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带出一蓬血雨从金泽右臂划过,划至上空反射出天上的骄阳,焯焯生辉。“金泽,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弯刀的主人是个皮肤白晰的中年男子,虽然一招伤敌,却并未趁势进攻,反而双手环抱,立在那里一副得胜者的口吻说道。
    金泽浑身浴血,身上的战甲早已破败不堪,右手所持的朴刀上,已满是缺口。“铛!”极度的伤痛让他再无法站立,刀尖与地面的青石触出一丝火光,单膝跪地,却仍然昂着他那高傲的头颅。“还谈什么往日的情份,说起来都让我感到羞耻!”金泽呸了一口,却尽是粘稠的血液。
    “北赤南金,凭当年你的名声,大王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你听我的劝,再说你也要为你的族人考虑啊!”中年男子似乎仍不死心,挥手止住身后拥来的士兵,苦苦劝道。
    金泽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挣扎欲起却反而换来阵阵彻骨的痛楚,两天两夜的苦战已让这个铁打的汉子再不复往日的勇武。眼前这个男子正是号称北西域第一勇士的休顿族首领赤珀,当年林智一统西域之时,都没法令二人屈服。二人在离开部族对抗林智的日子里,并肩做战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没想到今日相逢却成敌手。若是在往日金泽还自信可以与他拼个同归于尽,可是现在的他却远非赤珀的对手。休顿和塔羌是西域诸族中拥有最强悍步卒的部落,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相遇,只是悬殊直有天渊。
    “你们竟然敢进攻逐日之城,就不怕圣主回来!”金泽愤声吼道。塔羌这些日子颇受羿族关照,族中日渐兴旺,没想到却突遭此变。金泽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对宽厚仁义的杨诚心悦诚服,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年他潜伏在林智军中之时曾在玉门亲眼见过杨诚的神威,对于一直流传在西域的那传说更是深信不疑,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也会誓死捍卫心目中的圣城。
    赤珀叹了口气,跨步上前:“勇士只能死在勇士的手里,就让我来送你上路吧!”刀光再起,直指金泽咽喉之处。金泽似乎也再没有反抗之力,却并不闭目受死,瞪大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这个往日的战友。
    “叮!”清脆的金鸣之声在金泽耳畔响起,意想中的那丝冰凉并未有光临他的脖颈。“我从来不会送一个勇士上路,但对于无耻小人,我却乐意之极!”一柄刚利的匕首架在刀锋正中,让其再无力寸进。匕首之后,欧凌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笼罩在无尽的杀意之下。
    赤珀微感意外,待看清对方之后不禁脸色微变,连忙急退几步,避入兵阵之中。看着前面几道厚厚的人墙,他才稍稍安心:“来得正好,杀了你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欧凌锋的实力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羿族的名头却在西域响了几百年,能成为逐日之城的城主,自是羿族中的顶尖的好手。别看赤珀一向自恃甚高,但积威之下倒也不敢贸然与欧凌锋做正面之战。
    “胆小的懦夫!”欧凌锋啐了一句,昂首立在金泽身前,朗声说道:“谁敢踏入逐日之城一步,谁就是羿族终生的死敌!我羿族之名起誓,必将世世追杀,直到夷灭其族!”
    欧凌锋字字掷地有声,立时将围在西门外的三个部族震慑当场。他们这次随谢尔多顿进攻逐日之城,大多也是无奈被迫之举,任谁也和羿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数百年来,羿族都是大漠中不败的神话,莫要说西域的小部族,就是那些实力雄劲的大部族,也是避之不及。数百年来西域不断上演着部族的兴衰起灭,但唯有羿族一直如神话般的存在,其在各族内心深处的震慑力自然可想而知。
    “有此一战,我们已成死敌,大家不要被他虚张声势给吓到了!”赤珀见欧凌锋的话起作用,急忙大声呼喝道:“谁敢后退,大王立刻就能将你们灭族!”本来已有退意的两个部族顿时停了下来。谢尔多顿现在在西域一家独大,实力虽然比不上之前的林智,但却拥有夷灭任何一个部族的实力,他们当真是两边也得罪不起,一时进退两难。
    “给我上!”赤珀举手一挥,他身前的休顿战士立即挥刀涌上。事已至此,他生怕自己也会心生犹豫,干脆断绝自己的念想,只要杀了欧凌锋,那他休顿族便可立即凌驾于其他各族之上,成为谢尔多顿王朝的新贵。
    “扶金泽退下。”欧凌锋沉着的说道,接过金泽手上的朴刀,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金泽的塔羌族勇士只剩九人,自己带来的也不过二十人。但城门业已倒塌的西门外却足有上千的敌兵,这一战恐怕真是他最后一战了。
    “杀!”欧凌锋猛然向前踏出一大步,刀光激闪,两名冲在最前的休顿战士便靠毙命。“咻……”十名羿族战士张弓搭箭,一支支带着肃杀之气的劲矢越过欧凌锋和十名战士组成的防御战阵,落入敌阵之中。铁与血的殊死之斗顿时在西门之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或许慑于羿族战士的勇猛,人数远占优势的敌人一时间竟无法前进一步,城门下的战斗顿成胶着之态。而另外两个部族似乎仍是举棋不定,颇有出工不出力之嫌,令战况更显微妙起来。
