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里没了白惊鸿,这事儿白鹤染早该知道的吧?可是至今也未见到她有什么动作,甚至水牢那边还严防死守着这个秘密,他们究竟有何打算?白惊鸿就这么跑了,不找吗?
    康嫔虽不喜白鹤染,但她也不喜白惊鸿。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哥哥这一边,对她哥哥的一切决定都是绝对的赞同和配合。可是如果小叶氏能为白家生下嫡子,她还是愿意让小叶氏稳坐白家主母之位的。
    毕竟她也是白家的女儿,她也希望白家的家业由自家血脉来继承,而不是便宜了白浩宸和白惊鸿这对外姓兄妹。
    再者,她其实宁愿小叶氏坐在祖母的位置上,至少小叶氏只是叶家一个庶女,面对她这位康嫔时还知道俯首,还懂得尊卑。可从前的大叶氏就没这么好相与了,二人每次见面,她这个宫里的主子好像还得看对方脸色,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每每都能让她气上半日。
    可话又说回来,自打大叶氏失势,白家竟也跟着衰落了。她的哥哥被停朝,白惊鸿被打入水牢,白浩宸也是在大牢里头走了一遭,再想翻身怕也难了。怎么办呢?难道就眼瞅着母族衰败,她什么都做不了吗?
    白明珠心里很矛盾,可她也明白,自己还真就什么都做不了。如今白蓁蓁也有了婚约在身,国公府里又多了一个谁也管不了的女儿,局势越来越难懂了。
    见白明珠若有所思不吱声,白兴言也能猜到些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眼下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只能岔开话题。好在这个新话题就在嘴边上,他看着自己的妹妹,问出心中疑惑:“我看你这张脸似乎比以往年轻了许多,不但皱纹少了,连肤色也更加红润。刚刚在昭仁宫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我差点儿吓死,那位真的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吗?怎么……怎么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年……不,是二十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明珠听闻她哥哥这样说,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她看向白鹤染,笑着道:“说起来,这些都是阿染的功劳,是她进献了上好的胭脂水粉,才使得我们这些后宫的妃嫔们驻颜有术。至于皇后娘娘……皇后是中宫,自然该得最好的。”
    白兴言今日有些飘飘然,因为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跟这个女儿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了,往后他凡事都会听这个女儿的,那么当女儿的也该在其它方面给他这个父亲几分脸面。
    就好比现在,听着康嫔的话连连摇头,“皇后是中宫,是该得最好的,这没错。可你也是她的姑母,自家姑母自然也是得跟别人不同的。阿染啊!”他回头看向白鹤染,“明儿将你进献给皇后的东西给你姑母也进献一份,这可是你的亲姑母。”
    白鹤染看傻子一样看向白兴言,她此刻特别想再穿越一把,穿回白兴言最得志的那个年代,看看就这种脑子的人是怎么让白家重新挤身于朝堂之上的,看看就这种脑子的人是怎么一步步成为朝廷中坚力量的。
    或许是这些年被叶家搓磨得脑子也坏掉了?又或许是岁数大了脑子没以前那么好使了?她偏头琢磨起这位父亲来,一时间也没顾上回这个话。
    白兴言以为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他很高兴,乐呵呵地跟康嫔说:“明儿东西就会送进来,虽说现在皇上也无心后宫了,但脸上好看些自己也看得舒坦不是。”
    白明珠到是有几分期待,毕竟女人对于自己的脸都是十分在意的。皇后那张脸对她们这些女人来说诱惑太大,如果也能重返年轻,就是让她散尽所有财富她都是乐意的。
    可是她到底比白兴言多少能理智一些,只看白鹤染这个态度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再想想那日在昭仁宫,白鹤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怼了丽嫔,心里就更是拔凉。
    “不用了,本宫这样就挺好。”她劝她哥哥,“再年轻又有什么用,皇上心里头是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他从前眼里只有贵妃,如今眼里只有皇后,我们不过是陪衬罢了。”
    “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她的姑母,她理应以你为先。”
    白鹤染听不下去了,“父亲,该出宫了。”说完,冲着康嫔行了行礼,“天色不早了,父亲是外臣,不好总逗留在后宫,还望康嫔娘娘见谅。”
    “阿染,你……”
    “我什么?”她皱起了眉,“什么都想跟皇后娘娘一样,你这是想坑死姑母?是不是白家的日子不好过,也想祸害祸害宫里的亲眷?这叫有难同当?”
