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在家里休息了几天,身体缓过来了,就叫几个新陪着她往乡下训练乡勇的庄子里看了一回,看到整齐划一完全可以追得上民兵的许家乡勇,薛琰十分满意,她还跟他们比了比枪法,说实在在,乡勇们用的□□她还真没摸过,顺道儿又跟着教官学了学。
    “这些人啊,架式是有了,枪法也看得过去,就是少了些血性跟狠劲儿,”保安队用的教官还是马维铮派来的那两个老兵,他们对在许家的日子挺满意,教起来也尽心尽力,颇有些在许家养老的意思。
    薛琰看着正跟六个小丫头比枪法的乡勇们,“您是说他们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这个薛琰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吧?
    教官卷着烟叶子,“嗯,用这些人振振声势还可以,打架也行,但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他摇摇头,心里不怎么有底,“不过能不上战场也是好事,那可不是啥好地方,”他的半个脚掌,就在是那里炸飞的。
    “嗯,你们可以把他们分成两队,搞些模拟啥的,”薛琰挠挠头,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们吃的是谁家的饭,将来要保护的人是谁?”
    “大小姐放心吧,许家大宅我们哥俩儿去看过几回了,真要有什么事,我们这些人拉过去,只要对方不拿炮轰,怎么也能守上一天,”
    教官皱眉着看薛琰,“我们闲着没事也时常看报纸,西北军一路打的挺顺手啊,”要知道带兵的可是他们的少帅,“我在茶楼里听人讲,以后湖广都得归了马家了。”
    薛琰对战事的了解也是来自于报纸,倒是顾乐棠走后给她写过两封信,看信里的口气,这次南下国民政府应该是无往不利的,毕竟现今的政府不论是华夏还是国际都是承认其合法性的,这也等于是占了大义,何况除了几个刺头,国民政府卫主席对华夏的大小军阀还是很优渥的,基本换汤不换药,你承认我对华夏的统治,我承认并保留你的地方势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许家建立保安队,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薛琰一指在操场上跟几个小丫头过招儿的乡勇,“这些人下地可也都是棒劳力,现在不叫他们种地,还给细米白面吃,可不是把他们当少爷养的,你看看你的这几个人,连我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大小姐可不能这么论,”保安队这两个教官是请来的老兵,他们也每三天也到许家去教几个小丫头枪法,但除了这个,平素教导六个新的教练,却另有其人,而且主要教的还是小擒拿手,“您给新思她们请的可是少室山的师傅,那都是空手夺白刃的好手,跟我们带的保安队可不是一个路子,这么比不公平。”
    何况有耳朵的都知道,这六个丫头是老太太专门选给薛琰的丫头,负责的就是家里位宝贝疙瘩的安全,保安队的大小伙子们谁傻啊,敢对这她们下死力?
    薛琰点点头,表示赞同教官的说法,“是我偏颇了,其实这几个小姑娘也有同样的毛病,真遇到敌人,未必敢伸手。”
    这是没办法的事,家生的哪里比得上野生的?
    薛琰又跟两位教官聊了一会儿,把她带来的防暑降温的绿豆菊花冰糖茶叶这些福利给大家发了,才带着六个新往洛平回。
    “觉得怎么样?”薛琰看着车里的六个小姑娘,笑眯眯的问。
    新思是几个姑娘里书读的最好的,脑子转的也快些,“觉得他们也不比我们强。”
    “对,我也这么觉得,”几个小姑娘完全没想到她们能打得过乡勇队的壮小伙,“比武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让我们了,但打靶可是一清二楚的,好几个枪法都不如我呢!”
    新时一说,另几个也都咯咯叽叽的笑起来,“比武我觉得他们也没有让,他们那几下子根本不行,咱们可是跟着教练整套学的,是正宗少室山的武艺!”
    “就是,还有枪法,他们用的枪也不如咱们,他们用的是汉阳造,咱们用的是盒子炮!”新民得意的摸摸腰里的驳壳枪,她们能被选到许家伺候真是太幸福了,许家是女人当家,许家的丫鬟都比家丁吃香!
    “就是,我今天还试了试他们的汉阳造,其实也不难学,叫我练几天,一准儿比他们强!”新想是六个人里枪法最好的,她回忆着当时的手感,觉得自己练上几天可以做到。
    薛琰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她们才十三四岁的年龄,如果搁百年后,正是上初中,追爱豆的年龄,可现在,她们却拿起了枪,“那你们知道一条汉阳造多少钱,一把盒子炮又多少钱吗?还有你每天练习用的子弹?”
