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的局势,再战下去,厉澹必输无疑。
    而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目阴沉,于混乱中寻到了司空堇宥的身影。
    他阴冷地瞪着司空堇宥,很快做了决定,“景彧,随朕去会一会司空堇宥。无论如何,即便不要这大军,朕也一定要杀了他!”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此刻撤退,回到京城去,日后之事皆可从长再议!”景彧双眉紧锁,沉声劝着,“皇上,您可要三思啊!”
    “不必再思!”厉澹赫然拂袖,周身尽是戾气,“朕与司空堇宥斗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朕了解他的性子,正如朕想要亲手取了他的性命一样,他也必定不会容忍旁人来夺取朕的性命!”
    说罢,不待景彧有所回应,厉澹已拉扯了缰绳,冲出了重重厮杀。
    司空堇宥将厉澹的行动尽收眼底,他自腰间拔出佩剑,作势便要迎上去。
    “少爷,属下与您并肩作战!”开口的是阿莫。
    “不必。”司空堇宥却断然回绝,“这一场仗,由我自己去应对!你们只管对付敌兵便可,稍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去寻我。倘若我还有命活着,定会回来与你们会合!”
    说罢,身下的竺商君迈着步子冲了出去,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利剑,目光中尽是坚毅。
    厉澹也自腰间拔了剑,而景彧的手中,则握着那根铁棍。
    瞧见铁棍的那一刻,司空堇宥的眸色深了几分,他还记得触动机关后,那铁棍的下端会生出密密麻麻的刺尖。
    三人相会,不过是转瞬。
    厉澹与景彧挥舞着武器,齐齐向司空堇宥攻来。
    竺商君自二人中间闯过,司空堇宥举起利剑,身子向后仰卧,接下了这一击。
    利剑相撞的声响格外清晰,司空堇宥只觉手臂一震,惊骇于这二人合击的力道。
    昏暗的夜色下,周遭渐有风声四起,带着凛冽的力道。
    在这二对一的局势下,司空堇宥处处受制于人,唯有奋力防守,却没有时机进攻敌人。
    “司空堇宥,今夜纵然是胜之不武,朕也定要取了你的性命!”厉澹阴沉着嗓音,低吼着。
    “哼!”却听司空堇宥一声冷哼,“一切都还未到最后那一刻,究竟谁输谁赢,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他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劲风自身侧袭来,他立即闪身,虽避开了这一击,然鬓角的发丝却从中断裂。
    生了利刺的铁棍自面前挥过,他瞧见景彧的眸子一片漆黑,白发却迎风飞扬。
    下一刻,腰间突生一阵钝痛,厉澹手中的利刃划过他的腰肢,划破了他的血肉。
    他挥剑攻去,却被对方及时闪开。
    “嘶!”
    突然,身下的竺商君一声长鸣,蓦然立起了两只前蹄。
    司空堇宥心头一沉,发觉竺商君的前腿竟受了伤!
    他拼命地拉扯着缰绳,想要令竺商君恢复镇定,却不料它竟一个激灵,冲了出去。
    望着竺商君奔跑的方向,司空堇宥的心陡地一颤。
    他缓缓俯身,凑在它耳畔,低声道,“我的好马儿,那这最后一程,还是要拜托你了。”
    竺商君突然的奔逃,在厉澹看来,不过是它受了惊,且难以平复。
    故而,厉澹立即纵马便追,向着夜色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荒野而去。
    景彧曾有片刻的迟疑,他总觉事态并非那般简单,可自家主子已追了去,他便不得不紧紧跟随。
    竺商君因前腿受了伤,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好在待二人追上来时,司空堇宥也已到得目的地。
    他下了马,拍了拍竺商君的脑袋,命它先行离开。
    竺商君很是听话,拖着受伤的身子,很快便消失于夜色下。
    司空堇宥一手执剑,另一手则负在身后,只身一人站在原定,冷风萧索,吹起他的衣角,他却将身形挺得更直了。
    厉澹与景彧很快便追了来,到得他身前时,便也纷纷下了马。
    “怎么不继续逃了?无处可逃了是吗?”厉澹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在,见此地乃是一处极为庞大的墓陵,前方道路则被封锁。
    “呵……”司空堇宥冷笑出声,腰间的伤口正有鲜血流淌,“无处可逃的,是你们!”
