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陪着老侯爷的就只剩下一个疤脸乞丐了。
    姚锡衡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夜,这疤脸却并没与他多说什么。直到第二天,京中并没传出,侯府被人血洗的消息时,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此时姚老头才觉得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
    他往身上一摸,顿时就愣住了。原本藏了些散碎银钱和几张银票的下人衣服,早就被人换走了。此时身上这套标准的叫花子服,却是连一个铜板都藏不住……
    咽了下口水,姚老头眼巴巴地瞅着疤脸。
    疤脸点点头,带着老头儿来到了前门桥边。
    “嗯?”姚老头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有些不明所以。
    疤脸头一次开口,说道:“别说兄弟不尊老爱幼啊,这可是我们丐帮生意最好的地段,从今儿起,就让给老头你了。”
    姚锡衡:……!!!
    不过,还别说,二人在街边一蹲,竟然真的要到了几个铜板,换了馍馍包子,又讨了两碗水喝,一天的时间就打发过去了。
    姚锡衡跟在疤脸身边,倒没急着询问,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似乎有人正盯着路上的乞丐,看个不停。
    不过,当看到他和疤脸真的在讨饭时,那些监视的人似乎才略微放松了些。
    意识到血滴子还在乞丐群中找人时,姚锡衡就知道,自己这叫花子生涯,怕是要作假成真了……
    连讨了三日,监视他们的人似乎失了兴趣。两人蹲在街边房檐下吃包子就凉水时,姚锡衡才小声问了句:“能说说吗?”
    疤脸抬起头,仿佛看光景般,四下瞧了一圈。然后就在这人声嘈杂的大街上,低声说道:“老头儿,你在外面是不是还有个私生子啊?”
    姚锡衡老眼一瞪,说了声:“放屁!”
    疤脸挠了挠下巴道:“也是,看年纪,恐怕应是你孙子才对。这样的话,恐怕就是你儿子在外面有个私生子了……”
    “我儿子也不会!”姚老头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性子,他原配去世后,一直没有续弦,于是就有人劝他不如纳些妾侍,免得日子孤单。
    这话,就连姚锡衡都问过儿子一次。可姚劲只是笑着摇头,道:“父亲不必为此事操心,儿子若真有想法,咱家谁会拦着?可见是儿子自己真的不愿罢了。”
    姚锡衡对儿子有信心,别说是有私生子了,就算是只上过床,儿子都会负起责任的。若是真有让他动心的,那更是要正正经经地把人娶回家来。
    疤脸从老头脸上,看出了这份自信,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们父子俩,就真没与旁的女人发生点什么?”
    姚锡衡正有些自得地欲说些什么,忽然他身子一僵,想起了四十年前,某个神秘部族里的荒唐一夜……
    疤脸一看他这反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瞧这老爷子刚才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如今可终于露馅了吧。
    “你……问这话,可是见到过什么?”姚锡衡迟疑地问道。
    疤脸点点头,道:“我之所以出手,正是因为,我有个小辈长相与你极为相似。”
    “小辈?”姚锡衡看了看疤脸,虽然五官被毁了,可从一个人的身形举止上,依然能判断出其大致的年龄。
    “你也就与我儿子差不多大,你家小辈如今几岁?”姚老头神色略松地问道。
    “今年二十刚出头。”疤脸估摸着说道。
    姚锡衡老脸一松,笑着说道:“那就绝不是我……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疤脸眼珠一转,道:“那若是与你儿子年纪相仿的话,再生个二十岁的孙子出来,也很正常吧?”
    “孙子?!”姚锡衡瞪大了眼睛,有些回不过神来。
    第156章 孙子~爷爷来了
    老侯爷垂下眼皮,低头琢磨起来。自家儿子成婚晚, 直到二十五岁方才寻到中意的娘子。二十七岁时才生下第一个孩子。若是其他人家, 老侯爷这把年纪有个二十岁的孙子, 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姚锡衡默默推算着时间,那年他二十七岁,若是那夜真的就有了, 孩子应该是他二十八岁, 也就是隆泰二十三年出生。
    按时下大多数情况, 若一切顺利的话,孩子十五岁成亲, 次年, 也就隆泰三十九年生子。隆泰四十年之后升和帝登基, 如今升和二十年, 那……孙子今年正好二十二岁!