    小姑娘们都不吭声了,她们当然知道,就乡勇们手里的汉阳造,一条都能在人市儿上换两个像她们这样的丫头了,更别说她们用的盒子炮了,还有子弹,她们都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基本的算数都学过了,只要稍稍用点脑子,就能算出来许家养她们一个,花的钱都比小康之前的小姐们用的多了。
    “大小姐,”
    新思不知道薛琰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后会好好报答老太太,咱们几个的命都是大小姐的,您叫我们……”
    薛琰抚了抚新思的头,“不用,你们不用特别想着报答谁,更不必把你们的命给我,我要不起,”
    对于薛琰来说,她能力有限,所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但多帮一个,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们能写会算,会武艺还会用枪,等你们长大了,可以为自己做主的时候,我会还你们的身契,让你们成为自由的人,但我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们不只学会了这些,还知道如何成为一个于社会于国家有用的人。”
    即使这些孩子们不能为她所用,只要她们将来不站在华夏跟民族的对立面去,薛琰就觉得她们所有的投入都是有价值的。
    “啥叫于社会于国家有用的人啊?”新民张大嘴,半天看着新思,几个人里新思懂的最多了。
    薛琰的话新思听懂了,但又不十分明白,她们是许家的丫头,为什么要对国家对社会有用?这女人又不能当官,而且她们还不是良民出身,怎么对国家有用?
    “小姐,您一定是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我们对您有用的话,不就等于对国家对社会有用了?”新思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最简单也最直接还跟姜老太太的要求完全不违背的办法。
    另几个新恍然大悟,“对,就是这样的!小姐,我们以后听您的就好了。”
    薛琰无语的看着几个一脸兴奋的小姑娘,感觉自己跟她们讲这些可能还有些早,点点头,“好吧,那你们回去之后,还得听我的话,好好在义学里读书,回来跟着教练习武,”有些事等她们再大些,会思考了,再说吧。
    第77章
    薛琰一到家,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她把从庄子里带回来的野菜跟鱼虾递给六个新,让她们送到厨房去,然后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李妈妈,“怎么了?出事了?”
    李妈妈摇摇头,“我不识字,就知道今天的报纸一来,太太跟琬小姐好像都很生气,然后老太太也生气了。”
    “报纸?”薛琰想到言见月,“平南时报?”她家只有平南时报。
    “奶奶,我回来了!”
    知道是什么事,薛琰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还是老屋子凉快,”
    她人没坐下呢,薛琬已经拿玻璃杯倒了一杯酸梅汤递了过来。
    薛琬发现了,薛琰挺喜欢喝她做的酸梅汤的,但姜老太太跟郭太太嫌酸,更喜欢喝凉的绿豆水。
    “谢谢,”薛琰冲薛琬甜甜一笑,“今天报纸写什么了了?写我了?”
    薛琬知道薛琰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把桌上的报纸拿给薛琰,“你自己看吧,真是什么人都有啊,那个叫言见月的记者,看名字还是个女人呢!”
    女人坑女人,有时候更加毫不留情,薛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平南时报上这篇恶意满满的文章,一笑,“你们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啊?”
    “静昭,她这么写你,”薛琬气的不行,她不像郭太太,完全没有出过门,这样的女人,如果她在郑原,会找上门去撕了她的嘴!
    “奶奶您怎么看?”薛琰拍了拍薛琬的手。
    姜老太太这段时间也跟着薛琬跟郭太太开始学认字了,郭太太把报纸拿来之后,她叫薛琬给自己读了一遍,然后又戴上眼镜看了一遍,“这上头说,你能把女人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而且母子平安?”
    看看,对于满纸的什么富贵背景,高傲性格,攀权附贵甚至跟某少帅暧昧的关系来说,薛琰会剖腹产术,才是最吸引读者注意的点,也是言见月绕不过去的点。
    “嗯,我在汴城跟库斯非神父一起做的,回来之前三妞都拆线了,”薛琰把脸凑到姜老太太求表扬,“奶奶,我厉害吧?一个五斤四两的胖小子,欢实着呢!”
    姜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薛琰一眼,“厉害什么?那可是人命,两条,是你儿戏的事?!”
    薛琬想帮薛琰说话,可又不能让人知道她在汴城呆过,“奶奶,其实郑原的西洋医院,也给人做开腹的手术的,静昭不是说了,还有一个神父嘛,她的医术就是跟神父学的。”
    “是啊,这些无良记者,不敢得罪外国人,拿我说事,”薛琰把报纸扔到桌上,这上头还有一张自己从福音堂医院出来的照片,可能怕自己发现,离的很远,就这年月的技术,那小小的一团,谁能看出来是她?
    “奶奶没事的,就理她们就行了,”这年头跟报纸又打不了官司,除了不当回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郭太太叹了口气,“可是他上头写了,洛平富贵人家的许大小姐,而且,还说你跟马……”
    “随他们吧,说了我也不丢块肉,她也没敢明写,可见还是有所顾忌的,”薛琰拿起报纸,目光落在另一条新闻上,“马维铮还真不是盖的,又打了胜仗了?这还真是攻无不克啊,”
    薛琰再次拿起报纸,马维铮率领西北军打败了桂系驻扎在夏口的纵队司令宗新,宗新的率部投诚,被国民政府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六军。
    算算时间,这前后才几天啊,国民政府委任令都下来了?这宗新也是搞笑,摇身一变,成了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司令了。
    早干嘛去了?早早改旗易帜,还省的马维铮麻烦了呢!
