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分钟,还有一分钟……”什一眼睛盯着远处的黑洞,从那个黑洞里探出白色的灯光就代表它来了,她一边幻想着地铁科幻式进站的样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倒数着地铁开进站的时间。终于伴随着一束强光的到来,地铁进站了,它像个凯旋的战士一样刚刚从一场战役中奔赴而来;又像是城市里最后一趟列车,弥留于每一站只为载着最后的人类。想到这儿,什一莫名兴奋起来。她有些感动地走进车厢,拥挤的人群让她明白,这不过是每天无比寻常的普通列车罢了。她找了一个不是很拥挤的落脚点站在那儿。她发现车厢内的乘客要么低着头看手机,要么睡得昏天暗地。自己是那位十分无聊目睹这一切的路人。
    地铁到了另一站之后,旁边坐着的陌生人下了车,什一环顾四周后发现都是年轻人便毫不谦让地坐了下来,她拿出手机浏览今天的新闻。最先推送的是国际新闻,热门新闻那一栏,首条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投放导弹的新闻,紧跟着是一则关于国外某海岛游船倾覆事件。“到处都在上演生离死别。”什一心想。对于这种新闻她往往只阅读标题来获取新闻信息并不会点开来看。自从什尔车祸去世之后,什一害怕看到那些天灾人祸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里。本着打发时间的目的,她浏览着娱乐新闻。
    到了办公室之后,什一听见大家都在讨论早上她看到的那两条国际新闻,从他们的谈话中她了解事件的进展情况。宣颐又探出她的小脑袋一脸认真地问什一,“你知道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吗?”
    什一的耳朵依然不自觉地听着那边同事讨论新闻的事情,她根本没在意宣颐在说什么,于是心不在焉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呀!”
    “什么喜欢你的意思?”什一回过神看着宣颐不解地问道。
    “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听到了吗?就是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宣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月色真美……”什一疑惑地看着宣颐,她显然不知道宣颐到底要问什么。
    “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宣颐见什一半天没回答个所以然来,她迫不及待地又强调了一遍答案。
    “谁说的?”
    “有人说是夏目漱石说的,可是我把夏目漱石的书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原话。”她发光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带着失望的口吻说。
    “这有什么根据吗?还是变异的心灵鸡汤?”什一好奇地问。
    “不过有人解释说,日语里的喜欢叫‘suki’,而月亮叫‘tsuki’,所以大家就说月亮里面藏着喜欢。”
    什一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她觉得这种像言情剧里的表达方式真是幼稚,“喜欢就直说啊,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什一心想,她转过身面对着宣颐带着十分自信地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月亮里面怎么会藏着喜欢呢!月亮里明明藏着嫦娥和吴刚!他……”说到这儿,什一愣了一下,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和成谶一起看月食的时候,成谶也问过她月亮里面藏着什么,她恍然明白了什么,转而什一又微微笑了笑,往事既已成过去,又何必去多想。
    “他在砍桂树,这我知道!”宣颐补充道,“但是你想想看……”
    “大家注意了啊,新项目即将启动,这几天需要大家集体加班,各人负责的部分已经发送到各位的邮箱里了。”突然走进来的狙击拍着手掌说,他打断了宣颐的话,终止了正在聊天的其他同事,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融入到接下来忙碌的工作中。
    时光不疾不徐,像个漫不经心的刺客,在人们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那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时光曾到此一游。朱漫洛走后,向晟戈的日子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因为再没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了。然而他还是一副悠闲自得不受工作影响的样子,似乎能让他跳脚的就只有暴脾气的女人。下班后向晟戈去地下一层取他的爱车。刚坐进驾驶室,他的手机就响了,这次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而是国内的号码。由于他心情大好,他打算调戏一下对方,不管是男是女。
    没等对方说话,向晟戈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手头上现在有一个亿的存款,你们有什么好的理财投资方案都说来我听听!”
    “几年不见,你上哪儿坑蒙拐骗偷攒下这么多赃款?”
    “我靠!!!”向晟戈对着电话咆哮道,“你一个在国外的人有什么资格知道我怎么赚钱的?!”
    “别啊,我回国了。”成谶笑了笑说。
    “骗我你就是我儿子!”向晟戈骂道,“坐标!”