    激战了半个时辰,西门却仍然无法突破。赤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夹在人群中借机偷袭伤了两名羿族战士后,更不断增兵加强攻势。若不是西门的地势无法展开大规模的围攻,只怕已经攻入城中。饶是如此,欧凌锋等人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不妙,不仅人人带伤,而且连日来过度的体力消耗更让他们无法发挥战力,到后来赤珀见欧凌锋无力顾及自己后,更亲自加入到战团,力量的天平顿时倾斜,战阵开始缓缓后退。五步之后,便再无法阻止敌人的大批涌入。
    “哗啦啦!”滚烫的火油从城楼下泼下,顿时将聚在城门前的士兵烫得哇哇大叫。十几个老人和小孩出现在城楼之上,老人们合力将几锅滚油倒下,小孩子们则将一个个人布团点燃,用力将其掷入人群之中。冲天的大火顿时在西门外燃起,将城门内外完全隔绝。
    “咻……”欧凌锋正感不支之际,一阵箭雨从身后飞来,投入敌军人群之中。“锋哥,我来帮你了!”一身劲装的童玲娇声喝道,领着十几名羿族女战士及数十名城中妇女增援而来。断箭、石块、残砖、瓦片,一切可以用来打击敌人的武器如雨倾下,顿时令城门前的战局逆转。
    赤珀见势不妙,当下发出一声口哨,竟蒙着头脸向火墙冲去。跃过之后就地打了几个滚,狼狈之极。剩下的士兵失去领头的,顿时再无战意,运气好的也跟着赤珀逃到城外,而其他的士兵,不是死于刀箭之下,便葬身火海。
    童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欧凌锋,一边心疼的擦拭着流血的伤口,一边平静的说道:“刚才你不在,我已下令将武器发到城中所有人手里。”
    欧凌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样一来,恐怕会给谢尔多顿屠城的借口……”城中尽是老弱,谢尔多顿留之无用,恐怕真的会下此命令。之前他一直没有发动全城,便是不想让谢尔多顿有这个借口。“也罢,城在人在!”
    二人正说话间,城楼上发现阵阵惊呼之声,童玲扶着欧凌锋登上城楼,不禁一呆。西门被攻破的消息已然传开,谢尔多顿的大军正不断在西门外聚集,倾刻之间竟有上万之众。城楼上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眼见城外铺天盖地的尽是敌人,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片死灰之色。当年张识文主建逐日之城,将城墙建得极高,再加上护城河的环绕,谢尔多顿根本没有办法从城墙突破,城门几乎便成了他唯一入城的通道,而现在……
    众人均是心恢意冷,火灭之时,便是谢尔多顿大举攻城之始。风雨飘扬的逐日之城,恐怕再无法傲立在西域了。
    “看,那是什么!”一个孩子的童声惊醒了众人,抬眼望去时,只见城外大军之后卷起阵阵沙尘,整齐的军阵之中竟起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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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路?”听到这两个字,二人不由同时愣住了。自二人打小记事起,便从来没有过迷路之事,这密林大山便是他们的家,只会是他们的依托,而不会伤害到他们。在儋佴山,黎胜山和黎胜川两兄弟便是活地图的象征,丛林之中还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当然,这只是左擒虎来之前的事了,这些日子随左擒虎东奔西跑的,倒让二人学了不少新的东西。是以当他们听到迷路二字是从二人极是佩服的左擒虎口中吐出,当然知道事情自是不同了。
    “嘿,两个小崽子,你们是不是不信呀。”左擒虎一向是个看得开的人,虽然知道自己遇上了未知的难题,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隐隐中甚至让他有些剌激的感觉。“我在这里等你们,看你们能不能找出条路来。”左擒虎笑着说道,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掏出干粮和水,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二人相视一眼,点头示意后,分别冲向相反的方向。对于自小生活在山林之中的二人来说,倒还真有些不相信自己会有在这山里迷了路。
    左擒虎摇头笑了笑,大力咬着手里风干了的野猪肉,眉头却微微而皱。野猪肉还没吃完,林中一阵杂声,年纪稍大点的黎胜山已急速奔至,看到左擒虎,脸上顿现惊讶之色。没过多久,弟弟黎胜川也从对面出来。兄弟二人相视无言,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惊讶莫名。
    “这……这怎么可能啊!”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左擒虎问道。虽然自己兄弟二人亲自走了一遭,但到现在他们仍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左擒虎继续嚼着嘴里的肉,并不理会二人。隔了好半晌,才抚了抚额头自语道:“怪了,这种没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摆什么奇门遁甲的鬼玩意呢?”
