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猗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回身自己拿了眉笔沾上眉墨,有些笨拙地去画眉毛。
    可她哪里懂这个,好好的柳叶眉被她画得歪歪扭扭,原来姣好的脸蛋顿时显得有些滑稽,一时竟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也不动。
    方长庚觉得好笑,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笔,跃跃欲试:“我来给你画!”
    徐清猗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转念想到他画画那样好,画个眉毛应当也不难吧?而她亲手给自己画,总是不好控制力量,不然也不会失手的。
    这么想着,就放心地闭上眼睛,让方长庚用细布把脸上多余的墨擦了,然后感觉到稍硬的笔尖在眉毛上移动,突然停了一下,直到徐清猗疑惑地想要睁开眼去看时才又开始动作。
    她心里觉得不妙,连忙睁开眼,看到方长庚一脸奇怪的憋笑表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转过头去照镜子,一看铜镜中那一条下撇的八字眉,气得叫了一声,一看方长庚转身要溜,立刻起身作势去揍他:“你讨厌死了!”
    方长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绕着桌子躲她:“是我错了,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画得比刚才好!”
    徐清猗捂住那丑得要死的眉毛,又哭又笑:“你想得美,我让丝雨来给我画。”
    见她闹得气喘吁吁,方长庚忙回身抱住她免得她发怒,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是我再画得不好,就罚我也画那样的眉毛,一整天都不能擦,可以吗?”
    徐清猗破涕为笑:“那好吧,反正我也不亏。”
    方长庚松了口气,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这回得了教训,画得十分小心,却没画昨天的柳叶眉,而是远山眉的样式,更适合徐清猗疏朗的气质。
    画完以后,方长庚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丝雨画得还好?”
    徐清猗拿着螺钿镜出神地照了半天,才小声说:“勉强还入得了眼。”
    方长庚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看她,越看越觉得美,高兴地说:“那我以后天天给你画。”
    徐清猗脸颊一红:“你是读书人,怎么能给女子画眉呢?”
    方长庚满脸莫名:“那怎么了?我又不给别人画,只给我娘子画,谁会多嘴?”他要是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就是脑袋进水了,女孩子都喜欢人家哄着,就是天花乱坠也不过分。
    徐清猗果然甜甜地笑了,嘴上却小声嘀咕:“那我也不要……”
    方长庚一脸“娘子说的都对”的表情,连连点头:“娘子说什么都好,我全听娘子的。”
    总算让徐清猗高兴了,方长庚已经出了一身汗,这才与她说好明天下山去见他父母的事。
    徐清猗自然点头答应了,只是还有些紧张,到底她很少与长辈打交道,更何况还是见公婆,难免拉着方长庚问了许多,经过方长庚一通安慰,才渐渐好转。
    第二天,方长庚和徐清猗就下山了,带上了她两个丫鬟以及几个箱笼的礼品,是徐清猗执意要的,方长庚也劝不动,至于袁丰昨天一早就回了县城帮忙,这会儿他名下的宅子应当已经全部打扫收拾完毕,老李氏/方万英他们也应当安顿下来,就等两人回去了。
    隔了一天才到县城,直接让车夫去了住宅,是一个两进的宅子,修缮一新,布置得也十分典雅巧妙,可谓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拉着徐清猗跳下马车,两人一路往大堂而去。
    老李氏和方万英坐在上座,穿戴得格外隆重,却是满身不自在,简直坐立不安了。
    “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可把我急的哟!”老李氏索性站起来,就要走出去看。
    小李氏哭笑不得,连忙拉住她:“娘——您急啥!这早晚也是这一天的事,您就好好坐下歇着,人只要到了门口不就一眼能瞧见了么!”
    老李氏满脸苦相,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念:“你说说这两兄弟,娶媳妇儿都自己做的主,一个个都被媳妇儿带着跑,就没见带人回来的,苦就苦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还怕得罪了人家……”
    正吐着苦水呢,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爷,奶,爹,娘,我们来了!”除了方长庚和徐清猗还有谁?
    老李氏立即止住话头,堆起笑脸,又是紧张又是喜悦地看着眼前一对新人,见徐清猗穿着素净淡雅,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身后就跟了两个小丫鬟,总算稍微放下了心。
    方长庚紧紧牵着徐清猗,笑着对她说:“来,你跟我叫。”
    徐清猗本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但从小缺少女性长辈的关爱,这时竟有些害羞地往方长庚身后躲了躲,随即又有些后悔,觉得长辈们可能要不高兴了。
    老李氏和小李氏看出这小姑娘比她们还紧张呢,想到她的身世,心里都起了怜惜之情,同时也是好感倍增,觉得她一点都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强势,相反,一张鹅蛋脸讨人喜欢的紧。
    小李氏余光一闪,就看到方长庚给她使眼色,没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伸手拉过徐清猗,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咱们都是粗人,你可别嫌弃,你要是不说话,咱们还真有些害怕呢。”
    徐清猗顿时笑了,酝酿了一下,有些害羞地叫了一声“娘”,之后对着其他三位长辈一一叫了,也渐渐放开,就显出世家女子的大气爽朗来,气氛不算热烈,但十分和谐。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商量办酒的事,最后时间定在五天后。
    当晚方长庚就和徐清猗连夜写庚帖,第二天方长庚就先去了县衙给许县令以及其他几个官吏送,结果得知许县令要聘请师爷,还问他想不想来。
    第81章 决定
    说起和许县令见面, 方长庚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当初在人家面前说的信誓旦旦说暂时不想娶妻, 结果一转眼就变卦了, 对方还是武靖侯之女,简直啪啪打自己的脸。
    还好许县令知道一点内情, 既然人家娶的是老师的外孙女, 他也无话可说。
    “酒席我一定会去,来不来做这个师爷你也考虑考虑,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称手的人。”许县令眉间的皱纹又多了一点,看起来头痛不已。
    本朝皇权不下乡,县里编制又少,光靠这些有品级的官吏管一县之内的财政律法教育农工商等等十分吃力, 因此常常是县衙出银子聘请本县通晓刑名律例, 钱粮会计,文书案牍的举人秀才们帮忙处理, 于是诞生了师爷这个职业, 也叫宾客, 是县令手下的人。
    本朝地方官有丰厚的养廉银,因此许县令虽然是一名清官,给出的俸例也挺高,一个月有六两, 应付衣食住行已经足够了。
    方长庚拱了拱手:“一定尽快给县令答复。”
    其实早在前些日子他就动了找个差事做的心思, 尤其是眼下徐修已经没那个精力教他, 不如晚上自己看书, 白天接触人和社会,免得和外界脱节。
    但这样的话他就要住县城,肯定不能回山庄了,就不知道徐清猗怎么想,因此不能就这么答应了,还得回头与家人商量一下。
    依次把庚帖发完,在沈赫那里多留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感慨,临离开前沈赫还拜托方长庚去了京城以后多照看沈霖,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方长庚自然满口答应,之后就回了家。
    一进大门,小李氏像是等着他似的,看见他立即朝他招手,示意他跟她进屋。
    方长庚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小李氏身后进了她们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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