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草木还是那些草木,人还是那群人;京都还是那个京都,酷热还是那般酷热。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不要说远处的田野,就是花园也有些面目全非了。
    自我们五月踏上征途,一直到现在八月份回来,近畿五国加上东到近江、美浓,西到备前、丹后、摄津,南到纪伊、伊势,北面则到了若狭,这广大的地区里依旧是滴雨未下。
    琵琶湖里的水已经到了正常水位以下两丈,旱情最为严重的山城树龄十年以下的树木已经全部枯死。面对这种百年也难遇的大旱,任何人都难免会想到两个字,那就是“天遣”。自然没有人会傻到把这话说出来,触了织田信长的霉头他还想不想活了!只是每个人都难免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事只是发生在织田信长统治的核心区域呢?
    饥荒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但是在织田信长的严厉命令下,各地都花大力量加强了控制,所以进入京都市区的饥民并不是很多。各大寺院和公卿们也都开始装模作样地开设了一些发放食物的场所,但他们既不可能倾囊相受同时力量也确有不及,一切都要看织田信长怎么决定了。
    “肯定没有问题吗?”我坐在花园小筑里面,看着院子里一群忙忙碌碌的人们,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到。
    “属下请有经验的工匠反复测算过,请主公放心!”京都府邸的总管井上鞠躬向我保证到。
    “这就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对令我满意的人我是从来不吝惜赏赐了的。“你去对他们说:完工后每个工人奖励五贯钱……还是十石大米吧!”我向院子里的工地指了指,这个时候粮食即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京都四条河里面的水已经都干了,我府邸里的七口井也干了六口,随着我带着大量随员的进入,用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好在请人看过之后还有补救的办法,院子里的这三口井还是能够出水的,只不过要再往下打上一丈。连我的生活都受到了如此影响,一般百姓会怎么样也就不问可知了。
    井上过去后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叮叮当当的敲凿声响得更加紧密了。
    “主公,池田殿下前来拜访!”樱井佐吉前来禀报。
    “快请他进来!”我这里也一直在迟疑他怎么会这么晚,但是事情一忙也就错过去了。
    “天下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居然还在这里悠哉游哉!”他衣着随便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水深?我怎么看不到!”我用折扇搭起凉棚向院子里的工地张望了一下,揶揄地说到。“主公文治武功才建立了如此盛事,居然叫你一说就这么不堪,你可要注意了,警惕自己站在了什么立场!”
    “少说那些没用的,先赶紧借给我十万石粮食!”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语气还是以往的那么随便。只是我还是察觉到了他深深的忧虑,这在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不常见的。
    “借?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借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玩笑虽然少不了开,但事情也必须要作,不然交情就是一句空话。“和泉现在也仅仅是维持了,不过我可以先从四国给你运去五万石。主公已经下了命令:为解决京都一带的问题,要我拿出二十万石来。现在我那里也开始了紧张了,你无论如何得再坚持一下,再过上一个月,我派去朝鲜运粮的船队回来也就好了!”
    “看来现在也只有如此了!”他理解我的难处,这么艰难的时世里地主家也不会有多少余粮。“这场大灾也波及到了尾张和美浓,现在主公指望得上的人也不多了,除了你之外,柴田胜家也被命令筹措二十万石。可笑朝廷那班公卿,为了讨好主公居然还强努着摆下这么大排场!”
    “昨天你就来了?”我闻言一愣,昨天入城并没见到他。
    “我是昨天夜里来的,不过情形我都听说了!”可能是心里的事塌实了下来,他这时才想到渴,端起茶杯咕咚咚喝了下去。“不但全班的上位公卿,就是太子诚仁亲王也降阶相迎。真是好威风,好煞气!昨夜一来连觉也没有睡,早上去见主公一出来就来见你,够意思吧!”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消息应该给你早送去了啊?”我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不符合他喜欢凑热闹的性格。
    “荒木村重的迹象有些不稳,我多停留了几天作了些布置!”
