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何连成需要每天去做复检,在最后一次检查以后,我们终于听到了医生特赦的话:“如果你们愿意出院,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谢谢医生,我们这就准备办出院手续。”我对医生说道。
    他前脚转身离开,我就觉得身子立时悬空,何连成猛地把我抱了起来,大笑着说:“终于能回家了。”
    我知道他有多急切的想回家,何则林一个人在北京扛着,他不放心。身为人子的人,在看到父母对自己的付出和不放弃以后,这种迫切的想承担,我都能理解。当年,我知道我老爸为我所做的事以后,也是这样的心情。
    我们基本上没耽误,第二天就直飞帝都了。至于药剂过量的事,医院在查,但是被怀疑的人已经离开了医院,他们报了警,警方已经介入。并且在我们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说,一有消息就会及时通知我们,并且嘱咐了何连成必须每隔三个月回来检查一次。如果三年以后状态稳定,这次的病算是彻底治愈了。
    宽宽知道马上就能见到爷爷,整个人也兴奋得不得了,到了飞机上哄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这一路上,何连成一直悄悄握着我的手,除非宽宽闹起来,他才会松开。
    到了帝都,华灯初上。
    何则林亲自来机场接我们,宽宽看到爷爷的时候,大叫着跑了过去,差点把爷爷撞个跟头。
    何则林抱起他,嘴里问着:“宝贝,想没想爷爷?”
    “想!”宽宽响亮的回答,然后眼圈竟然还红了,还想说什么,小嘴一扁竟然掉下了泪珠子。
    孩子最是真性情,一说起想念的话,可能是勾起这几个月以来对爷爷的思念,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何则林看到宽宽这样,也不由红了眼圈,看到我和何连成时,就显然没那么激动了,只是清了清嗓子,定定的看着何连成说:“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只这两句简单的对话,二人都红了眼圈。
    人多也不方便说什么,何则林转头看了一下我说:“乐怡,你辛苦了。”
    “叔叔,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摇了摇头,伸手去接他怀里的宽宽。谁知小东西竟然又往何则林的怀里钻了钻,躲开了我的手。
    “宽宽想爷爷了,爷爷抱着。”何则林对宽宽宠得不行。
    祖孙二人关系好,也算正常,他几乎从记事起就跟在何则林身边,我这个妈妈经常在生活里以客串的身份出现,只不过先天的血脉关系牵扯着,他才对我格外好。而爸爸更是存在照片中好几年,才新近冒出来的。所以在宽宽的生活里,爷爷才是最重要的人。
    回到车上,我才问:“元元和童童呢?”
    何则林说:“两个孩子有点发烧,我让曹姨在家照顾着,就没带来。”
    我听了就不由心急,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两个,每天晚上的视频根本不能缓解相思之苦,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两个孩子身边。
    何连成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偷偷捏了一下我的手,低声说:“别担心,曹姨照顾孩子很有经验的。”
    所幸一路出奇的顺,一向巨堵无比的机场高速竟然没有堵车,回到家里,曹姨闻声迎了出来。
    “曹姨。”宽宽扑过去先乖巧地打了招呼,不等我们开口问,小东西就开口问:“元元哥哥病好了么?”
    何连成被他逗笑,摸着他的头说:“还挺知道关心人呢。”
    宽宽仰头一笑,拉着何连成就往里走。何则林与赵叔叔还有话说,就对我道:“你先去看看孩子,我和你赵叔叔先聊一会儿。”
    一进房间门,我就看到了两个孩子似乎是刚听到楼下的声音,穿着鞋子跑到了门口,与我们正走了个对脸儿。
    “妈妈回来了!”童童兴奋地扑了过来。
    从他们出生到现在,没有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的,一句妈妈喊出口,不仅是孩子落了眼泪,我也不争气地红了眼圈儿。
    何连成站在一旁,宽宽过去小心地牵着童童的手说:“哥哥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羞。”
    不记得谁和我说过,孩子劝孩子最管用。也不知道童童是为了在宽宽面前树立自己做哥哥的好形象,还是真的被他说得有点害羞,竟然用力忍了忍,把眼泪生生忍了回去,一边擦着眼睛一边问宽宽:“谁说我哭了。”
    这一回,眼圈虽然红着,却是真的笑了。
    我这个妈妈在三个孩子中间,基本上插不上话,小哥儿仨叙完旧以后,情绪都稳定下来,我倒是真的省了不少事儿。
    这时宽宽拉着何连成介绍郑重地向元元和童童介绍说:“哥哥,我也有爸爸了。他就是我爸爸,没有死掉,只是有一段时间忘记我了。现在我爸爸全想起来了!”