    “奇门遁甲?”兄弟二人奇怪的问道。二人生在大山,连大字也不识一个,对于这些东西当然是连听也没听说过了。
    左擒虎点了点头,望着二人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前公孙无忌以斗转星移阵来警示杨诚,事后左飞羽也曾向左擒虎谈起过此事。不过当时他一心想着找回那种自由自在的猎手生活,根本连听的兴趣也没有,除了隐约知道这东西会使人迷路以外,便没有半点印象了。
    “不会吧,会有您不知道的东西?”二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在他们的眼里,左擒虎便是全能全知的偶象,除了脾气倔了点,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了。
    左擒虎白了二人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呢。”这时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该多问一点了,搞得现在心里完全没谱。不过转念一想,谁会料到这连当地土著都不会来的地方,竟然会有这玩意儿昵。
    “那……那这奇门遁甲到底是人是鬼,会不会对付我们呢?”黎胜川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于未知的东西,每个人多少也有点好奇与恐惧。二人虽然自以为在这山里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却没想到会遇上连左擒虎也不知道的东西,心里如何能安。
    左擒虎看了看天色,利索的爬上一棵大树,躺在一枝粗壮的树枝上,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天色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好好研究这东西吧。”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只得无奈的各自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歇下。或许是奔走一天足实累了,虽然处在未知的环境中,却不到片刻便尽皆睡着了。二人随左擒虎追逐白猿,足实耗费了不少体力,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待天明醒来之时,一股浓浓的肉香已在林间回荡。二人下树才发现,左擒虎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醒来,正在林间一小块空地上升起火来,两只野兔在火上翻转着,油渍滴在柴火上,不停的发出滋滋的声音。四溢的肉香使得二人食指大动,凑上前去正想享受这顿丰盛的早餐时,左擒虎却伸手打了二人一下。
    “先别着急,你们两个小心留意着周围。”左擒虎仍是专注的烤肉,丝毫不理会二人一脸的委屈。
    “咦,没水了?”二人无聊的望着周围,取水喝时才发现身上带的那点水早在昨天便被喝光。闻着传来的肉香,更觉饥肠辘辘,想吞口水却无水可吞。
    二人刚一起身,左擒虎却又平静的说道:“不用找了,你们昨天就跑了一遍,何曾看到有水?”
    二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若是有水,他们完全可以跟着水流而走,在山林之中,水流往往是最值得信任的了。“今天,我们怎么办啊。”黎胜川回头望了一眼架上的烤肉,眼巴巴的问道。一觉醒来,又得接受迷路的残酷现实,这种感觉让二人着实难受。
    “只要把这畜生引来,就还有一线希望。”左擒虎咬牙说道。捕了大半辈子猎,没想到竟然被这只白猿给摆了一道。若不那天他们在林中烤肉时发现这只在旁窥探的白猿,引得他追了一天一夜,哪会被困在这里一筹莫展,既然白猿能将他们引到这里,说明它可以自由出入这个什么奇门遁甲。只要能再把它引来,跟着它跑便极有可能离开这里,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兄弟二人也非笨人,当下也立即明白了左擒虎的意思,立即精神奕奕的盯着周围的山林,唯恐自己有丝毫的大意。
    野兔完全烤熟之后,左擒虎将其挂在附近一棵树上,引着二人隐藏起来。没想到还真让左擒虎猜中了,没过多久,一阵树枝拔动之声由远及近,清晰的传入三人的耳中。白猿极是机警,在离兔肉六七棵树距离时便停了下来,挠腮抓脑的观察了半晌,这才方胆前来取肉。
    “好你个畜生,今天看你往哪儿跑!”白猿的手臂刚要触及兔肉,左擒虎已大喝跃出。
    白猿受了惊吓,迅捷的向外逃逸,攀过两棵大树,还不忘回着呲着牙冲左擒虎做了个鬼脸。新仇旧恨,更激得左擒虎骂声连连,一人一猿,如同闪电般在林在追逐起来。黎氏兄弟哪敢停留,当下更是使尽全力,追在左擒虎身后。虽然只有这一次迷路,不过二人可真是心有余悸了。
    人猿相逐,直到下午时分才以三人将白猿逼到一个山谷中的瀑布之旁为结束。白猿在瀑布边嘶叫了一阵,见三人步步近逼,一急之下竟钻入身后的瀑布之中,消失无迹。
    “老爷子,别追了吧。”见左擒虎意犹未尽,二人急忙劝阻。“您看我们终于出来,要是再遇上个什么东西,那可就……”
    左擒虎怎肯死心,当下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看看这畜生躲哪里去了。”话音刚落,人已钻入瀑布之中。一过瀑布,才发现其后竟是别有洞天。一个足有三丈宽,五丈高的天然洞穴赫然出现在面前。在洞的左侧,一个小洞隐隐透着亮光,竟是别有通道。仔细观察四周并未发现白猿的踪迹后,左擒虎便断定它跑到那个洞里,当下也不管还没跟来的黎氏兄弟,踏步向小洞处走去。
    洞穴在瀑布之后,地面极是湿润,没想到小洞的周围却是一个干燥的平台,若不是人工筑成,倒也算得上是鬼斧神功了。左擒虎正欲追入小洞之中,却突然发现洞门口竟然隐约刻着字。
    “斗转星移,凡人莫进。什么玩意儿?”左擒虎嘀咕着,毫不迟疑的大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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