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川家康及其盟友的交战,毫无疑问会是在富士川一线,以此为目标的准备自然要加紧进行。其实我的忍者早就已经探知,除北条氏聚集的三万大军之外,里见、佐野、相马、宇都宫、那须、芦名等大名的军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向箱根一带开来。
    “这样算下来他们的人马会达到八万,也许这样自认为就可以和我抗衡了吧?”我私下里这样盘算到,为自己的那点儿“狡猾”暗暗窃喜。
    我既然做过一阵子商人,那就自然明白一个道理:花哪怕是亏本的价钱只要能够达到垄断市场的目的,那么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下去!而东国的那些人本质上还只是些“土财主”,只能简单的看到我这手边持续增加到的十万人马。他们就忘了算一算,近畿、西国、九州、四国还能动员出多少人来,而我又会把他们用在什么地方!
    现在西边所有主要大名几乎都在我的军前,即便不是本人也是家中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那么我一但要继续征集他们的力量,想来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我不尽要感谢上天,自天正八年(1580)的大灾之后一直是风调雨顺,这才使我得以在两年之中积攒起了足够多的粮食。要知道庞大的军队虽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但粮草给养却绝对不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中古时代,大规模运输上的意外和损耗是不可避免的。中原大地上有一条举世惊叹的大运河,可一旦要是在长城内外大举用兵的话,还是会使当事人为了粮食而头痛欲裂,何况这还是在地形复杂、一路数管的日本呢!
    不管这一切进行的多么顺利,我心中还是一再地提行自己要“低调”。即便是偶尔地张扬一下,那也最好让人感觉是志得意满的狂妄!
    “他在里面等多长时间了?”来到一个走廊的转角处时我停了下来,扭过头对跟在身边的蒲生氏乡问到。
    “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到,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想来他的心性已经更稳定了,我们且去见见!”我说着满意地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蒲生氏乡说得并不准确,本多正信等的可不止仅仅两个时辰,而是被“蹲”了足足实实三天。本来我确实是想在第二天就见他的,可后来觉得拖几天效果会更加理想,这在外人看来也更加符合我的心态。
    当然,也不能完全就这么干等着,那样难免会让人看出假来!三天的时间里富士川西岸聚集了更多的军队,并且偶尔会有人渡过河试探攻击,完全是大举进攻前的架势。
    “唰啦!”隔扇门被侍从拉开,因为只是见一个人所以没有喝到。我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人以额触地跪伏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一直这样还是听到脚步声刚趴下。
    “拜见大纳言殿下!”本多正信恭恭敬敬地问候到,声音里听不到丝毫火气。
    “这几天在下俗务繁忙,实在是怠慢本多大人了!”我高居正位俯视这下面的人,面色阴沉不要说“抱歉”,连一点儿“通融”的意思都没有。
    “实在是不敢当,是在下来得鲁莽干扰了大纳言殿下的大计!”本多正信诚惶诚恐地回答到,微微抬起头只是为了重新磕下去。“德川家见罪于朝廷,自鄙主公以下均是诚惶诚恐,多亏了大纳言殿下全力维持,德川家上下具都感激不尽。今闻您驾临骏河,东国之人具感其幸。鄙主公亦知有负大纳言殿下的关爱,因而战战兢兢派外臣前来问候!”
    “你们……唉~!”我伸出手去用折扇指着他,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有什么话再说,你先起来吧!”
    “是,谢大纳言殿下海量宽容!”得到我的许可后本多正信直起了身,可头还是低垂着。
    “德川殿下这次实在是太过份了,居然如此对待我的好意!”我忿忿不满地对他说到,不过至少语气不再是那样寒冷如冰。“依照朝廷的本意,本来是要收回德川家的所有领地,是我上下周旋才有了仅仅收回两国的结果。这算是很多吗?连一半还没有到。为了能有这个结果我费了多少口舌,又搭上多少人情,完全是顾念到与德川殿下多年的情意。可你们这种攻击朝廷正式任命守护的行为,又将我置于了何地!”
    “时至今日德川殿下还让你来干什么?如果不想万劫不复的话,还是及早投降主动向朝廷请罪才是正理!”本多正信刚向张嘴,就被蒲生氏乡大声喝止住了。“如今天下大名齐至,出于义愤对德川家同声讨伐,已成滔滔之势。你还是赶紧回去,劝德川殿下不要再作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好!”
