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刚才说话的男子,满脸通红,不上不下。吕兴业看了他一眼,道:“气什么气?人家又没说错,咱不就是没见识过这新花样吗?走,咱去县城,看看那能通土地爷的县大人去!”
    一行人到了县城门口时,恰撞上一队巡逻队经过。
    吕兴业看着这一队壮汉,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身边走过,馋得眼珠都快贴上去了。
    “好汉子啊,好啊……”他嘴里嘟囔着,想到自己手下,多是皮包骨头的瘦干巴,越发眼馋起来。
    “大哥,你说咱要是把这些壮汉都弄过来,怕是连府城也打得下吧?”与他同来的宋武到底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咳,别胡说八道。走,进城去。”吕兴业瞥了他这二弟一眼,说道。
    一行六人,手里都拿着岳阳县的户籍路引,顺利进了城。
    “不错,真不错。”吕兴业看着整洁有序的街面、忙碌自在的路人和精神抖擞巡逻队,喃喃道。
    占了两个县的吕兴业,并不是一般的流民混混。他虽然如今手下的兵丁并不算多,还有些羸弱,可对未来却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
    因此,能守卫一方太平,还能带着百姓增加收入的卫川县令迅速就引起了吕兴业的关注。
    若是手下有此等能人,那真是如虎添翼。即便不能把这人带走,与之交好,学些真本事,也是很好的事情啊~~
    吕兴业一行人在客栈里安顿下来,然后,就在城里闲逛了起来。
    只是,他们才逛了半天功夫,巡逻队就把这六个外地人给盯上了。
    经过了谢沛一整年的训练,巡逻队的老兵都已经掌握了如何辨认可疑细作的本事。
    他们当天就调了吕兴业在客栈里留的户籍信息,报到了谢沛手里。
    谢沛一看户籍都是岳阳县的,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虽然岳阳县和汨罗县被吕兴业占了这事,并没闹到外地来。可谢沛他们却早就知道了此事。
    如今,再看到这六份“岳阳县令”新批的路引,谢沛自然就想到,他们应该是吕兴业那边的。
    于是,谢沛当即就找到李彦锦,低声把这事说了一遍。
    李彦锦皱眉,道:“这伙人来卫川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想看看城防,然后……”
    谢沛压低声音说道:“应该不是。你忘了,当初请他们赶走匪兵,是李家出的面。如今吕兴业还要靠着李家采买盐粮布匹,自然不会动咱们的地盘。”
    李彦锦点点头,道:“那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谢沛道:“我也没想出来。按说,他们才吞下汨罗没多久,应该没精力出来搞事才对……”
    李彦锦看着媳妇笑道:“不急,咱们晚上去看一看。白日里,就让巡逻队和客栈的留心盯着。”
    谢沛听了,点头道:“没错,这可是咱们的地盘。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说罢,端起李彦锦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转身出了公房。
    李彦锦看着自家媳妇喝个茶,都喝出了一份豪爽姿态,不由摇头暗笑。
    得亏自己二人冒充的是官员,他才能混个一把手,顶在前面。若两人冒充个山匪之类的,怕是娘子分分钟就成了女大王……
    想到这里,李某人嘴里不自觉就哼了起来……“大王要我去巡山呐~~巡了南山巡北山呐~~~~”
    下午散衙前,谢大王听手下来报,说是岳阳六人并无什么特别举动。一整天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在城里闲逛。
    “他们都逛了哪些地方?”谢沛问道。
    孟六答道:“除了首饰脂粉铺子外,其他所有店铺都逛了。他们估计怕引人怀疑,倒是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分散开了,这几个逛这家,那几个逛那家。”
    谢沛点点头,又问:“他们可买了什么吗?”
    孟六摇头,道:“除了买了些吃食,其他铺子都是光看不买。”
    谢沛扬起眉头,想了一会,道:“你们几个不要太靠近,白天轮流跟着就行。”
    孟六点头,道:“晚上要不要去客栈守着?”
