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气娇柔而造作,一会儿阴一会儿雨一会儿又艳阳高照,扰人心绪又坏人心情。自从边尉凡和乔夏夏分手后他便开启了疯狂学习的模式,每天穿梭在寝室与图书馆之间。自甘堕落地难舍难分不如鼓起勇气迎接未来,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边尉凡是这样告诉大家的。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乐星辰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她告诉大家,乔夏夏和呆子还是上了专科,不过他们俩填了同一所学校。朱漫洛知道此事后倒是十分镇定,在她看来乔夏夏和边尉凡之间的确有着很大的差距,只是没想到乔夏夏会看的如此明白。如朱漫洛在毕业散伙饭上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什一倒像个地地道道的旁观者,她看着身边的一群人分分合合,徒留乐星辰一个人在那儿惊掉了下巴。
    上大学以来的第一个暑假悄然来临,乐星辰被母亲接了过去,她在母亲那里度过一个十分舒适且惬意的暑假,每天乐星辰吹着空调看着门前人来人往,饿了她就回到自家酒店大块朵颐,胡吃海塞一顿。困了开个标间睡上一觉,无聊了就找路霓风聊聊天,时不时跟路霓风撒个娇什么的,生活安逸到令人发指。路霓风放假后回到省城打起暑假工,路霓风和乐星辰两个人的恋爱模式从毕业开始一直处于异地恋。
    朱漫洛与骆淮清的暑假生活倒是十足有趣且丰富,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的追求。暑假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回清和老家,而是留在学校开始做社会实践报告。每天白天忙活着各种调研报告,然后一起去吃饭,傍晚,两个人或一起去海边漫步,或一起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偌大的校园,他们逛了无数遍,仍然不厌其烦,西铭大学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朱漫洛和骆淮清的回忆。大概是爱对了人处处都是风景吧。社会实践结束后,朱漫洛和骆淮清又一起跑遍了这座南方旅游城市。
    没人知道米霄去了哪里,她像从未来过这群人的世界一样。这个夏天,她们才真正明白她们与米霄在前一个夏天就走散了,往后与彼此来说,都将随时光一起逐渐遗忘在记忆中,米霄带着自己的秘密不辞而别。
    什一在一家商务会所当服务员,她每天从家里步行到会所要二十分钟左右。起初父亲极力反对什一去打工,但是执拗不过女儿,最后他妥协的条件是什一只能在小区附近找一份暑假工玩玩,于是她便去了这家商务会所打工。什一的父亲反对她去打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什尔,他一直自责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放养儿子才导致什尔出了意外,让他在这个年纪承受着丧子之痛。对于什尔的意外,什一的父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所以父亲对于什一的保护更加小心谨慎。
    会所主要提供简餐、茶饮以及棋牌娱乐活动。刚来上班的头三天,什一在主管的带领下做事情。第四天开始,什一便一个人独挡一面上手干活了。除了端茶送水等琐碎事情,她还负责调节自动麻将桌,什一十分热衷帮客人调自动麻将桌。每次一堆客人进店来,什一领着他们上二楼包厢并豪爽地问上一句:“玩多少张的?”客人说完要求后,什一便三下五除二调好麻将桌并放好麻将。
    在这里混迹了一个暑假后,什一不仅识遍全国的名茶,还成为一位麻将高手,什么“吃”、“碰”、“杠”、“听”、“胡”,什么“洗”、“码”、“开”、“理”、“行”全部都是小玩意儿。她精通全国各地的麻将玩法,当然这些都得益于那些客人不吝赐教。
    最后一天上班的时候,主管特地嘱咐什一,以后每年寒暑假都欢迎她随时过来兼职打工,什一欣然接受一口答应下来。下班后,她把打工赚来的三千来块放进背包里,一路上不免有些紧张,手时不时地去摸一摸背包。“给老妈买个什么东西吧,买个什么东西好呢?”她一路寻思着,尽管母亲什么也不缺。
    自从什尔去世之后,一家人便住到了省城。父亲在离什一学校不是很远的地方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但是前不久,什一又听父亲说,父亲以她的名字买了一套新房,只是交房时间还早。现在住的房子是在一处很老的小区内,只有六层楼,没有电梯,而且小区内的绿化带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灰黄的泥土裸露在外。路两旁的香樟树倒是长成了参天大树,高大茂密的香樟为小区建起一条条林荫道,夏季走在下面十分阴凉舒适。
    什一家靠近北门,一进门左转第一幢的三楼。她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走进小区拐过弯,咚咚咚上了楼,她一步两个台阶一口气奔到三楼,就在她准备掏钥匙开门时,屋内传来一阵争吵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什一心里咯噔一下,她慌乱地打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她难以置信,母亲蓬头垢面哭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父亲怒气冲冲地站在不远处,客厅里一片狼藉。他们看到什一回来时,谁都没有说话,这一次,他们没有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掩饰自己的惊慌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什一十分不安地问,她惊慌地跑到母亲身边拉母亲起来,但是她没拉不动,反而清晰地看见挂在母亲脸上的泪水,她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
