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郭孝恪商议之际,李博义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数千兵马直奔峣关而逃。好在李靖急于整顿武关,筹划运兵,再加上要输送军资,并没有像对付李奉慈一样穷追猛打。李博义一路无事,等到深夜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峣关。
    峣关位于武关之西,处于峣岭、蒉山之间,是从襄阳等地入关中的第二道门户。峣关和武关一样,亦是地势险恶,可气势恢宏,要远胜武关。峣关之前地势倒是开阔,也比武关之东宽敞了许多。
    李渊在占据关中后,又将峣关扩建,增强了城防,夯实了城墙,甚至在城门、城角容易受到攻击之处多加大石垒砌,以加固夯土城池的坚固。峣关可称得上城高墙厚,再加上有三万精兵把守,李渊对此可说是极为放心。
    李博义费劲良久的气力,这才让城兵暂时相信他是陇西王,可并不放他的大军进城,先吊下个竹篮,把李博义吊上了城头。
    李博义又惊又怒,还只能自我安慰,心道山南王、郑王毕竟还是老姜,比李奉慈要老辣。等到验明正身,城兵又见远处并无敌兵,这才开了城门,放唐军入城。李博义径直去见李叔良、李德良二人,只见到王府灯火通明,又是一怔,进了王府,李博义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李叔良下首处坐着一人,正是李奉慈!
    “奉慈,你还活着?”李博义又惊又喜道。
    李奉慈脸色古怪,“当然还活着,博义,你很希望我死吗?”
    李博义怫然不悦,“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守在城头,怎么突然不见?”
    李叔良、李德良都是脸色沉重,他们算是李博义的叔辈,是为亲生兄弟,虽和李博义都是封王,但因门第观念,李博义还是要以晚辈的礼节参见。
    李叔良沉声道:“博义,听奉慈说,因为你开城延误时机,这才让西梁军趁虚而入?”
    李博义脸色苍白,“那……那是……”
    “你只要说是不是?”
    李博义看了李奉慈一眼,舒口气道:“是。”
    李德良问道:“听奉慈说,你因为大意,让西梁军的内应烧了投石机,以至于无法抵抗对手的猛攻?”
    李博义握紧了拳头,“是!可是……”
    “好,我们知道了!”李叔良道:“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李博义心中郁闷的无以伦比,还想辩解。李叔良摆摆手道:“博义,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只要提醒你记住这两点,这是教训,我们不能失败了,还不知道教训。其余的事情,不用多说了。”
    李博义无从辩解,知道李奉慈为推卸责任,竟然不顾兄弟之情,把失武关的黑锅都扣在他脑袋上,心中暗恨,忿忿而退。李奉慈等李博义不见,这才道:“多谢两位叔叔看在我面子上不责怪博义。”
    李叔良摇头道:“博义还是年轻,奉慈,这次兵败,你的过错还小些。若他和你一样,武关怎么能说破就破?”
    李奉慈连连点头,“可……对手实在很是凶悍,又十分狡猾。两位叔叔可要多加防备。”
    李叔良傲然道:“我们和你们不同,峣关也不是武关!”
    李奉慈不敢多言,也只能讪讪而退。李德良多少沉稳些,“他们的火箭带刺鼻烟雾的攻法倒是别具一格,要抓紧让军医想些对策,可别阴沟中翻船。”
    李叔良点头道:“我已让军医着手准备,城中所有的百姓在最近的日子,绝不能擅自出门,生意都要暂停!至于王家米店,怕引起百姓不安,也暂时密切监视,而不抓起来。现在奉慈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要全盘防备,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能够再下峣关。”原来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对手领军的是谁,只从李奉慈口中得知,西梁军来势汹涌,人多势众。
    李德良问,“可毕竟任由他来攻,我等总处于被动。若是出兵迎战,看看他们的虚实,不知如何?”
    李叔良半晌才道:“我们只求守住城池,扼住通往关中之路。只要西梁军过不去,已算胜利,奉慈、博义并非平庸之辈,他们不能抵挡,若依我之见,还是稳中求胜的好。”
    李德良赞同道:“大哥所言极是。”
    二人看似狂妄,毕竟还是怕重蹈覆辙,在侄子面前虽有狂态,暗地却是小心谨慎。接着又商议守城的器械,投石机、滚油、火箭、羽箭之流都要准备充足,同时又早派兵士向蓝关、西京传警,这一番准备,当算是万无一失。
    李叔良自豪道:“兄弟,我们这番准备,西梁军若来,当铩羽而归。就算西京不来援助,也最少能撑上一年。”
    李德良想了半晌,也觉得再无忧虑,连连点头。二人哈哈大笑,回去安歇,等到清晨的时候,西梁军并没有如期而来,两兄弟又觉得李奉慈多少有些言过其实。
    对于李奉慈的夸大其词,两兄弟都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要想推卸责任,总要形容对手凶猛。对手要和猪一样的蠢,你若被他打败,岂不是连猪都不如?