    谢沛摆了摆手,道:“不用,你找个借口,交代客栈守夜的小二警醒点就行。”
    孟六领命而去,谢沛则回到后宅,与李彦锦吃过晚饭,找出晚上穿的夜行衣来……
    第129章 震慑
    夜色降临,两条黑影从县衙后宅中一闪而出, 直奔城北一家客栈。
    虽然还未到宵禁之时, 但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了, 只有巡逻队还不停地在城中四处巡视。
    城北客栈外,孟六带着两个巡逻队员,猫在不远的巷子口。他正专心地盯着吕兴业等人所在的房间, 忽然脑后一阵微风拂过, 紧接着就听见自家老大——谢县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下除非我喊你, 有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孟六还没来得及扭头说话, 就见眼前一暗, 谢县尉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就蹿上了客栈的院墙。再一眨眼, 人影子都瞧不见了……
    “六、六哥……刚才那是谢老大吗?”身后,一个年轻的巡逻队员,结结巴巴地问道。
    孟六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兴奋地说道:“废话, 这卫川县,能有这么俊功夫的, 除了咱谢老大, 还能有谁?!”
    “我的天啊,感觉他一晃就不见了……”
    “我觉得咱谢老大要是去打仗,估计能做成那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事来……”
    三个人小声嘀咕了片刻, 对跟着谢县尉学些真本事,越发上了心。
    谢沛与手下打过招呼后,就与李彦锦汇合。二人很快就摸到了客栈二楼的房檐下挂着。
    眼下,还不到歇息的时间。吕兴业正与宋武等人在房中小声商议。为防意外,他房间的门外,有人守着,而窗户也是开着的。
    不过,这难不倒谢沛两口子。他们本来都是耳力过人的高手,只需要稍微靠近一些就足够听清房中的动静了。
    房间内,吕兴业刚把卫川县令夸赞了一番,又叹道:“我们手下忠勇能战的好汉不少,可像此等善于治理地方的能人却没一个。最难得的,从百姓口中可知,这卫川县令既不是贪婪之人,却也不是迂腐书呆子。真是好得很啊……”
    宋武是吕兴业的结拜兄弟,也算的上是吕家军的二把手。他见大哥如此推赞本地县令,就嘿嘿笑道:“大哥既然这么看重这小官,不如咱买够了米粮后,就直接把人掳去。到了咱们的地盘,他还不得老老实实地帮咱干活吗?”
    他这话一出,吕兴业就皱起眉头。两人身侧,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对着窗口,开口劝道“此事不妥!”
    宋武看了眼陶越泽,有些不满地说道:“哎呀,最烦你们这些斯文人。搞什么都要拖拖拉拉,这个不可,那个不妥的。你有主意,你倒是早说啊~~~”
    军师陶越泽被宋武顶的一滞,也懒得和这武夫计较,只转头对吕兴业道:“大哥,您既是想要此人帮咱们治理后方,那就必须要这人诚心诚意方可。不然,若今后咱们在前面流血打拼,后面却让藏了二心的人管着……那才是要命的事情啊。”
    吕兴业点点头,叹道:“我也知道,所以才觉得可惜。此人现在已经当了县令,且听说连知府都对他格外看重,想要说动他跟着咱们干,太难啊……”
    陶越泽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虽然难,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直接去说,定是说不动他。但若是咱们反着来,那他最后就只能跟着咱们干!”
    宋武听了,暗中撇了下嘴角,心说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又要坑人了。
    果然,陶越泽就接连说了几个法子。不是造谣本地县令对朝廷心怀不满,就是从其家人下手,弄出些祸事。总之,就是要坑得人家,没有活路,不得不反。
    陶越泽说得兴起,感觉自己仿佛正把无数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智谋之高简直要赛过诸葛亮。
    而吕兴业虽未开口,却也认真琢磨起陶军师的话来。
    正当陶越泽说得口沫四溅之时,忽然窗外有人朗声说道:“想见我家大人,何必如此费心?!”
