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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砚下衙后,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侍郎府。
    杨氏迎上来,柔声问道:“府衙里如何说?圣上那儿可有问及?”
    徐砚摇了摇头,道:“刘尚书的意思是,若无法自证清白,不如早早吃了哑巴亏,总比再闹腾下去,满城风言风语强。圣上虽没有问及,可,迟早是会听说的。”
    杨氏的心沉了沉。
    刘尚书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世人总说,吃亏是福,可也要看吃的是什么亏。
    这个亏是这么好吃的?
    是,徐砚在两湖治灾时睡了个女人,哪怕是弄大了的肚子,也不是什么要掉脑袋的罪过。
    除了看戏的,谁还管谁夜里睡了谁?
    只要不是强抢民女,不是与有夫之妇胡来,不是狎妓寻乐,圣上都不管这事儿。
    这道理连闵老太太都明白,所以一开始她根本不觉得有个娘子寻上门来是一桩要紧事儿。
    但此事的影响不在此处,而在徐砚的名誉本身。
    从去年春天起,徐砚、徐家就搅入了京城的流言之中,今儿这样、明日那样,直到徐砚去了两湖才消停,结果人回来半个月出头,又闹得沸沸扬扬。
    整日里被老百姓看戏,这是做官还是当猴子?
    不说圣上,六部衙门里的上峰、同僚,也不会愿意有一个三五不时就流言缠身的官员的。
    而且,人生在世,名声一旦又了污点,往后有什么事儿就说不明白了。
    现在指责男女之事,往后说不定要戴上贪官污吏的帽子,一旦污名冒出来,只因徐砚有这些“前科”,众人会越发不信任他。
    信任这面大旗,倒了就是倒了,想再竖起来,比今日自证难上加难。
    徐砚见杨氏面色沉沉,忙道:“那只是刘尚书的意见,我已经拒绝了,我不想吃这哑巴亏。”
    闻言,杨氏眉宇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都不想认输,才能齐心协力。
    “所有的疑点,眼下看来,都必须是一一去解释的,但凡缺了一样,都无法堵上议论之言。”杨氏道。
    徐砚亦是如此想的:“两湖路远,我们已经尽快让人赶赴巴东了,一来一回,总要时间……”
    杨氏又道:“我琢磨了几个点,不如使人去问一问?”
    夫妻两人想出来的点儿,与百姓们关心的事儿,其实是一样的。
    徐家这儿,使了外头眼生的陈嬷嬷走一趟。
    陈嬷嬷刚到了客栈,就见几个老婆子、小贩围着那婆子问话。
    “侍郎身上的胎记,你是怎么晓得的?该知道的也是你们娘子呀!”小贩问道。
    “我们娘子安胎呢,”婆子嗑着瓜子道,“好不容易不再风餐露宿,娘子要好好休养,可你们都围着来问,不说些状况,如何取信呀?娘子就把胎记的事儿告诉了我,我来说给你们听。”
    小贩又问:“你们娘子和徐侍郎如何一来二去地好上的?哪日成的事儿?”
    婆子闻言,啐了那小贩一脸瓜子壳:“你这小哥儿说话,比我们老娘们还不忌讳!
    这又不是圣上宿娘娘,还有人把日子一一记下来。
    徐侍郎与我们娘子往来了好几个月,我还跟个太监似的在一边写日子?
    是不是还要把他什么时辰来的、什么时辰走的,床笫之间说了什么有情话,给你们写得明明白白?
    我是伺候娘子的,又不是写书的,今儿个拿着手书去书局出一本‘我家娘子与徐侍郎不得不说的两湖光阴’,你出钱买吗?”
    这话一出,满堂大笑,哪怕是问话的小贩,也抓着头笑了。
    “我这不是想着,你们有日子记下,工部衙门做事也有日子可查,看看徐侍郎那几天做什么了,不就明白了吗?”小贩补了一句。
    婆子撇嘴:“我不做官,不懂那些,敢问小哥儿,衙门里记事,是十二个时辰一个不拉都写下来的?谁管谁半夜里去做什么了呀?早上起来能寻到人就行了。”
    婆子在人群里的这一通话,说的陈嬷嬷心里直嘀咕。
    徐砚和杨氏还指着曲娘子说个日子,好拿工部的重建档案一一比对,只要能对上徐砚当夜与同僚忙碌通宵,让他们出来说句话,也算是一个证据,可现在……
    人群边,一个小个子探头探脑的,此人正是施幺。
    施幺一脸痞气,一看就是个荤素不忌说混账话的,道:“那头一回好上的日子总能记得吧?不是说娘们最爱记这些了吗?何时生辰、何时认得、何时开始眉来眼去,我家那臭娘们,就因为我不记得头一次亲她的日子就踹了我两脚。”
    众人又是一阵笑,纷纷附和。
    婆子被施幺这么一问,又见人群被施幺的想法引着走,便沉思了一阵,道:“好似是正月二十六七前后吧,我是记不清,到时候要问问我们娘子。”
    这句话,已经给自家留了退路了。
    陈嬷嬷也听出来了,但有一个日子总比没有强,她记在了心里,又照着吩咐,开口问了:“曲娘子孕中辛苦,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吧?路上没少耽搁吧?”
    “可不是!”婆子道,“老婆子我都吃不消,何况我们娇滴滴的娘子,又这么大的肚子,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盘缠用光之后,只能硬挺,歇上几日。”
    这厢对话,陈嬷嬷一五一十都回禀到了徐砚跟前,而东街上,也在传着。
    素香楼上,孙恪已经听了一天的戏码了,等蒋慕渊到了,他偏头问道:“你以为徐侍郎冤不冤?”
    “怎么不冤?”蒋慕渊饮了盏茶,道,“突然冒出个人来,扣一顶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的帽子,怎么不冤了?”
    “一时半会儿?”孙恪挑眉,“徐侍郎若是运气不好,只怕一辈子都说不清。
    这就是那日王甫安他们在隔壁商量出来的凶招?金家那一位,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不了台面。
    徐侍郎也算是你的岳家舅舅了,阿渊,帮,还是不帮?”
    蒋慕渊斜斜看着孙恪,道:“金家上不了台面的那位,还是你舅舅呢。”
    堵了个正着,孙恪霎时间泄气了。
    一个是继母那边的舅舅,一个是出了五服的舅舅,谁也别说谁了。
    再比划下去,他们两个本就是表兄弟,那两位,都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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