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白家跟君家有亲,因为白家的女儿白明珠嫁给了天和帝,还生了个女儿,就是如今的六公主。可那是陈年旧事了,白明珠也就只得了那么一个女儿,再无所出。君家也没有因为白明珠进了宫就对白家另眼相看,白家之所以后来发了迹,那是叶家和郭家的功劳。
    君慕楚说:“天赐公主从青州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望老夫人,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老夫人病危,一刻耽误不得。人是救回来了,可听说也只抢回来一年的寿命。”他转问天和帝,“这件事情的起因,父皇该不会不知道吧?”
    天和帝叹了一声,“对,知道,是长宁闹出来的,差点气死她外祖母。”
    “恩。”君慕楚接着说,“少时,我跟凛儿常偷偷带灵犀跑到山里玩,有一次被长宁看到了,哭闹着要同我们一直去,我们拗不过她只好一并带着。那年灵犀六岁,过小桥时被长宁故意推到河里,是凛儿下去把人救了上来。回京之后不敢进宫,只好先躲到四哥府上,换了干净衣裳,这才又悄悄溜回皇宫。而早一步回宫的君长宁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母后,还把推长宁下水的罪名赖到我们头上。幸亏母后英明,没听她的话。”
    江越在边上发了一句问:“推自己的妹妹下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君慕楚摇头,“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灵犀性子刁蛮跋扈,我想也是跟君长宁从小对她的这种培养有关。她必须得强势起来,才能镇得住从小就欺负她的六姐,才能不被人害死。”
    天和帝拍拍桌子,“行了别说了,朕都明白,也都知道。朕要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冷着长宁。咱们还是说和亲之事,江越出的那个主意,可行吗?”
    君慕楚摇头,“不可行,刚刚儿臣说了,如果一直没有孩子,怕是更会助长长宁的脾气,到时事得其反,那两个孩子会更受委屈。所以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让她生孩子,但只能生一个女儿,然后东秦以父皇思念女儿为由,将那个女孩抱到东秦来养,实际上就是人质。一个公主对于寒甘国君来说不算什么,他公主太多了,他自己都记不得那些女儿的样子,所以他就算知道是人质也不会拒绝,因为他不在乎。但长宁就不一样了,她这一生只得这一胎,所以势必会越来越重视这个女儿。她要想女儿过得好,要想有一日母女团圆,就得听话。”
    江越叹服,“九哥,我果然是算计不过你。”说完,又觉自己失言,因为这也是在算计六公主,于是赶紧又宽慰天和帝,“父皇,和亲是必须而为之的,除非打仗。但一来寒甘势险要,易守难攻,二来那里有您的两个孙外,还有二皇姐的陵墓。寒甘国君既然没有翻脸,就没有必须打这一仗。那么和亲一事就没有选择,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咱们只有这一条路。”
    君慕楚也劝他:“其实这对长宁来说不是坏事,您想想,我们又不是不让她生孩子,只是让她生个女儿。寒甘天寒地冻,哪里有我东秦国土富饶,她的女儿能抱回东秦来养,这对她来说算是恩典。虽然我们知道那是人质,但那也是您的外孙女,是我们的外甥女,谁会亏待了她呢?她在东秦的国土上快乐成长,还有亲人陪伴,这不好吗?您送走一个女儿,过两年抱回一个外孙女,感受一下小一辈的孩子缠膝之乐,这不好吗?”
    天和帝又伸手点了点这个九儿子,“恶事都被你说成善果,坏事都被你变成好事,朕还能说什么?也罢,那就这样吧!”
    天和帝回宫时,魏然和于本刚把那几坛子酒取回来,老皇帝大手一挥全部带回了皇宫。
    江越送到府门口,扯了扯他九哥小声问了句:“你是故意把于本支开的对不对?”
