠噎了一下,好大的胆子,倒转过来质问起自己来了。
    “神明在上,王爷刚说过。”男人的恼怒让荀谖手心冒汗,可她仍继续道,“王爷要知无不言么?”
    她其实并不是想知道危安歌的秘密,只是情势所迫故而以攻为守。危安歌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他的秘密,那么自己便也可以不用说。
    她的眼里又是那种强自镇定的坚持,危安歌定定地看着跟自己对峙的女孩。
    这感觉真像以前的自己啊,虚弱又固执。他忽然有些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我在找一幅画。”
    “画?”荀谖没想到危安歌肯说,一下子有点傻,“什么画?”
    “一幅能将人带走的画。”危安歌瞥着荀谖,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讥诮,“我说了,你信么?”
    有些话他早就说过,但听到的人都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场梦,即使他们愿意由着他寻找,内心也从来没有信过。
    危安歌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荀谖原地炸裂。
    能带走人的画?那不就是时空望卷么!
    刚刚觉得失望,希望就乍现在眼前,荀谖激荡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荀谖震惊的表情让危安歌唇角的讥诮更深。看看,真话就会有人信么?傻了吧。
    谁知面前的女孩颤颤而急切地低喊起来:“信!我信!”
    危安歌眼底冷意不减,这一声“我信”里有几分是迫于权势,又有几分曲意逢迎?她也不过是和所有人一样哄他的人罢了。
    荀谖看出了男人的犹疑,她霍然明白,不对,自己话说急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随便就信了,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让他怎么想?
    可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荀谖紧攥着满手的冷汗微微咬牙:“王爷明鉴,我——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见过这样的事。”
    “你见过?”危安歌又惊又疑。
    “是,”荀谖迅速想着说辞,“我……我曾亲眼所见一位好友被画卷带走。”
    危安歌更惊,他都没有亲眼见过。
    当他醒来时脑海中只有隐约记忆,真切却不可思议的记忆。
    每个人都说皇后已死,可是他却明明记得自己看见母亲被一副金光闪闪的画卷带走,有声音在说“浮生相望,缘灭缘生”。
    荀谖知道自己很难取信于危安歌,她心中一横,挪着膝盖转向危安歌,那么郑重又那么决绝。
    “神明在上,小女绝不敢妄言。请月老作证,如果我所言有假,就让我一辈子得不到心爱之人,孤独终老!”
    神明在上,孤独终老。
    说话间荀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虚弱无比,即使她是个相信科学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为这样的结局心颤。
    如花之年,孤独终老!
    女孩用这样毒狠的誓言诅咒自己一生的幸福,危安歌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骗人。
    一时间他心头缭乱纷纷,好容易稳住心绪,深望住荀谖缓缓道:“你如何所见?”
    荀谖却不答,她朝危安歌深深行了一礼:“求王爷先答应让我同您一道追查这幅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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