    姚锡衡算完之后,眨了半天眼,问道:“你家小辈真的很像我?他的身世如何?”
    疤脸叹了口气, 道:“你见到他时, 就知道有多像了。他啊……是我徒孙家捡到的孤儿,后来入赘我徒孙家做了赘婿……”
    姚锡衡听到入赘二字, 只觉得一阵锥心。他想不明白的是, 若真是童的后辈,如何会流落在外,更想不通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让那孩子成了孤儿……
    “咳,疤……好汉,你看咱反正也是在躲难,不如,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吧?”姚老头厚着脸皮说道。
    疤脸不为所动地说道:“这么说来,那孩子真有可能是你的血亲了?”
    姚锡衡哽了半天,说不出否定的话来,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年轻时曾荒唐过一回……”
    疤脸鄙视地摇摇头,道:“大男人管不住二两肉,就别找借口了。算了,看你这态度还比较诚恳……别急啊,等明儿咱就有机会出城了。”
    没错,这几天,京城的城门处,正是血滴子严密监控的地方。这也是疤脸和姚锡衡明知道京城危险,却没有直接离开的原因。
    次日一早,街面上就有人敲锣打鼓地宣扬,说是守忠伯与诚兴伯两家要在京城西门外的潭拓寺放粮,赈济灾民。
    像这种正儿八经地赈灾之事,从来没哪家吃饱了撑的,敢以个人的名义去做。
    但守忠伯与诚兴伯不同,这两家分别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岳家。他们出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家,因此并没人对此有什么想法。
    只是两位皇子早就斗得如红眼鸡一般,这次一同施粥,怕是也要闹出些事来。
    因为蛮族攻至吕梁城,京中这几个月多出了不少避难的灾民和乞丐。
    此时听说有人施粥,自然是蜂拥而去。
    血滴子这阵子死伤也很严重,此时面对西城门附近,如此汹涌的人潮,也只能以盯梢为主。
    血滴子是隆泰帝一手扶持起来的暗杀组织。早在最初成型时,就接到了他们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追查并清剿隆泰帝的二哥——高恒,及其遗留势力。
    高恒原本是其父康广帝最中意的皇子,在其落水“溺亡”之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者。
    隆泰帝高孜那时还只是个三皇子,为了抢夺皇位,他费尽心力设计了一个局,使得高恒在赈灾的路上,落入永定河中失踪。
    五日后,高恒的“尸体”在下游河滩被人发现,康广帝大恸,罢朝三日,痛呼哀哉。
    至此,三皇子高孜才有机会走进了康广帝的视野。两年后,康广帝去世,高孜终于登上了大位,年号隆泰。
    不过,隆泰帝一生都有个心病,那就是,他知道自家二哥高恒,并没有淹死。
    当初那具尸体,就是他预防意外,提前准备好的。
    凭着这具尸体,他不但成功地让康广帝死了心,且借着给父皇侍疾的机会,痛哭二哥的不幸,强行刷了一波好感。
    然而,那时候还只是个雏形的血滴子却在暗中不断追查高恒的真正下落。
    两个月后,血滴子终于寻到了一丝踪迹。在距离出事地点上百里的一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突然给家中独女找了个赘婿,可成亲没几天,就全家搬走了。
    听了那村子对那家赘婿的描述,血滴子可以确定,那人就是二皇子高恒。他不但没死,还机智地避开了追杀,如今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在那之后,血滴子四处追查,且将那个方向进京的道路给完全监控了起来。迫使高恒无法回到京城。
    只是在后来的追杀中,高孜惊惧地地发现,二哥高恒竟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他的几次围杀,都被高恒巧妙地避了开去。
    不过,高恒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康广帝却没能撑到他回京揭出真相。
    当康广帝去世后,高孜登基成为了隆泰帝。高恒越发小心地隐藏了起来,开始暗中经营势力,以图为自己报仇,拿回该得的东西。