    等到晌午时分,终于有探子禀告,西梁大军离峣关已不到三十里!
    唐军紧张起来,城门前虎视眈眈,城门紧闭,静候西梁军的到来。
    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只听到东方马蹄声急骤,唐军均想,终于来了。
    先来的不过是数百骑兵。
    骑兵盔甲鲜明,数百人行进的时候,懒懒散散。离城门一箭之地的时候,已驻马不前,对峣关指指点点,神色多少有些傲慢。
    唐军见了,都是心中愤怒。李奉慈、李博义已形如路人,沉默无语。李叔良骂道:“西梁军太过嚣张,谁为我出兵击之?”
    山南王发话,立即有三四将上前请命,众人见对手人手,均想争功。李德良道:“大哥,只怕是疑兵之计。”
    李叔良唾了口,“偏你这么小心。”虽这般说,可终于还是没有下令开城门去攻。李叔良脾气有些暴躁,李德良却极为谨慎,可这些不过是个表面。这二人其实均是老奸巨猾之辈,李叔良装黑脸,李德良装白脸,二人一唱一和,也是统御兵将的一种法门。
    众将领见山南王都不再提出兵一事,也就没有哪个自讨没趣。
    城门前的兵将指指点点了一个时辰,见唐兵并不受激,终于退下。为首一将却是张亮,策马回奔,盘盘绕绕的到了唐军城头见不到的山后,李靖正席地而坐,望着地上的一个城池模型,沉思不语。
    听马蹄之声,李靖抬头见到张亮,已明白一切,沉声道:“都说峣关这双李老成持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张亮问,“敌军并不出兵,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靖长身而起,“出兵。”
    李靖命令一下,早就等待多时的西梁军再不犹豫,列队而行。山路虽不平整,可西梁军井然有序的前行。
    峣关的唐军只听到脚步声隆隆,紧接着就见烟尘漫起,盘旋上空,个个如临大敌。西梁军到了城前,反倒不算急切,唐将见一列列、一队队的西梁军从山脚拐出,布成方阵前行,有如长蛇蔓延在群山中,大军无穷无尽,不由都是心中忐忑。
    李奉慈讨好道:“郑王果然神机妙算,知道他们必有伏兵。”
    李德良没有丝毫自得之色,心中只想,都说西梁军南征北战,天下无敌,今日只见这等军阵气势,就知道不是虚言。只见对手行军,李德良已平添了一分担忧,皱眉道:“到底是谁领军呢?”
    众人都望李奉慈,李奉慈满面愧色,喏喏道:“不闻荆襄一带有何名将。”李德良知道他也不知,心中不悦,暗想李奉慈带万余兵马,让人打的丢盔卸甲,只余千来人回来也就算了,可连对手都不知道是哪个,可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西梁军离峣关五百步的距离已然停下,先是盾牌手上前,顶住正方,弓箭手蔓延到两翼,长枪手、刀斧手隐约可见,已布成铁桶大阵。
    李叔良道:“无论谁领军,也不过是寻常之辈。眼下他们面对的是城池,布下这种阵法,我们不出兵,他们不是徒劳无功?”
    李德良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旗帜飘扬,一将手持混铁枪,带着十多员偏将策马上前,身后跟着八名掌旗使。大旗红边黑底,等到了约一箭距离的时候,众人已看清上面绣着个大大的‘李’字!
    李德良脸色微变道:“难道是李靖?”
    众人心惊,都问,“李靖如今不是还在和沈法兴鏖战吗?”
    李叔良城头居高临下,已看清对手的面容,重重唾道:“就是李靖,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众人心中凛然,要知道李靖虽不如萧布衣般威名赫赫,可谁都知道,萧布衣眼下的天下,有一半都是李靖为他亲手拿下。这人极为低调,可自领军以来,未逢一败。当年大隋名将韩擒虎在李靖幼时就说过,‘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韩擒虎威名赫赫,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他推崇之人,终于在今日大放异彩!
    李靖马上横枪,遥望城头道:“城头上可是叔良、德良两位仁兄?”他不以官职称呼,倒像叙旧。
    李叔良喝道:“李靖,你妄自兴兵,逆天行事,今到峣关,速速回转,或可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只怕让祖上蒙羞。”
    李靖微微一笑,“让祖上蒙羞的不是李靖,只怕是两位仁兄。想西梁王天下一统,大势所趋,不自量力抵抗者,才是逆天行事。我和两位兄台在西京之时也算有过旧谊,是以才好言相劝,若能归顺东都,我想也能封王称公,岂不两全其美?”