    这一段话一说出来,何连成就完了,现在红眼圈的反而是他。
    何连成有点尴尬,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和元元童童解释这两年的事情。两个孩子知道他是程新,从来没想到过会是何连成,都异常愕然地看着我。
    我只能细细解释,最后两个孩子虽然都一脸恍然地点了头,眼底深处却依然是疑问。
    我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一直瞒着他们。我觉得不好在何连成面前解释,只好挨个抱了一下,以示安慰,同时轻声说:“事情有点长,妈妈以后再解释,好吗?”
    好在两个孩子懂事,没继续追问下去。
    我摸了摸他们的额头,两个孩子还稍微有点发烧,略微玩了一会儿,神色就有点倦了。我找了个借口让何连成带宽宽出去,自己哄两个孩子吃药睡觉。
    元元这才小心地问我:“妈妈,以后是不是都要和程叔叔在一起生活了?”
    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孩子却提前想到了,而且他还真的把我问住了。
    想了想,我反问:“宝贝们觉得呢?想不想和何叔叔一起生活?”我特意把程叔叔的称呼改了过来。
    “他真的是何叔叔?”童童的注意力成功转了过来。
    我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耍这些小聪明,但有时候他们的固执让我不得不转变方式来问。
    “是的,他确实是何叔叔,妈妈在搬来何爷爷家住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不敢肯定,而且他因为某些事情忘记了不少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在以前,用程新的名字出现时,才会对你们有那么陌生的表现。”我简单说完,把何连成放在门口的玩具拿了起来,说,“这就是何叔叔给你们买的礼物,喜欢吗?”
    “喜欢。”元元虽然这样说着,但表现出来的也是兴致缺缺。
    其实,我理解两个孩子的心理和感受,每当他们习惯一个生活节奏和模式以后,我这边就会有变动。
    原来小的时候,已经完全习惯生活里只有妈妈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爸爸,还出现了一个何叔叔。
    在他们接受了何叔叔以家庭成员的身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以后,何叔叔突然死亡了,然后我们又变成了母子三人,他们才又慢慢接受了爸爸。
    在他们习惯了这个模式以后,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程新,再对程新不再有好奇反后,程新又变成了何连成……
    如今,或许还会有其它变化,我无法向孩子们保证什么,只能尽量的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是重感冒,又吃了药,和我说了这一会儿话,都有点犯困了,我把他们哄上床,又轻声说了一会话,两个小东西就都闭上了眼睛。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让孩子接受现在的何连成。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宽宽已经慢慢喜欢上了何连成,特别是在何连成恢复记忆以后。我从两个孩子的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何连成在走廊尽头的小窗子前站着,他望着窗外,背对着我。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轻声唤了一下我的名字。
    “宽宽呢?”我问。
    “睡了。”他简单回答,笑容温和。
    我慢慢走过去,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重新回到这里,我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那段时间程新在这里的表现,想想……”他停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感觉像个傻子一样。”
    “只要你回来就好,其它的慢慢来,咱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说。
    “是,只要有你在身边。”他慢慢俯身过来。
    不知为什么,我还是躲开了,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慢慢来,我会等到你再接受我的那一天。这两年多,我确实让你失望了太多。”他轻声说着,手上用力把我拢进他怀里。
    现在已经到了初夏,外面月色正好,把窗外的花枝投影到走廊的地板上,一枝一叶都有些温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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