    “什么!”我的疑惑变成了惊讶,事情怎么发展的这么快。织田信长即便有所谋划,可此刻完全没有作好准备啊!“你的意思是说不止是你知道了,现在连荒木村重自己也知道了?”
    “你是说我担任摄津守护,和改易荒木村重这两件事情吧?”虽然我没有直言其事可池田恒兴却是坦言直承,完后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是之前就知道了,他应该只是预感到了什么,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近些年他对主公的命令阳奉阴违,确也是早该动他了。现在摄津的小豪族已经没有几个再听他招呼,仅凭我的力量就和他是旗鼓相当,届时只要你和‘猴子’每人支援我一千兵马进行合击,甚至主公都不必劳动!”
    “你还真是乐观!”我有感于现在各人的心态,怎么都是如此的乐观。织田信长是消灭了武田家,但要作到真正的四海一统可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不是我瞧不起你,论统兵作战的真材实料,荒木村重真是在你之上!加上这十多年来韬光养晦,谁知道在这近畿一带还暗藏了他多少党羽。主公这事办的有些过激了,你也该劝劝他,这个守护也不过就是晚上三到五个月而已,何不办得妥当些呢?”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现在他还能翻得起什么浪来!”虽然没有对我的劝阻表示不满,但池田恒兴还是不屑于我的谨慎。“就算荒木村重是尊铁打的金刚,仅凭他一个人又能打出几根钉来,现在主公执掌天下大事已成,没有谁会再跟着他铤而走险。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也只能怪他几年来出工不出力,要是像松永那么会来事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提起松永久秀也正是我要说的,这些日子他在西近畿你就没有发现一点问题吗?”我对这件事也政感到奇怪,就顺嘴问了出来。“松永那家伙可是一条老狐狸,嘴里又长着一副狼的牙口。按理说他不可能没个举动,你可别是叫他给蒙住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对松永久秀有成见,但居然连一封负面情报都没有传过来,这不能不令我感觉到奇怪。
    “你们刚刚起兵那阵子我也确实是草木皆兵,一天到晚瞪着八只眼睛四面盯着!”池田恒兴嘿嘿一笑,像是笑我又像是自嘲。“可松永久秀这回真的是兢兢业业,一点令人生疑的举动都没有。这次他统领近畿豪族要想暗中串连自是大有机会,这本也是他的强项,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异动。我看你也就不要那么在意他以前的事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会看不清形势!”
    “哦……”我一时间瞠目结舌,过了很久院子里打井的纷乱声音才又传回我的耳朵。这是真的吗?池田恒兴居然也替松永久秀进行辩解,今天的太阳只怕已经不是在东边出升的了。“你确定没什么问题,一点点异动都没有不是反而更不正常吗?”
    “你本来不是织田家头脑最灵活,最懂得变通的吗?怎么今日却这么一根筋了!”池田恒兴丝毫也没有受我的疑虑所影响,看我不相信反而有些着急。“既然这样……我索性就对你说了吧!”稍经思索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对你我也不怕明说,你知道这次随我来的还有什么人吗?”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说到。
    “什么人?”被他的神秘情绪所感染,我忍不住问到。
    “什么人?嘿、嘿,说了你未必相信,就是本愿寺家的请降使者!”他得意地说到。
    “本愿寺投降了?!”我不能不说小小地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
    我在本愿寺家里面有“鼹鼠”,而且已经混到了部将这一级。当然,因为近五六年来那边着实没什么新闻,我也就把注意力慢慢移开了。按时间推算本愿寺确实也已经到了濒临降服的阶段,但问题是我居然不知道,难道是我的情报系统出现了问题,那可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没有那么快,现在只是派人试探一下主公的态度而已!”池田恒兴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我的态度,因而愈发显的得意了起来。“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双方已经争斗了十数年,就是部下们的思想也不是那么容易转过弯来的。本愿寺显如只是秘密派人过来看一下,就是不成也不至于影响军心!”
    “这倒是还可以理解!”我点了点头,心里好过了一些。
    “还有一件事,这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池田恒兴卖关子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联系并且促成这件事情的,正是松永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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