    李叔良大骂道:“李靖,你小人得志,今日竟敢劝我归顺?你莫要落在我手,不然将你斩个十段八段。”心中气闷,因为原先在西京的时候,他们都是声名赫赫,李靖不过是个落魄小子,到如今他竟然骑在自己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伸手取弓,一箭射出去。李叔良毕竟文武双全,臂力极雄,李靖所离之地虽已在一箭之地以外,但这是对寻常弓箭手而言,李叔良这一箭,凌厉非常,竟然射到李靖的身前。
    李靖也不躲闪,一摆枪,已击落了长箭。城头的唐军见李叔良一箭犀利无比,都是不约而同的喝好,可好字未毕,羽箭已落地,这声好反倒像为李靖喝彩。李叔良更是急怒攻心,李靖冷哂道:“我已仁至义尽,两位不识好歹,莫怪我无情无义,如今西梁大军二十万来攻峣关,城破之日,可不要说我不讲情面。”
    “李靖,你唬我?”李叔良怒极反笑,“你真的以为你无所不能,二十万大军能轻易调动?”
    李靖微微一笑,“是否唬你,很快就知。”
    他拨马回转,不慌不忙。军阵分开,拥李靖入阵。李叔良虽是愤怒,却也无计可施,知道李靖前来,更不敢轻易出兵。原来当年在西京之时,三人都姓李,也攀上点远亲,幼时也曾在一起玩耍,可无论比什么,李叔良兄弟就没有胜过李靖的时候,他们知道人有高下,凭他们兄弟想要凭用兵击败李靖,那是有若登天。
    李靖回到军阵,遥望峣关,回头对郭孝恪道:“我看了下城池的防御,和我们掌握的基本符合,可以一试了,不过今天先要校对下方位。”
    郭孝恪立即下令,盾牌手微闪,军阵中竟然出来了辆牛车。牛车上不知拉着什么,蒙着黑布,高高耸起。
    唐军在城头上望见,都是哭笑不得,李叔良大笑道:“原来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丧心病狂,竟然靠一辆牛车来攻城。”
    唐将均笑,李德良益发的忧心,心道李靖素来不做无用之事,这牛车上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他只怕挫伤士气,只把担忧藏在心底。西梁兵士揭开牛车上的黑布,露出车上的一件类似巨弩的东西。
    那东西下方极为复杂,可最上方却和弩无异,只是规模之大、之宏,唐兵前所未见。
    唐军已收了笑,李德良脸上已露出惊惧之色,失声道:“弩车?”
    李奉慈不解,“郑王,这弩车是什么玩意?”李德良不等回答,李奉慈很快就知道弩车是什么玩意,西梁军将车横斜,迅疾调整方位,对准了峣关。虽然那东西离众人还有五百步的距离,就算投石车也是不能从那远投石头来,可见到那车上的巨箭,众人忐忑不安。
    弩车上只上了一支箭,箭杆极长,粗如车辐,箭头极为让人恐惧,因为那就像个开山巨斧,泛着寒光。
    李德良心中大惊,他见多识广,知道汉魏南北朝的时候,弩这种利器一直都被使用,但受工艺约束,一直使用不广。在北魏年间,就出现了一种弩车,又称作弩床,每个弩车就要配备六头牛来拉弦,可见射程的强劲。但弩车威力虽大,可使用繁琐,一直得不到广泛的应用,甚至后来渐渐被废弃,没想到李靖竟然改良了弩车,如今用来攻城拔寨!
    李靖脸色如铁,等兵士校正无误,点点头,郭孝恪厉声道:“射!”
    那声喊惊天动地,可更骇然听闻的却是那铁矢破空的声音!
    ‘嗖’的一声响,尖锐刺耳,唐军虽隔着五百步之远,可那声音仍如锯子般拉着他们的心弦。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铁矢已射在城门左侧的城墙之上。
    那一铁矢虽中在城墙之上,可站在城头的唐兵还感觉到地动山摇,城墙震颤。
    一弩威力,竟至如斯!
    铁矢将城墙轰出个大洞,而非牢牢的射入城墙之内。可所造成的破坏力,却远超乎唐军的想象。
    城头上的兵士骇的脸色如土,这样的威力若是射在人身上,十来个兵士都要被轰成肉泥!
    李德良心头狂颤,暗想当初的弩车威力也是不过如斯,甚至还是稍逊。李靖这次用的弩车比起以往,轻便了许多,威力更胜,这……他要用弩车攻城吗?
