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这一日司空堇宥与闻人贞皆是元气满满,而唯有黎夕妤,她顶着两只乌黑的眼眶,将脸上贴满了粘稠泛黄的物体,头戴斗笠出现在二人身前。
    “东西可都带妥了?”司空堇宥瞥了她一眼,问。
    “恩。”黎夕妤拍了拍胸脯,示意他文书就在她怀中。
    “那便出发吧。”说着,他已然上了马车。
    黎夕妤却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有些惊异,便问,“闻人姑娘不随我们同去?”
    “呵呵……”却听闻人贞淡然一笑,回道,“阿玥尚有要事去做,不便前往大理寺。”
    黎夕妤闻言淡淡点头,便上了马车。
    车身一路颠簸,最终到得大理寺时,正值辰时。
    三人踏入府门,一眼便瞧见了前方正堂之中,那身穿朝服正襟危坐的黎铮。
    而此刻院中已聚集了不少百姓,有看热闹的,有真正为司空文仕鸣冤的。
    待三人踏入正堂的那一刻,黎夕妤瞧见黎铮的神色竟颇有些得意。
    她自然明白他因何得意,前几日司空堇宥刚与黎府退完婚,如今司空老爷却又沦为了阶下囚,此等境况,他怎会不得意?
    “太子到……七皇子到……”
    就在这时,大理寺府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通报,黎夕妤未曾回首,更不愿回首。
    待那衣着华贵的二人踏入堂中,立即便有捕快搬来了两张金丝楠木椅,供二人落座。
    至于黎夕妤等人,自然是要站在堂中,替司空文仕伸冤的。
    突然,黎夕妤察觉到一道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几分阴邪与凌厉,颇感熟悉。
    即便是隔着黑纱,她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七皇子的阴狠。
    可她今日不去与他相视,只是默然立于司空堇宥身侧,等着开堂。
    片刻后,只听“砰”地一声!
    黎铮拍响了惊堂木,高喝着,“升堂!”
    随着他的音落,默立于正堂两侧的衙役们齐齐敲响了手中的廷杖,并高声大喊,“威……武……”
    这便是,堂威!
    想要威慑前来伸冤的黎夕妤等人,以及堂外拥挤的百姓。
    “带犯人!”黎铮再度拍了拍惊堂木,便见院外有衙役抓着司空文仕,将他带上了堂。
    黎夕妤立即向司空文仕望去,只见他面目苍白,衣发却整洁如斯,丝毫不显凌乱。
    她随后又望向他的手指,却见他将双手掩于袖中,她如何也捕捉不到。
    司空文仕跪在他们身前,黎夕妤察觉到身侧司空堇宥的气息明显有了变化。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黎铮沉着一张脸,冷冷地发问。
    “我乃朝廷从七品官员,内阁中书,司空文仕。”但见司空文仕挺直了脊背,目光直直地望向黎铮,道,“我并未犯下任何罪过!”
    黎铮的目光有片刻怔然,却转瞬即逝。
    但见他执起惊堂木,狠狠一拍,偌大的响声回荡在堂中,有些嘈杂。
    “司空老爷,你我也算是旧交,倘若你今日乖乖认罪,本官必会向太子求情,求他轻饶你!”黎铮如是说着。
    听闻此言,黎夕妤暗自冷笑,却不由握起了双拳。
    还真是她的好父亲啊,为了攀附权贵,竟能忘恩负义到这般田地!
    “哼!”只听司空文仕一声冷哼,而后一拂衣袖,道,“大理寺本该是为民伸冤之处,如今真相尚未查明,黎大人便如此妄下论断,可真是令百姓心寒!”
    此言一出,只见黎铮脸色一变,泛了白。
    “何谓真相?”却在这时,那一身明黄的太子开了口,嚣张跋扈地道,“本太子说的话,便是真相!本太子早已将你这贼子的罪证上交大理寺,如今你叛国通敌,罪证确凿,还要狡辩!”
    果然!
    太子先前曾允诺之事,当真反悔了!
    又或许,他从未曾想过要守信!
    “我入朝为官多年,自认清清白白,恪守穷奇律例,从不曾与贼人苟合,更不可能写下那样一番大逆不道之言!”司空文仕铿锵有词,极力替自己辩驳。
    “你也知道那是大逆不道之言?”却见太子挑眉,眼底尽是狠意,“那便莫要再狡辩,速速认罪!”
    “我无罪!”司空文仕赫然高呼,“敢问太子,但凡是有点头脑的人,他若是与庄暠余孽私通,又怎会在文书上撰写那样一番话?此番行径,与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没错,我相信司空老爷是被冤枉的……”
    “这般善良的人,又怎会与乱党为伍……”
    “我也相信司空老爷,可就怕这大理寺卿要冤枉好人了……”
    随着司空文仕的辩驳之音落下,堂外的百姓们也纷纷附和着。
    一时间,堂内、堂外,皆变得嘈杂起来。
    黎夕妤便直直地盯着堂前的黎铮,只见他的面目铁青,双唇竟有一丝颤抖。
    听着堂外百姓们的吵嚷,太子蓦然起身,厉喝着,“都给本太子住嘴!”
    他这一声吼,倒真是有些用处的,百姓们立时便静了下来。
    而后,他阴寒的目光自堂中环绕了一圈,最终落定在司空堇宥身上,冷笑道,“今日,倘若无人替这逆贼作证,那便莫怪本太子不留情面了!”
    呵……
    证人?
    如今这局面,即便是有证人,又有何用?
    不照样会被你们判个同谋之罪!
    久久未能等到司空堇宥开口,太子眼角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又道,“既然没有人证,那拿出物证,也并非不可!”
    然,司空堇宥仍是没有动作。
    半晌后,太子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而望向黎铮,“黎大人,既然人证物证俱无,那这逆贼的罪证,便可定下了!”
    黎铮闻言,一双眼眸望着跪地的司空文仕,复又拍响了惊堂木,扬声厉喝,“司空老爷,你可还有话要说?”
    司空文仕不语,却犹自挺直了腰杆。
    望着他的铮铮背影,黎夕妤心生敬佩。
    “既如此,那这案子,便可结了!”黎铮清了清嗓子,不再去看司空文仕,沉声道,“今有内阁中书司空文仕,暗中与叛贼庄暠余孽私通为伍,欲祸乱朝纲,谋逆朝廷,此乃重罪!经由大理寺审判后,念此罪名恶劣,暂将其押入天牢,呈其罪证于圣上,最终交由圣上定夺!”
    黎铮一番言论,便指认了司空文仕的罪名。
    随后,他缓缓伸手,向桌案上盛着红色令签的签筒伸去。
    不知为何,他的手臂似有微微颤抖。
    可最终,他仍是抓住了一支红色令签!
    只要这签扔出了,那司空文仕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
    但见他抓出令签,高抬起手臂,欲一扔而下。
    “慢着!”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且沙哑的嗓音响起,来自于堂中那戴着斗笠的瘦小之人。
    回复(8)
    第四十七章:远行
    “谁说没有证据!”黎夕妤自怀中摸出那册文书,扬声道。
    与此同时,黎铮抓着令签的手臂微微一颤,缓缓收了回去。
    黎夕妤随之上前两步,站定在司空文仕身侧,目光自黎铮身上扫过,最终落定在太子身上。
    “我们虽无人证,可这物证,却是不缺的!”黎夕妤扬起下巴,竟自生一身的气魄,唯有嗓音略显沙哑。
    “砰!”却听黎铮怒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还不速将斗笠摘了!”
    黎夕妤听罢,虽有片刻迟疑,可最终仍是伸手,摘下了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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