    他蓦然翻手,长剑泛着森冷的暗芒,似要嗜血一般。
    “这里……”司空堇宥启唇,嗓音沙哑,话语中却透着浓浓的阴戾之气,似是自地狱走出的厉鬼修罗,“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荣阳城,司空府。
    几只明黄色的灯笼悬挂在院中屋檐下,照亮了一方天地。
    黎夕妤的十指终是停止了拨动,可动听的琴音却绵延至远方,久久方才散去。
    她挥了挥手,墨影立即上前,将桌案上的古琴收起。
    与此同时,厉清也大步上前,于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想不到黎姑娘的琴艺竟如此惊人!本王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琴声,看来这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本该是你的!”厉清开了口,先是一番夸赞的话语。
    黎夕妤只是勾唇一笑,并未回话。
    她的目光越过厉清,望向了远方,心头隐隐有些躁动。
    厉清望着她的双眸,不知为何,她虽正望向他,可那神色却有些缥缈,似是透过他看向了旁人。
    他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袖,又道,“黎姑娘,既然琴也弹完了,是否能够商议正事了?”
    黎夕妤依旧不予理会,然掩在袖中的一双手,却不知何时轻轻握起。
    她的心中总有些异样,直觉告诉她,就在今夜,会发生什么大事。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墨影端着一只托盘走了来。
    盘中盛放着一只茶壶,与两只精致的茶盅。
    墨影将其放置在桌案上,便退到一侧守着。
    黎夕妤便也在这时回了神,她巧妙地掩去了所有的思绪,执起茶壶,向两只茶盅沏茶。
    她神色自如,一派淡然,全然不似要与人商议要事,反倒像是招待来客一般。
    然她越是这般慢条斯理,对面的厉清便越是焦急,尽管他已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与焦灼。
    水声轻轻浅浅的响着,茶香四溢。
    黎夕妤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似是对沏茶一事十分感兴趣。
    终于,厉清再度沉不住气,阴沉着嗓音,问道,“本王的母妃在何处?”
    黎夕妤笑出了声,歪着脑袋抬眸望向他,“这是上好的白毫,泡出的茶水清香甘甜,有退热、降火之功效。”
    厉清蹙眉,却道,“宫中少见白毫,此茶并不名贵。”
    “是吗?”黎夕妤挑了挑眉,神色突然有些恍然,“可是在佛门,白毫却有着不同的意义。相传,世尊眉间有白色毫毛,右旋宛转,如日正中,放之则有光明,名‘白毫相’。”
    厉清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盯着黎夕妤的动作,瞧着茶水自壶嘴流淌,最终流进茶盅,尚且散着热气。
    他咬了咬牙,又问,“黎姑娘,本王的母妃究竟在何处?”
    黎夕妤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继续沏茶。
    直至两只茶盅皆已沏满,她方才放下茶壶。
    “王爷出身尊贵,怕是很少饮白毫。您尝尝看,这壶由我亲自煮的茶,味道如何?”黎夕妤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清心底虽焦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端起茶盅,凑至唇边轻轻饮了一口。
    “如何?”黎夕妤笑问。
    “很清甜,确是好茶!”厉清如此答。
    实则,他因心中有所担忧,故而并未尝出这茶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黎夕妤也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
    随后,她看向厉清,道,“既然王爷如此喜欢,不如先将这杯茶喝完。”
    “黎姑娘,本王……”
    “瑜妃娘娘可是很喜欢白毫的味道,她总是夸赞我,煮茶的手艺很不错。”
    黎夕妤笑着说罢,厉清的手臂颤了颤。
    他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伸手,将茶盅捧在掌心。
    夔州。
    风势越来越大,空气中有了几分潮气,视线也愈发昏暗。
    三道身影交缠在一处,于这偌大的墓陵中厮杀着。
    司空堇宥的目光始终沉稳且深邃,他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虽渐落于下风,步伐却沉稳不乱。
    突然,他的眼底有精光闪过,随之便听几道破空声自四面八方骤然响起,惊了身边的二人。
    厉澹与景彧齐齐转眸,夜色下他们瞧不真切,却隐约察觉到重重杀机。
    很快,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他们看见了无数暗箭自周遭射来,皆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意。
    他们不得不暂且放弃与司空堇宥的纠缠,去对付周身的暗箭。
    景彧的动作很快,铁棍在他手中似是长了眼睛一般,毫不留情地挥向那源源不断的暗箭。
    景彧眉眼阴沉,他一边与暗箭纠缠,一边去寻司空堇宥的身影。
    只见司空堇宥也同样在对付暗箭,却明显不如他们那般狼狈。
    一时间,景彧明白了什么。
    “好你个司空堇宥,竟敢玩阴的!”景彧怒吼出声,挥棍的力道更加凌厉了。
    司空堇宥冷笑,不语。
    “哼!小小把戏,怎能难……”
    景彧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他不知踩在了何处,脚下的地面骤然下陷,他也随着一并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厉澹也遇上了同样的境况,整个人坠下了地底。
    司空堇宥见状,立即动身向最近的圆石跑去,他伸手抵在石壁上,奋力一推,便将其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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