    “医院!”向晟戈听到医院两个字顿时急了,“要么就不回来,回来就在医院!”向晟戈愤愤然地抱怨道,成谶将医院的名字告诉向晟戈之后,向晟戈一个油门十万火急地开着他的坐骑向那家医院驶去。
    向晟戈走进单人病房时,他看见成谶裹得跟个大白兔一样躺在病床上。他先是一顿嘲笑接着又是一顿臭骂!然后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情绪里有窝火的、担心的、更有见到老朋友的激动和喜悦。
    “你变黑了,没我白了。”向晟戈开玩笑说。
    “所以我回来了,利用祖国的水土把自己养白。”
    “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回来了?”向晟戈将旁边的座椅移到床边坐下问。
    “说来话长。”成谶躺在床上,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风轻云淡地回道。
    “你这……裹成这样……”说着向晟戈站了起来拨弄了一下成谶头上的纱布继续说,“是不是很严重啊?”他露出忧虑的神色。
    成谶似乎看出了向晟戈的心思,他打趣道:“活着都是需要一定代价的,这不,我付出了一点点代价然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两全其美。”
    “我呸!我告诉你啊!现在回来了就别想再去了,我他妈现在特后悔当时怂恿你去面试!”说到这儿向晟戈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他垂下眼睑一脸歉疚。
    “人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找到未来的方向嘛,说实话,我得谢谢你。”成谶动了动身体,看着向晟戈笑着说。
    谈及这些话题总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向晟戈不知道成谶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总是对生命报之以怀疑的态度,毕业那年一个机缘巧合他成了成谶去西亚的始作俑者,如今却负伤归来,向晟戈觉得他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家里人知道吗?”向晟戈问。
    成谶愣了片刻,苍白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是第一个,不想让他们担心。”他说。
    “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向晟戈不想再看到成谶故作坚强的样子,他看着难受,心里更难受。
    向晟戈告诉成谶,在他出国之后的那几年,卜屹考上了博士,比起以前卜屹不再张口就是泰戈尔说了,成谶问,那他改口什么说了。向晟戈告诉成谶,卜屹现在张口就是古人有云,因为他现在研究中国古文学。
    李鸣回到老家子承父业,在家里开始养殖小龙虾,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全国各地跑,偶尔来帝都一趟,他们也会小聚一下喝上几杯,想来也是一位老板了。向晟戈告诉成谶,给李鸣结婚的份子钱他带到了。在提到女方名字的时候,向晟戈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为了想起女方名字向晟戈用手指一直戳自己的脑门,这个动作滑稽又好笑,成谶躺在床上笑得伤口疼。最后他还是没想起那位女生的名字叫什么。向晟戈把身边一群人的境况都和成谶说了一遍之后,他突然又想起来还有一位。
    “你还记得钟墨吗?大学那会儿喜欢过你。”向晟戈看着成谶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嗯?”成谶淡淡地吱了一声。向晟戈原本还想看一看成谶露出后悔的表情,没想到他比他预想的还要平静。
    “没什么,她也结婚了,新郎不是你。”向晟戈开玩笑说。
    “废话。”成谶白了向晟戈一眼,竖起中指鄙视他。
    其实这几年向晟戈和成谶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每次也都是成谶打电话给他,但是每次对话不过三言两语,而这些消息也似乎永远插不进这三言两语的对话中,以至于再次重逢兄弟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聊完境况又一起回忆过去,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将大学四年重新走了一遍。同时,他们想起一位共同的兄弟——俞时。向晟戈告诉成谶,他每年都会去看望俞时的父母,也会去给俞时扫墓。
    俞时,俞时,余生时光,我们替你好好活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向晟戈弓着腰双手交叉抬眼看着成谶问。
    “再说吧,先养好伤。”成谶示意向晟戈让他把床摇低一点。
    向晟戈走到床尾将床铺摇低后,半蹲在那儿双手搭在栏杆上,他看着成谶说:“等你好利索了,找个时间告诉我在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然……”他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成谶明白他那表情里的言下之意,便做了个ok的手势。
    没什么,死缠烂打的把戏,向晟戈做得比谁都优秀,而成谶最怕他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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