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风今年十岁了,小学四年级。
    他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偌大的房子里就他和郑西谊两个人,这样对坐着吃饭其实孤零零的,但姐弟俩早已习惯。
    “也没什么要紧事。”他垂眸盯着搅得乱七八糟的米饭,“就是,就是学校明晚有个晚会。”
    “然后呢?”
    “然后我有个节目……”
    “你有个节目?”郑西谊感兴趣地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阿姨刚做好的菜,送入南风碗里,“什么节目?”
    “魔术。”
    “那我去看看,几点开始?”
    南风不确定地抬头看她一眼:“你真要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大型的晚会,就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得了吧你。”郑西谊瞥他一眼,“明明心里盼得要死,嘴上偏要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
    “那你真要来?”
    “嗯,真的。”
    南风倏地笑起来,埋头吃饭的时候,轻声说:“班主任问我爸妈会不会出席,我说我姐姐会来。”
    郑西谊拿筷子敲他脑门儿:“早就筹划好了,赶这儿等我呢!”
    南风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我知道爸妈虽然不管我,但我姐一定不会不管我。”
    郑西谊笑着笑着,眼里又沉了下去。
    夜里,她监督南风做完作业,正催促他洗澡睡觉时,大门口传来什么动静。
    还在说笑的南风,和正在给他拿换洗衣物的郑西谊,齐齐僵住。
    醉醺醺的男人从大宅外面进来,门开了好几次才打开,因为手上一直在哆嗦。
    他骂了句:“艹,这破门!”
    郑西谊迅速把南风又推回他屋内,低声命令:“把门反锁好!”
    她捧着那堆衣物飞快往自己屋里跑。
    男人从一楼踉踉跄跄走到二楼,开始对着她的房门一下一下用力拍起来:“开门!”
    郑西谊坐在黑暗里,紧紧抱着那堆柔软的还带着清香的衣服,一动不动。
    门已经反锁好了,她死也不会打开。
    “艹,装死?你老子回来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把门打开!”脏话声一句接一句,男人从拍门变成踹门。
    厚实的木门是后来换的,经过加固和双重门锁两道关卡,理应让人放心。
    可郑西谊听着门不断晃动,锁也在咔咔作响。
    她一声不吭坐在那,死死抱着衣服。
    片刻后,男人用力踹了一脚门,又去南风的门口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他骂骂咧咧地撒着酒疯:“都跟你妈一个德行!吃老子的,用老子的,到头来不认老子!行啊,有本事不开门,有本事别花老子的钱!”
    郑西谊坐在黑暗里,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也是同样的夜晚,醉酒的男人归来,将女人打得遍体鳞伤。女人明明事先将她和南风都关在卧室里,嘱咐他们千万别出去,可她听见女人在外面大声哭喊,终于忍不住开门冲了出去。
    她亲眼看见女人被状似疯癫的男人推下了楼梯,像只破破烂烂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
    郑西谊也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用娇弱纤细的胳膊对着男人拳打脚踢:“不许你打我妈!不许你打她!”
    可男人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连带着她整个人一起,朝着墙上重重推搡过去。
    天旋地转间,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痛,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跪倒在地,头部受到重击。
    温热的液体从额头蔓延下来,遮住了视线。
    黑暗里,郑西谊抱着衣服坐在卧室里,久远的记忆唤醒了疼痛感,她竟开始觉得头顶隐隐作痛。
    外面闹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郑西谊静悄悄地推门而出,在南风门外小声说:“开门,南风。”
    门开了一条缝,南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低声叫她:“姐。”
    “他回来了,我们出去避避风头。”郑西谊进屋,收捡了几件南风日常穿的衣服,又把他的课本往书包里塞,“看样子他在澳门又输了钱,这阵子不会安宁。”
    “去哪里避风头?”南风问。
    郑西谊手上一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面庞,眉梢眼角都柔和了一些。
    “他叫郑寻。”
    *-*
    深更半夜,城南却是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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