    紧接着,就见窗口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就蹿进了房来。
    吕兴业等人大惊之下,猛地起身。宋武忙把吕兴业拉到身后,自己则浑身紧绷地盯着窗外来人。
    只见一个年轻的俊美男子,正神态自若的抱臂而立。他面上还挂着淡笑,仿佛是专门来访友的故人一般。
    “哎……哟……”房中忽然响起呼痛之声。
    宋武光顾盯着来人,此时听到有人呻/吟,方才发现,前一刻还忙着喷坏水的陶越泽竟趴倒在地上,而那年轻男子则稳稳地踩在陶越泽的腰背上。
    虽然平日里,宋武对这狗头军师非常看不上眼。可此时,他也知道,必须先把陶坏水救下来。
    吕兴业听了刚才谢沛进屋前,所说之话,还有些犹豫,宋武却没想那么多,直接挥拳就上。
    “小子,深夜翻窗而入,偷偷摸摸不似好人,且吃你宋爷爷三拳!”宋武幼年家境殷实,跟着几个拳师颇学了些功夫。再加上他自己也爱习武,二十年来勤练不辍。如今论身手的话,吕家军中,无人能出其右。
    看着眼前这小白脸,除了胸膛略厚实点,其他地方都没二两肉,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威武。
    宋武挥拳时,就没用全力。想着把人打开了,能把陶越泽救起来,也就可以了。
    可不曾想,他这拳头刚上去,就被小白脸一巴掌拍了开去。
    这一巴掌浑似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般,只一挥,就把宋武拍得,整个人转了大半圈。而挨了一掌的右手也迅速发红发肿了起来!
    “老天爷啊,这小子的巴掌莫不是个铁榔头吧?”正对着宋武拳头的吕兴业,立刻就咽了口唾沫。
    宋武顾不上手疼,跳转身一看,那小白脸恰悠悠然地收回了巴掌。他面上仍旧挂着淡笑,双脚却纹丝不动。
    而他脚底下趴着的陶越泽,只呆愣了一瞬,就果断地晕了过去。
    “我叉!这该死的陶撮鸟!”宋武心里暗骂,眼睛却不敢四处乱看。
    面前这小白脸实在厉害,今晚他们这一屋子人,怕是要载在这里……
    宋武正想着,要如何保住大哥,拖延时间,就听身后吕兴业开口道:“之前我们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还请壮士不要见怪。不知壮士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吕兴业已经看出来了,来硬的吧,硬不过人家,那就赶紧上软的,咱认个错先!
    而且,听这硬茬之前的话,恐怕与那卫川县令多有关系。如此,就更不能胡乱对付了。
    谢沛早就认出了这位吕恩主,要不是听那狗屁军师说得可气,她也不会直接冲进来。
    想到李彦锦还在窗外策应,谢壮士就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我乃此地县尉,今夜巡视城内治安时,无意中听到这位的高论……”说着,脚尖就在“晕死”过去的陶越泽腰上碾了碾。
    陶越泽没忍住痛,哼了两声,眼睛却死死闭着,坚决不睁开。
    吕兴业在宋武身后,抱了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朋友也是看我太过仰慕贵县令,加上又喝了几杯酒,这才口不择言,得罪得罪。壮士不如坐下来,我们叫些好酒好菜,慢慢商议下,该如何赔罪的事情……”
    谢沛嘴角微微一翘,道:“赔罪?那倒不必了。各位既然是从岳阳来的,是何身份我就不多说了。走前,我有一句话相送,我家县令若是安好,还则罢了;可若是哪一日,他有点什么损伤,我与李家自会去寻岳阳吕某人。”说罢,谢沛冲着屋内的方桌,凌空击了一掌,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就从窗口退了出去。
    宋武等人追至窗边,只见四周静悄悄的,根本就连个鬼影都没。
    屋内,吕兴业摸着下巴,看着方桌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尝试着,伸手去推了一下。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原本完好无缺的方桌突然裂成无数碎块,散落一地……
    “这……这是劲气外放啊!!!”刚回转身的宋武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吕兴业闻言,问道:“劲气外放是什么?与你比的话……”
    宋武苦笑着摇摇头,平日的傲气一丝不见,说道:“如何能比,如何能比啊!难怪她一掌就拍得我……我如今要说的话,恐怕最多算个劲气入门,想要达到劲气外放,恐怕苦练四十年都不一定能成……”
    吕兴业愣住,自言自语道:“那这就是绝世高手了吧……怎么才只做了个县尉?也太委屈了啊……”
    吃了谢沛这一吓,吕兴业等人也熄了针对卫川县令的诸多念头。
    陶越泽及时苏醒过来,忍着浑身痛楚,半坐起身,道:“还道此地县令不过是个有才干的文人君子罢了,不曾想竟是养着这般……咳咳。”
    吕兴业点头道:“以后咱们行事最好避开卫川县,此地县令绝不是能欺之以方的君子文人。他有如此手下相助,却窝在这偏僻小县里,恐怕所图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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