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朱漫洛开始和什一吐槽她的新工作,朱漫洛说她在新公司遇见了一位十分讨厌的同事,说讨厌倒也不是实际意义上的讨厌,只是有时候她感觉对方像只绿头苍蝇一样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让人十分烦躁。什一则打趣道,“那说明你是绿头苍蝇的女神啊,不然也不会围着你转嘛。”每次什一这么回,朱漫洛只能无奈地摊摊手。
    太阳像一位闲得发慌的老人,它卖力地散发着全身的光和热,捉弄着地球上的一切。滚烫的柏油马路冒着热腾腾的气流,走在上面的人类像是一个个小笼包,城市里的绿化倒是容光焕发,尤其是在被小笼包浇过水之后,各个都闪着亮光。时间就这样迈着焦急的步伐来到了盛夏。
    骆淮清的母亲以奶奶生病住院为由让骆淮清回清和看望她老人家,其实骆淮清知道这是母亲有意而为之骗他回去的伎俩,但是他从小由奶奶带大,这个理由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最终骆淮清决定回清和一趟,他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这天,朱漫洛送骆淮清去的火车站,在骆淮清准备安检进车站的时候,他又掉头回来了,他走到朱漫洛跟前抱了抱她,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说:“等我回来。”朱漫洛点点头。
    骆淮清到了清和老家时,一切果然不出他所料,母亲正在和一群阿姨打麻将,奶奶并没有生病。看母亲的样子好像是赢了钱,心情大好。父亲也不知道到哪儿吹牛去了。的确他有资本吹牛,毕竟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骆淮清没去打扰他母亲,他径直走进家上了二楼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顺手关上房门。
    骆淮清环视着自己的旧卧室,他有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看过它了。大学毕业后常年生活在首都市,每年春节他们一家又都去了南方城市过春节,那边是他的新家,但是他并不想去。这次父母一起回来看望奶奶,母亲以奶奶生病为由将他骗了回来。骆淮清坐在木床旁边的椅子上,他看着墙上贴的那些关于朱漫洛的素描和速写画像,以前母亲问过他画里的女孩是谁,他骗母亲说,那是他们画室的天才老师兼模特。他的目光在那些铅笔画之间来回游走着,最后落在贴在床头上方的那张小纸条上,纸条上的内容是朱漫洛写的那句“考不上是绝对没机会的”。骆淮清笑了笑走到床头边从墙上撕下那张纸条端详了很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朱漫洛送走骆淮清后便回到住处悠闲地整理着衣物等东西,手机开着超大的声音放着歌。时不时地她还跟着哼上几句,唱到兴奋时还要扭扭腰摆上几个妖娆的pose。突然歌曲戛然而止,手机铃声代替了它,朱漫洛拿起手机,她看到是骆淮清打来的,一脸幸福地接了电话。
    “到家了吗?”她笑着问。
    “嗯,到家了,在忙什么呢?”骆淮清看着手里的小纸条说。
    “在整理衣服杂物,简单地收拾一下。”朱漫洛看着床上的衣服回道。两个人甜腻地聊着天。
    “我跟你说,刚刚你要出四万我还真就杠和了,你没看到对门翻的那张牌吗?就是我要的牌……”楼下骆淮清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结束打麻将的活动正跟谁往家里走。骆淮清听到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感觉母亲好像要上二楼了,他准备跟朱漫洛说回聊,但是母亲打开了他的房门。
    母亲看到儿子那一霎那愣了一下,“儿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在房间里躲着干嘛?”骆淮清的母亲好奇地问,她看见儿子正在跟谁打电话,继续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呢?”她见骆淮清目光闪烁,遮遮掩掩的样子,愠怒道:“是不是姓朱的那个丫头?”
    “妈,你出去,我待会儿跟您解释!”