    “德川家罪无可恕外臣亦是诚惶诚恐,但还请大纳言阁下海量容外臣一言!”本多正信作痛心疾首状,一脸恳切地说道:“大纳言殿下对德川家的恩惠山高海深,为前番事件的平复可谓费尽心力,只可恨前次出使京都的大久保忠佐妄背诳语,这才触怒朝廷犯下了这无可挽回的大罪!”说到这里他微微翻了一下眼皮。
    此时我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不想刚才那么激动。
    “三河武士多是乡野愚鲁之辈,乍闻收回故地难免爆发诸多激烈行为!”看到我没有申斥的意思并且在听,他又继续试探着说道:“大久保忠佐自京都返回后为掩饰其愚行,上下调唆极尽其能事,不少人受到他的蛊惑以致群情激愤。鄙主公亦是深知大纳言殿下的照顾,可无奈受到彼等武人的挟持,这才有了后来对抗朝廷守护接收的妄举,及至现在悔之不已!”
    “德川殿下也是不容易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下意识”地说到。
    “大纳言殿下!!!”听到我的这句话两个人同声惊呼了出来,所不同的是本多正信是惊喜无限,而蒲生氏乡是惊诧“莫名”。
    “德川殿下还有什么话吗?”我抬手止住了已经张开了嘴的蒲生氏乡,对又在磕头的本多正信问到。
    “虽然这话实在是无礼,但鄙主公还说让我代他恳求大纳言殿下!”本多正信声情并茂地说到。“自当年随信长公上洛时起,鄙主公即深感于诸星殿下的仁德。到后来姊妹川、三文原、长筱,一直到讨灭武田胜赖,大纳言殿下更是多次加惠于德川家。鄙主公至今唯有掩面拜求,恳求大纳言殿下再次施以援手,在朝廷及天下大名面前为德川家乞一线之明!”说完之后再次抬起头,用有些复杂的目光盯住了我。
    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微垂着头,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三尺的地方。在那里摆着一只百狮闹山的宣德铜香炉,一缕带着奇香的白烟从它上面袅袅升起、盘旋。屋角处立着一只南蛮自鸣钟,不断发出嗒嗒的声音,因为现在屋子里很静所以听得非常清楚。也许对于此刻屋里的某些人来讲,这一声声就好像敲在他心上一样。
    此刻这个沉默似乎理应由我来打破,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获取一个更加有力的效果。这属于偶发的细节问题,在之前并没有太仔细的考虑过。
    可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沉默并不是由我打破的,而且不是源自我事先的安排。
    “启禀主公!”御弁丸从出现在正面敞开的大门口,跪下来向我禀报道:“大友(义统)、伊东、大村、锅岛诸位殿下现已到达,在外面请见主公!”
    “请他们先休息一下,我稍晚些时候再见他们!”我顺口回答到。
    “大友殿下等一再请求,希望能够尽快赴前线参战!”
    “知道了!”打发走御弁丸后我捶了捶脑袋,“苦恼”地自言自语道:“各家大名到来的军队已经超过十万,这可要我怎么解释啊……”
    “德川家上下人等,俱是仰赖大纳言殿下的庇佑!”本多正信的眼泪流了下来,在职业演员以外你绝对找不到更加“诚恳”的人。
    “事已至此天日昭昭,德川家不给出个‘交代’只怕是过不去的!”我又思虑良久,才咬牙说道:“此时朝廷雷霆震怒,各路大名群情激愤,某些话我也不太好说。如果只用之前京都时的那些要求,各方面肯定都不会答应。虽然我也很不忍心,但德川家的领地肯定是要进一步削减了!”
    “谨遵大纳言殿下谕示!”本多正信说这话时,眼睛居然毫不闪烁。
    “具体事情还要上报朝廷,不过骏河和甲斐肯定也是要褫夺了!”我说这话的同时,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的表情。在这时骏河实际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甲斐的得失可不是个那么简单的问题。“我想德川家继续保留信州的筑摩、诹访、伊那、佐久四郡20万石,各方面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是万分的无礼,但外臣实在还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下情回禀!”本多正信虽然出现了极度的困扃,但还还是注意到了被他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冰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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