    白兴言一怔,再看白鹤染目光中渗透出来的厌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招人烦了。
    可是这太让他没面子了,当着妹妹的面被女儿给损了一顿,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是说往后什么都听她的,可当女儿的却连这点脸面都不给,难不成以后都是这种局面?他走到哪里都要受制于她?那是不是回家吃个饭也得请示一下应该有几个菜?
    白兴言心里不舒服起来,就算是叶家,也没如此不给他脸过,就算是从前的大叶氏,至少在人前也是以他为尊的。这白鹤染居然不分人前人后都不给他脸,这种女儿他就是听了她的,今后又能得着什么好?如果说叶家到最后会容不下他,那白鹤染就肯定能容得了他吗?
    他到底杀了她的亲哥哥,那会不会这个女儿如今对他只是一种利用,利用完了就也除之后快?就会丝毫不手软地为她的胞兄报仇?
    白兴言越想心越凉,渐渐地,看这个女儿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白明珠看出了些苗头,但她毕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只是看她哥哥跟这个侄女之间的交流不正常,心中起疑,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哥哥尴尬,她便只好自己给哥哥找台阶下,于是道:“本宫回去还有事,天色不早了,哥哥赶快出宫吧!回家了替本宫问母亲好,就说本宫很想念她。”
    白兴言也没听清楚康嫔说了些什么,只含糊地点了头,目送康嫔的轿撵走远。
    “走吧,出宫。”白鹤染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自顾走在前头,再不理身后的人。
    白兴言跟在后面,脑子里在不停地转悠着,越转悠越觉得刚刚自己实在是有些心急了。
    他这个心急指的不是给白明珠要胭脂水粉的事,他所谓的心急指的是自己居然头脑一热,这么快就表示了要向白鹤染靠拢,从而背叛这么多年的同盟。
    当然,白鹤染说的也有道理,当年之事很有可能是对方做的一个局。
    可即便是局,除了让他杀死了一个嫡子之外,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其它坏处呢?他白兴言这十几年过得依然风声水起,依然意气风发。大叶氏这样的正妻给他挣足了脸面,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甚至还能在郭将军府也有一席之地。
    而后来之所以这一切都变了,那可不是叶家的错,而是因为白鹤染回来了!
    所有的噩梦都是从白鹤染的回归开始,关其它人什么事呢?叶家也没有对不起他啊!
    他越想越不对劲,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一点点推翻之前跟白鹤染探讨的那些事情。
    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怕开口子,一但口子开了,那便如泄洪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先前白兴言在白鹤染的分析之下,对叶家生出了强烈的质疑和反抗。可这会儿却又仅仅因为在白明珠面前被打了脸,就又开始摒弃先前的种种猜想和决定,又开始懊恼自己答应白鹤染答应得太快了。
    他这点小心思白鹤染都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父亲也实在是愈发的失去信心。
    出而反而,心志如此不坚,这根本就是三岁小孩儿才得出来的事情。四十多岁的人了,跟三岁孩子一个智商?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这种智商当初到底是怎么重回朝堂的啊?难不成东秦朝中官员的整体智商都不怎么样?
    她想到熟悉的那几位皇子,又觉得也不尽然,至少四皇子九皇子十皇子还是挺有脑子的。还有冷若南的父亲智商应该也不低,否则那日宫宴上就也不会将事情处理得那么好,推了吴家一把,再将自家闺女摘得一干二净。
    她来越看不透了,白鹤染坐上自己的马车,没理会外头跟她寒暄的白兴言,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歪靠在车厢里养神。
    白蓁蓁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她,这会儿见她回来,状态却不怎么好,心里头一琢磨,认为一定是她爹在跟李贤妃对质的时候,没向着自家女儿,让她姐伤心了。
    她心里有气,一掀车帘子,冲着正往自己马车那头去的白兴言就喊了一声:“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是不是跟着那位贤妃娘娘合了伙,胳膊肘往外拐了?父亲,那五殿下可是想要你女儿的命,你若是这种时候立场不坚定,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白兴言脸色也不好,但就这个话题,他还是有得答的——“恰恰相反,为父主张以命抵命,血债血偿。为此还跟贤妃娘娘大吵了一架,不信你问你姐!”
    白蓁蓁眉毛一拧,有点儿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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