    李叔良见众人脸色苍白,大笑道:“这东西也不过就比弩箭多点威力,而且准度奇差,就凭这弩车,难道还想把城墙射塌吗?”
    众人默然,只想着凭一个弩车当然不行,可看李靖自信踌躇,难道只带了一个弩车?
    见弩车威力如斯,西梁军都是振奋非常,李靖却皱了下眉头,低声和郭孝恪耳语几句,指指点点,比比划划,郭孝恪连连点头,又去吩咐弩车手。
    这次弩车却是推进了五十步!
    可饶是如此,峣关守将也只能干瞪眼,他们除非出城作战,不然对西梁军的举动无能无力。要知道现在弩车距离城门还有四百五十步之遥,而寻常的弓箭不过射百步左右,就算城中的投石车,也不过只能掷出二三百步左右的距离,李靖如此举动,那是早有预谋。
    弩车手又是一番校正,郭孝恪一声喊后,铁矢暴打而出,这次却是击中了城门右侧的城墙,只是位置稍高,几乎要击在城垛之上。
    尘土飞扬,铁矢所中位置现出个大洞,唐军有的已簌簌发抖。
    这种威力,绝非是人能够抗衡!
    李靖冷冷一笑,下马蹲下来,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起图形来。郭孝恪看的是一头雾水,萧布衣若见了,多半要叫声卖糕的,原来李靖绘制的图形,也就是他那个时代学习的几何。不过古人叫做周髀算经,李靖博学多才,波斯语也会一些,又是一双巧手,融合中外,倒是算的头头是道,只怕就算萧布衣来此,也是自愧不如。
    等计算完毕,李靖亲自来到弩车前,调整方位,对郭孝恪解说片刻,他不讲什么道理,只说实际应用,郭孝恪点头记住,弩车再推进五十步,然后又是惊天一弩打了出去。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远山震颤,这一弩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城门正上,城垛之下。李叔良脸色发黑,李德良震的想要吐血。李靖望见,向郭孝恪点头一笑,示意嘉许,命令道:“暂退扎营。”
    西梁军暂且退后,唐军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的不安之意。
    这三弩下来,虽未给峣关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威力巨大,可说是耸人听闻。峣关本来在唐军眼中是坚不可摧,可这三弩过后,青石纷下,已露出青石下的夯土城墙。峣关是关中要塞,历朝来几经毁建,到如今是用夯土筑墙,青石辅助的方法,寻常的弓弩投石器械对城池损伤不大,可这种车弩可说是专门对付这种夯土城墙,李靖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如何抵挡?
    李叔良表面狂妄,也看出事态的严重,见西梁军稍撤,马上和众人回转商议对策。可他们缺乏像西梁军一样的利器,已完全处于只挨揍无法还手的地步,这些人的心情郁闷可想而知。
    计谋虽想了千百条,但无一管用。等到夜幕笼罩苍穹,星微月淡的时候,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大事不好,西梁军满山遍野都是,足有数十万之众。”
    李叔良拍案而起,怒道:“胡扯,李靖再是大才,这会的功夫,如何能带数十万兵马到了峣关,这些人都是神仙,不用粮草吗?”急急带众人到了城头,举目望过去,只见到远山近丘,无不闪着火光,乍一看,峣关前几乎尽是敌手,李叔良知道这多半是对手的疑兵之计,但唐军见了,人心惶惶。这时候两侧山岳遽然间又是金鼓大作,只听到西梁军喊杀声震天,众人看不分明,只能严阵以待,紧守城池。
    陡然间天地间好像静了片刻,然后就听到利器破空之声。
    那声音如霹雳,似雷鸣,从峣关城门对面轰然传来,揪的众人一颗心就要跳出口来。
    然后唐军就见到暗夜中无数黑影撞向城池,‘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远山轰鸣,城池摇动,唐军在城楼上受到猛烈冲击,竟然站立不稳。李德良大惊失色道:“李靖到底准备了多少弩车?”他还存有侥幸心理,只希望李靖白天不过是虚张声势,那种弩车是可遇不可求,可现在看来,弩车只比想象中要多。
    峣关完全处于挨打的状态,铁矢过后,无数巨石又砸了过来,唐军已处于绝望状态,也投石还击,可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敌手到底在何方,砸到对手没有。
    投石过了许久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弩箭射来,李德良脸色苍白,浑身冷汗,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不知坚持多久,西梁军不停的用弩车、投石器狂轰峣关正门,李德良声嘶力竭的号令唐军还击,遽然间脚下一颤,惊叫声中,向下落去,城门上的弧形城垛活生生的被弩车、投石器的狂轰击断,向下垮掉。
    西梁军精神大振,杀声震天,已用席卷天地的气势,向峣关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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