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成将肖程一番敲打,过了会儿,脸上神色渐缓,又话锋一转:“明天见邵董要用的资料准备好没有?”
    肖程忙把资料递上:“都准备好了,一切妥当。”
    温致成“嗯”一声,接过翻了翻,没多问,又吩咐:“阿Ken有事,明天你开车送我过去。悦”
    话没说完,他又抬手,使劲按了按头皮,应该是头疼又发作了。
    肖程忙递上他平常吃的药,劝说:“温先生,你已经忙了一个早上,医生建议你要多休息,不然只会加重病情……搀”
    温致成就着水服下药片,淡淡扫他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明天那场见面很重要。”
    “是。”肖程低下头,俯身收拾好文件夹,低声告辞。
    回到住的地方,他去浴室洗澡。
    热水淋在皮肤上,先是麻木,最后变成一种近乎于烧灼的痛楚。
    肖程紧闭着眼睛,耳边回响着今天温致成羞辱他的话,最后握紧拳头,却不能控制剧烈的愤怒感传遍全身。
    良久,他终于静下心来细细琢磨最近发生的事。
    何慕宜能忍耐过去的九年,这次之所以会不顾一切暴露身份,忽然对付易哲慎和简兮,缘于他发给何慕宜的一段匿名邮件。
    事情很容易,当年郁凌子被绑架获救,媒体被易哲慎公关下来,后续没有再公开报道。但仍有一批郁凌子获救时的现场视频在网络上流传。
    肖程把这些视频剪辑到一起,并附带上当时网络上对这件事各种猥琐淫亵的讨论,用匿名邮件发给何慕宜。
    何慕宜收到邮件大受刺激,果然立刻对易哲慎发难。
    肖程原以为借何慕宜的手誓必重重打击易哲慎一次,谁知道何慕宜仍在最后关头心慈手软,没达到他要的效果。
    肖程握紧拳,狠狠捶向浴室瓷砖墙壁,心口怒意仍然没得到发泄。
    *
    翌日上午10点,粉岭高尔夫球场。
    温致成如约见到了银行家邵董。邵董年过五旬,衣着考究,说话中气十足,旁边陪同一起妆容美艳的年轻女人,是他的三太太。
    一行人见面,互相恭维问候。
    肖程第一次来这种高端休闲场所,规规矩矩陪在旁边,一面细细观察温致成与人周.旋的门道,又暗暗留意几人的谈话内容。
    他琢磨自己的心事,冷不防察觉桌下有东西碰到自己。
    低下头,就看到女人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纤细脚踝贴在他腿上。红色的高跟鞋绕过来,一下下在他小腿上来回蹭。
    肖程抬头,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三太太。
    三太太正亲亲热热地挽着邵董胳膊,一脸若无其事,桌下撩拨他的动作却愈发肆无忌惮。
    肖程不动声色别开视线。
    如他所料,下午的饭局结束,他就接到三太太的电话:“肖先生是吗?今天看你打高尔夫球打得挺不错的,改天有空能教教我么?”
    肖程沉默两秒钟,脑子里转得飞快。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当然听懂对方的潜台词。
    三太太是邵董身边最得宠的女人,一句话就能影响到邵董的决定。对于他现在跟在温致成身边而言,无疑是个更好的上位契机。想到这,最后他笑着答:“当然没问题,能为三太太效劳是我的荣幸。”
    翌日他们就应邀见面,一起打高尔夫。
    之后的事仿佛是心照不宣,下午,在他公寓沙发上,他们衣衫半褪地做了另一件事。
    成熟女人的身体,和跟汶嘉那样的小女生在一起时,是不同的感受。
    三太太被他弄得有点点疼,忍不住叫出声,却更加刺激他的神经。
    肖程翻过女人丰腴的身体,仿佛发泄似的从后面凶狠地贯穿。三太太也不管了,趴在他身下,纵情地呻.吟。
    事后,肖程去浴室洗澡。
    有人按了门铃,三太太便随便穿了件他的衬衫,过去开门。
    “谁来了?是不是物业?”肖程从浴室擦着头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
    等看到和门外的来人时,他脚步不由得一僵。
    天下着雨,汶嘉的头发被雨淋得半湿,手上拎着的纸袋里,是上次他留在她那里的衣服。
    四目相对,汶嘉看了看三太太,又看了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将纸袋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肖程这才回过神,草草抓了衬衫和长裤穿上,大步追了出去,“汶嘉!”
    楼下,汶嘉步子走得飞快。
    他一口气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啪”的一声,汶嘉回过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一耳光,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肖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不止贱,而且还很蠢啊?”汶嘉张了张口,眼底泛上羞辱的泪光。
    肖程说:“我和那个女人就是逢场作戏,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够了!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嘴脸,让我有多恶心?”汶嘉厌恶地打断他,“下个月我会回德国继续读书,这是最后一次,请你以后不要再騷扰我!”