    “你爸不要这个家了。”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你疯了!”父亲大声呵斥道。
    两个人又开始大声争吵起来,争吵声越来越大,父亲的言语里夹杂着各种污秽不堪的辱骂词语。母亲突然甩开什一向父亲扑了过去,什一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母亲死死地揪着父亲的衣服不放,她威胁着父亲说,“今天你要不打死我,你就不是男人!”父亲厉声怒喝命令母亲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扭打在一起。
    那一刻,什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浑身颤抖,她感觉自己的毛孔和细胞都在嘶吼,连它们都在拒绝这样的争吵。眼前这两位她最爱的人,最亲的人,此刻像两个仇人一样相互对立着,从对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至对方于死地的恶意,互不相让,到底是什么让原本和睦的家庭走到这一步,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事实上,他们是一家人啊!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什一爬到父母亲身边,她拉着父亲的衣角跪在地上哭着央求道:“别吵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我哥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我不想失去这个家……不是说好的吗?要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的……”那些在什一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释放出来,她越哭越凶,语无伦次,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一会儿拉着母亲的衣服求母亲,一会儿又拉着父亲的衣服求父亲,她跪在地上挪来挪去,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母亲心疼起什一来,母亲放开了父亲。她抱着什一张大嘴巴痛哭起来,那眼泪不再是因为刚刚的争吵,有的是对儿子的思念,对什一的满腔心疼。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却终生得不到解脱。
    父亲走到什一身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乖,不哭了,是爸爸错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什一感觉眼泪似乎流干了一般,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抽泣着。只可惜眼泪是流不干的,在下一次噩耗来临之际,眼睛还是会有流不完的眼泪供人们发泄。父亲看什一没再哭了,他取下挂衣架上的手提包准备出门,什一像一只乖巧的狗一样爬到父亲身边,她抱着父亲的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在说:“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父亲看见她这副样子心揪疼了一下,“爸爸还有工作要忙。”听到这句话,什一逐渐松开了手。
    什一看着父亲走了出去,门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也跟着安静了。“他是去工作了吗?”她想。什一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她将母亲扶进房间坐在床上,由于哭得太久,母女俩不时地轻轻抽噎着。
    每次哭完之后什一都有一种大脑缺氧的感觉,她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突然她看见自己身上背的包包,她揉了揉脸从包里取出钱,她挤出一个微笑哄着母亲说道:“老妈你看,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母亲摇了摇头,疲倦地看着她,“妈妈什么都不缺,钱你自己存着。”母亲轻声细语道,她无力地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小声说:“什一,妈妈想睡会儿。”什一扶着母亲躺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客厅里一地的碎玻璃,每一块碎晶莹剔透的玻璃散发着晶亮的光芒,像很久以前的幸福时光。什一拿起扫把将那些玻璃碴清扫干净倒进垃圾桶里。收拾完客厅后什一没有去自己的房间,她靠墙坐在母亲的房门口,抱着膝盖将头枕在胳膊上。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想到父亲手机里的那些短信,想到什尔的日记,想到第一次看见父母吵架,她想了很多很多……在她内心深处,那道本来快要愈合的裂痕再次被撕开,放肆拉扯着,越来越大的伤口像黑洞一样开始吞噬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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