    “我告诉你,你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就她不行!当年害你没考上研究生你忘记了?啊!你还和她有联系?你说你是不是还没跟她分手……”骆淮清的母亲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地大声质问道。骆淮清将她推出房间,锁上房门。手机又响了,骆淮清疲惫地望着手机屏幕,屏幕忽明忽暗,朱漫洛的名字也跟着忽隐忽现,他知道母亲说的那些话朱漫洛可能全都听见了。
    “喂,漫洛。”骆淮清小心翼翼地喊道。
    “怎么回事?”朱漫洛惊讶地问道,骆淮清知道她要问什么,她想问为什么骆淮清的母亲会发火?为什么不让骆淮清与自己通电话,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隐隐不安心有力地跳动着。
    “漫洛……”
    “你说啊!”朱漫洛打断了骆淮清的话。
    “我没考上研究生和你没关系,当年是因为我们分手后我自己自暴自弃造成的,我妈是迁怒于你……我没跟她说你的事情,是因为……”
    “是因为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是吗?”朱漫洛哽咽着问道。
    “嗯……”骆淮清沉默许久才轻声应道。
    朱漫洛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三年来骆淮清总是疲惫不堪,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乐呵呵地在她身边转悠,他变得沉默,变得稳重,变得更有担当。每次朱漫洛问他为什么会如此疲惫,他告诉朱漫洛是工作的原因。其实并不是这样,他在周旋,在朱漫洛和母亲之间周旋,骆淮清在寻找一个平衡点。
    很长时间的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电话这头骆淮清露出了这三年来经常出现的疲惫表情,电话那头朱漫洛咬着嘴唇无声地哭着。
    “我们分手吧。”她哭着说。
    “漫洛!!!”他愤怒地喊道。
    “这样对我们都好!我们都不用太累,也都会被祝福。”骆淮清没有回话,他在电话这头哭了,他坐在地上,低着头弓着背像个落魄的流浪者一样,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朱漫洛在电话这头痛哭,他们谁也没说话,电话被挂断了。朱漫洛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机从朱漫洛的手心里滑落到地上,手机里的歌曲突然又重新播放起来。
    “分开或许是选择,但它也可能是我们的缘分……”手机里蔡健雅用她那独特而慵懒的声音深情地唱着。朱漫洛坐在地上,她将脸埋在胳膊里嚎啕大哭。
    骆淮清瘫坐在地上,他捡起刚刚由于与母亲争执而掉落在地上的小纸条,他深情而又感伤地望着小纸条,眼泪汩汩流淌,落在了纸条上,纸条上的字瞬间被晕开,模糊了,就像他和朱漫洛的过往一样。
    骆淮清的母亲还在不远处大吼大叫,骆淮清为自己的无力痛苦不已。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让骆淮清这般伤心落泪了。他无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将墙上贴的那些画一幅一幅撕了下来,然后又将床底下、桌子底下他为朱漫洛画的那些画全部翻了出来,满满的一大摞快有他人高了。他将那些画用绳子捆好,提着两大摞画走出房间。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看着骆淮清走出家门。在出家门的那一刻,骆淮清停下脚步,转身悲伤地看着他的母亲说道,“我们分手了,这下你满意了吧!”骆淮清的母亲愣了下神,她从未看见儿子如此伤心过,他眼里透出来的目光让她震惊,有那么一瞬间她被骆淮清的眼神吓了一跳,旋即她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骆淮清拎着那两摞纸在烈日底下魂不守舍地走着,他去了他奶奶家,奶奶看见孙子晒得满头大汗心疼地将他拉进屋里,骆淮清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奶奶搬来风扇对着他吹,老人家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的孙子。
    “奶奶,我把这些放在你的阁楼里,不要丢了它,不要当破烂买了它。”骆淮清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奶奶说道。
    奶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两摞纸,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道:“我那阁楼打小就是你的地盘,你放什么我都不会丢的。”
    骆淮清哭了,他靠在奶奶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奶奶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啊是我们普通人都没办法的……”
    骆淮清和朱漫洛的感情在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开始,在这个夏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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