    肖程呆住。
    路边恰好一辆的士过来,汶嘉立刻招手。
    肖程呆立在那里,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街头,任由雨丝淋得他浑身湿透。
    *
    简兮身上的伤口幸好只是轻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痊愈出院。
    至于大脑里的淤血,医生仍不建议做手术,要求保持心情愉快,再观察一段时间。
    简兮知道,自己要独立的时候,可以很独立,甚至独当一面。
    可一旦呆在易哲慎身边,很多时候她无意识就变得十分依赖他。遇到糟糕的事情,不愿意做就懒得去做,反正易哲慎会处理;遇到棘手的麻烦也不会担心,因为她有一个强大的老公,可以直接把麻烦丢给他。
    ——易哲慎总能很好替她处理一切。
    可这次好像不行,因为易哲慎这次好像比她还脆弱,即便他仍旧强大无敌地扮演保护她的角色。
    可是她知道,他还在自责当时搏命一赌,选择先救何慕宜,导致她失明这件事。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下,而且还比她更害怕任何糟糕的后果,所以才内疚成现在这样。
    为了减轻他的自责,她只得在他面前尽量表现出自己最乐观的一面。
    但她再粗枝大叶也是女人,心里偶尔的糟糕情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太想尽快适应眼睛看不见的生活。下楼梯时逞强不要易哲慎扶,非要自己扶着楼梯扶手走,结果一不小心脚下踩空,额头磕出一个红包;吃饭时,自己尝试取餐盘,结果盘子摔碎一地……
    这晚她一觉睡醒,觉得渴。
    保温壶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她凭着记忆模模糊糊伸出去够,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却不小心打翻。
    不锈钢保温壶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里面滚热的开水泼了她满手。
    易哲慎睡眠向来警醒,这些日子日夜照顾她,只要她稍微动一下,他都能感觉得到。
    听见动静,他快速打开灯,看到她还伸着手在地上瞎摸,手背也被热水烫出红红的水泡。
    幸好伤口烫得不算太厉害,涂烫伤膏时,他唯恐弄疼她,尽量放轻动作,不时停下来问:“疼不疼?疼就告诉我。”
    简兮努力笑了一下,甚至还开了一个小玩笑:“知道我疼那以后就要加倍对我好!”
    易哲慎只是缄默地低下头,接下来动作放得更轻。
    简兮就知道,这人现在一定又把所有的错误扛到自己身上。
    “易哲慎,我又不是要瞎一辈子,你是不是还在自责啊?”简兮将额头贴着他的下颏,轻轻地问。
    易哲慎沉默,当然没有回答。
    简兮伸手去摸他的脸,嘀咕说:“你这人可真奇怪。”
    “怎么奇怪了。”他这才声音低哑地开口。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强大,刀枪不入,可有时候,又觉得你这人比我还要脆弱。”
    “……是么?”他淡淡失笑,“有句话我一直没勇气问你,那天我选择先救她再来救你,你会往心里去么?”
    简兮思考了下,慢慢道:“其实那天你还没来之前,郁凌子就对我说,看你会选择情还是义。我当时就已经隐隐猜到你的选择,我知道,你肯定会用生命和鲜血来向她赎罪。说实话,一开始听见你选择先救她,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后来柜子砸到我,我以为我死定了,等到你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这已经没什么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当时死了,你肯定不会一个人独活;而如果是郁凌子死了,你对她再如何内疚,也会陪着我一直到老,这样一想,就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郁凌子是一心求死,我却是用了所有的意志力都想活下来,我跟她不一样,她可怜又可悲,除了对你的恨,几乎是一无所有。而我有你,还有橙橙,又还有什么好和她争的呢?”
    “简兮……谢谢你。”易哲慎深邃的眼睛顿时微微泛红。
    “不用说谢谢,我们是夫妻啊。”简兮摸索着扳住他的脸,在黑暗中,亲吻他的嘴唇。
    易哲慎抱着她,回应她的吻。
    分开的一刻,他忽然说,“简兮,我们去旅游吧?”
    简兮诧异:“……旅游?”
    “嗯。”
    “去哪?”
    他问:“我都可以,你想去哪?”
    简兮想了想:“不知道。”又问他:“你怎么突然想旅游了。”
    易哲慎说:“这几年一直忙着事业,连蜜月都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半个月就回来了,一直都想补偿你。”
    简兮无言,“你已经放下所有工作在家陪了我半个月了,公司还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吧,我总得习惯现在的情况。”
    易哲慎坚持:“公司的事我有安排,我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出去,陪你到处看看,可以么?”
    简兮知道他决定好的事就不会改变,考虑了一会儿:“可以。”又转头说:“那出去的时候,钱交给我来保管。”
    易哲慎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调侃道:“怎么,你想包养我么。”
    简兮也笑了:“你愿意让我养么?”
    他搂紧了她,才认真答:“我愿意被你包养一辈子。”
    简兮这才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将枕头放到她身后,扶着她躺下:“现在是易太太掌管经济大权,当然是由你来定。”
    简兮忍不住又笑,“那,明天走?”
    “嗯,就明天。不过我们得早些休息。”易哲慎。
    “好啊。”简兮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回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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