    虽然跟马维铮和平分手,但薛琰一直关注着他这次南下。
    薛琰穿过来之后,也打听过,她历史书上还记得的出名人物,这里全有,由此推论,马维铮并不是她蝴蝶出来的人。
    那他最终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尤其这次讨逆,西北军还是主力,薛琰没办法不多想。
    她看着报纸上的地图,这么一大片国土政府是怎么也不可能让马家纳入囊中的,所以才有了第六集团军,可西北军出人出力,真的乐意多个第六军?
    这消息姜老太太也看过了,“叫我看,马家这仗估计是暂时打到头儿了。”
    国民政府也不傻,可不会由着马家一路向南的,卫鹏虽然跟马国栋拜了把子,但这年头,别说拜把兄弟,亲兄弟在利益面前也会反目的。
    薛琰抬头看着薛琬,“马维铮特别出名?”
    她为什么一点儿关于这人的记忆都没有?华夏近现代史真是白学了。
    薛琬无语的看着薛琰,去年跟马维铮出双入对的可是她,“嗯,西北军易主之后,大家都认识马少帅了。”
    薛琰听懂薛琬话里的意思了,以前是因为马国栋只是西北军的师长,而马维铮只是个独立团团长,可是马国栋这个人她有印象,马维铮做为他的长子,却没什么声名?
    薛琰再次看起报纸,看着上头的地图,不停问薛琬鄂北湘南各地的力量。
    薛琬不知道为什么薛琰忽然变了脸色,只能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薛琰,“静昭,怎么了?”
    “琬姐,我问你,如果马大帅没倒,而马维铮却倒了,会是什么原因?”薛琰抬起头,看着薛琬问道。
    薛琬讶然的看着薛琰,“这怎么可能?马少帅是大帅夫人所生,如今还是国民军的司令……”
    这次南下,马维铮带走的可是西北军大半主力。
    姜老太太也奇怪薛琰这么问,“马大帅跟夫人生了两儿两女,小儿子今年才十几岁呢,”抢班夺权还早着呢!
    薛琰看着薛琬,“你觉得马大帅是个什么样的人?”姜老太太这边听到的消息毕竟有限,而薛琰曾经待的环境,人流复杂,反而能听到许多姜老太太听不到的。
    薛琬回忆着她从暖香楼听来的内容,“马大帅这个人吧,”
    她看了姜老太太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直管说,我跟你婶子都是内宅妇人,不像你们成天读书看报的人知道的多,”姜老太太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她也看出来薛琰神色凝重了,孙女儿要问,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听人说,马大帅内里是个慈悲人,对兄弟极好,但马大帅幼年贫寒没有读过多少书,打仗多凭一腔热血,所以在西北军里深得将士之心,大家也愿意奉其为主。”
    薛琰敲了敲桌子,“你的意思是马大帅因为不怕死,讲义气才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可真够犀利的,薛琬一哂,“如今华夏军阀遍布,不知兵的不胜枚举,东北的霍大帅,还是土匪起家的呢,马大帅还算会打仗的,”
    她想了想,眉头微动,“倒是有人说,马大帅能有今天,除了身边有个姓何的参谋之外,就是因为有个好儿子,所以,”
    薛琰站起身,“所以什么?”
    “所以人家都说马大帅对家里的年迈老妻,才会那么敬重,”薛琬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就马大帅的年龄,马夫人顶多也就五十岁,哪里就称得上年迈了?”
    不过就是时人的诋毁罢了。
    薛琰虽然历史渣,但马国栋她是听说过的,虽然他只在历史书里出现过一两次,但他的名字也是选择填空的备选项,不过之后什么五虎将集团司令的,跟这位再没有关系了。
    从卫鹏成为主席到他败退,再没有马国栋这位拜把兄弟的只言片语,是什么叫这位纵横西北,连卫鹏都不得不低头认兄的人,退出历史舞台的?
    “静昭你去哪儿?”
    薛琰转头去拿车钥匙,“我出去一趟。”
    她要往西大营去一趟,跟留守的驻军打听一下马维铮的具体情况,最好可以联系上他,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提醒马维铮。
    失去了最心爱最倚重的长子,任何一位老父亲恐怕都会没了争胜之心。
    马维铮如果倒在了南下的路上呢?薛琰不敢再想。
    “静昭,我陪你去吧?”薛琬紧跟在薛琰后头,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只身出门还是不太合适。
    “对,叫你琬姐姐陪着你吧,”女儿太小,身边得有人陪着,自己出门少什么也不懂,薛琬不论年纪还是见识,都正合适。
    薛琰看了郭太太一眼,“好,叫琬姐陪我去吧,你们别担心,我叫新思新想一块儿去。”
    ……
    “你要见我们团长?”西大营如今只留下了一个团,守门的士兵看着从汽车上下来的几个漂亮姑娘,“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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