    隆泰帝也能猜到二哥高恒的想法,于是不惜钱财精力的发展血滴子,并将其完全独立于其他任何部门。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日不消灭高恒的势力,一日就无需做其他事情。
    血滴子的领袖手里有一份隆泰帝的圣旨,这份圣旨上写明了,除隆泰帝本人外,其他任何人,包括继位的皇帝,都无权更改这项追杀令。
    升和帝在继位时,也听父皇隆泰帝说过这事。只是在高孜口中,高恒就成了预谋篡位的逆贼。升和帝自然不会跟亲爹唱反调,他也续集为血滴子提供钱财和各种支持,只盼着今后能将这把恐怖的凶器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七月份时,隆泰帝在扬州被刺身亡。这是高恒一系势力,暴露得最激烈的一次。
    虽然,事后他们企图把线索转嫁到富平侯身上去,却仍旧还是被血滴子重创了大半人手。
    血滴子寻到了线索后,就把散在全国各地的高手召集回来。他们犹如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般,开始疯狂追剿高恒一系的剩余势力。
    而富平侯这边,则因为早年间暗中帮助过高恒,以及高恒的妹妹嫁给了富平侯的父亲,双方就结成了合作关系。
    可此时,正所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富平侯这边不但被高恒势力抛出来,做了挡箭牌。血滴子那边,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曾给他们添了无数麻烦的富平侯一系。
    如今,在夹缝中求生的富平侯,为了自保,只得送走了儿孙,自己则扮成乞丐,混在急等着领粥的灾民中,与疤脸一起向城外挤去。
    富平侯此时已经被疤脸整得面目全非,就是他亲娘在世,也很难认出他来。因此在出城时,倒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出城之后,路上一直有人盯着这群灾民。
    只要有人偏离了去潭拓寺的道路,立刻就会被拦住询问。
    姚锡衡与疤脸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就格外急切地朝潭拓寺走去,仿佛是一对饿急了眼的真乞丐一般。
    当他们到达潭拓寺后,姚锡衡顿时就明白了,疤脸后面的逃跑计划。
    施粥的场子里,两位皇子妃家的下人颇有些不和。说话时,你刺我一句,我呛你一声,偶尔还会在路过时,彼此推搡几下。
    姚锡衡见状,知道自己只要耐心等待,必然就有能趁乱开溜的机会。
    果然,半天之后,随着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两个伯府家的下人都变得又累又烦。双方的摩擦也随之变得激烈频繁起来。
    突然,就听“哐啷”、“噗通”一阵乱响,诚兴伯家的一口粥锅竟是被守忠伯家的下人撞翻了。
    不但翻了,那一锅的滚粥全都泼到了诚兴伯家的下人身上。
    一阵惨叫、争吵声后,双方就彻底撒开手,厮打了起来。
    他们一乱,就有不老实的灾民,想趁机多捞几碗稠粥。
    结果,下人与灾民冲突了起来,而灾民之间也争抢了起来。
    很快,潭拓寺外就乱成一片。
    潭拓寺主持派出所有僧人出来维持秩序,可与灾民相比,他们那点人数实在不够看。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姚锡衡与疤脸哭叫着,逃进了潭拓寺背后的山林。
    五天后,两人才松了口气,确认彻底摆脱了血滴子的追查。
    时光荏苒,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深秋十月。
    如今已经自封为湖白代知府的李彦锦李大人,终于忙完了卫川和附近几个县的秋收工作。
    入冬之前,他把卫川熟练于稻米鱼田的老农调了一批出来,分送到府内各县,去指导当地农户为来年春耕做好准备。
    除此外,他又将媳妇带回来的汝阳红地瓜收获回来,除了在卫川继续扩大种植外,还选了离府城最近的一大片坡地、沙地种植了起来。
    离开了卫川之后,谢沛两口子平日就不太做什么易容装扮了。毕竟武阳城内,可没有什么人认得以前的谢二娘和李小郎。
    而慑于谢沛恐怖的武力值,哪怕她面容过于俊美,也没人敢怀疑她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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