    九皇子点头,江越又问:“他是做错了什么事吗?于本从前一直是跟着我的,虽然岁数比我大,但因为进宫晚,所以还算是我徒弟。九哥,他若有事你可不能瞒我。”
    九皇子没再说什么,其实于本有没有事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德福宫的消息外泄,所有在德福宫做事的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而那些做事的人除了于本之外,再没有人能随意进进出出。所以他的怀疑不是没有来由的,只是事实真相还有待查明。
    天和帝回宫了,九皇子亲自护送,江越站在府门口一直站到宫车再看不见,才被魏然拉进府里。魏然张罗着继续下棋,江越心里却一直在琢磨于本。
    彼时,五皇子君慕丰正周旋于红府。
    他本来是想接上红忘就走的,没想到红家人实在太热情,非得留他跟君灵犀吃饭。还说什么早晚是亲戚,哪有都到门口了还不吃顿饭的道理,显得他们红家小气。
    他心里惦记着天赐镇那头,惦记着白鹤染,几番拒绝。可君灵犀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不但大大方方地留下来吃饭,她还点了几个菜,这让君慕丰很是无奈。
    好在这顿饭吃得不算尴尬,红家人健谈,也没那些个花花肠子,所以基本不需要费脑子。
    有人问为何吃饭还要费脑子?当然,普通人家吃饭肯定是不费脑子的,但五皇子从小到大吃过的饭局,不费脑子的不能说少,那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
    哪一个饭局不是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哪一个饭局上坐着的不是这样那样的人?就算是过年过节开宫宴,那也是推杯换盏间各自思量,每一个前来敬酒的人心里头都怀着点小心思,而不对他怀小心思的人,基本上也不会来给他敬酒。
    他是皇子,总免不了陷入各式各样的阴谋阳谋之中,所以他都习惯了,即便对方说单纯就是为了一起吃顿饭,这顿饭也绝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吃饭。
    但红家的饭确实就是吃饭,就连唠的嗑都是这个菜好吃,那个菜烧得有点儿过火了,米饭如果再硬一些会更好,不过软的老太太吃着刚好。
    红家吃饭男女不分席,哥哥妹妹妯娌媳妇儿的都一起坐,即使是来了五皇子这样的外男,也因为红振海强调等白蓁蓁跟九皇子完婚后两家也是亲戚,故而依然是一家子人一起坐。
    饭桌是圆的,很大,古时没有转台,许多菜放得远了就不容易够到。
    一般来说古人吃饭都比较矜持,特别是女子,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除了三岁的孩子童外,没有人会惦记摆得远的菜,只在自己跟前几个菜吃饱了就行。
    可红家人不一样,他们不但惦记,而且男男女女一起惦记,偏偏他们家吃饭边上还不留侍候的下人。于是要吃什么菜只能自己夹,如果放得远了就站起来夹,或者是让别人帮你夹。
    比如说红若美想吃个鸡腿,就端着碗喊她哥红飞:“大哥你给我夹只鸡腿呗!”红飞乐呵呵地给她夹了鸡腿,还不忘把另只鸡腿夹给君灵犀。而另一个妹妹红若琪不喜欢吃鸡腿,她喜欢吃鸡心,全家人就谁也不夹那只鸡心,专给她留着。
    君灵犀小声同他说的:“五哥你看,红家的这种氛围是不是特别好?我跟你说,如果到红家你都不能好好吃饭,那你这辈子就不可能有好好吃饭的时候了。”
    五皇子深以为然。
    这顿饭一吃就吃过了晌午,终于吃完了饭要带红忘了和花飞花一起走时,大夫人罗氏站了出来:“我实在不放心忘儿在外头那么久,就算是阿染的宅子我也还是担心,要不我跟忘儿一起去吧!也好方便照顾他。”一边说着,还扯了一把君灵犀,“小公主,乖,替舅母说说好话,咱们可是实在亲戚。”说完,又冲君灵犀神秘地眨了眨眼。
    君灵犀瞬间领悟:“对,实在亲戚,大舅母是红忘哥哥的娘亲,自然要跟着一起去照顾红忘哥哥的。何况染姐姐跟大舅母的感情极好,一定乐意让大舅母过去。”
    五皇子听得直抽嘴角,他太明白这个小皇妹的心思了,这哪里是在帮大舅母说话,这分明就是在帮未来婆婆说话。看罗氏搂着君灵犀,两人头挨着头笑个不停的样子,君慕丰就想,这算不算是各取所需?这种感情算是真实还是虚伪?
    罗氏最终还是上了君慕丰的宫车,随身还带了个丫鬟,花飞花也跟着红忘,再加上君灵犀的婢女茉莉和君慕丰本人,宫车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临上车之前,大老爷红振海拉住君慕丰,强行塞给他一把银票,说是谢谢他送红忘去天赐镇,也谢谢他之前把阿染从城外给背回来。
    红家消息灵通,商铺遍地都是,那日他背着白鹤染刚一进城,就被红家的人给瞧见了。
    这事儿传回红府,几位老爷就一直惦记着得表示一下感谢。不管说白鹤染跟五皇子从前关系怎么样,但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不能不往心里去。
    正好今儿赶上了,红振海一点儿没含糊,大把的银票塞到了君慕丰的怀里,直把个君慕丰给看得懵了又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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