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宋江儿借口回趟家跟林一松分开了。她返回早市找个茶摊静等散市。
    等宋江儿走了,秦氏心乱如麻,她好不容易熬到散市,收拾东西回家,完全没发现后面的宋江儿。
    秦氏走到一个宅院,开门进去,宋江儿看了一下,青砖绿瓦,门梁上还雕着画,但日子久了有些看不清。门框有三米多高,厚重的木门推起来吱吱呀呀地响。门口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
    宋江儿推门进去,秦氏刚刚放下东西,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发呆。宋江儿咳了一声,秦氏抬起头来,看到宋江儿有些惊讶。宋江儿向她致歉:“请原谅我不请自来,不过,为了舅舅,我觉得应该和你好好聊聊。”秦氏茫然:“你舅舅?”宋江儿坐到另一石凳上:“林一松。”秦氏恍然大悟,心似乎平静了。宋江儿说:“我从小就和舅舅相依为命,也是因为我,舅舅才把终身大事拖到了现在。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敢说出口,我这个做外甥女的只能僭越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他为此愁眉不展,也不想有情人错过一段大好姻缘。”秦氏听到这话,低下了头,把帕子绞在手上。宋江儿知道她内心的纠结,她继续说:“我舅舅是个性子执拗的人,他认准的事还有人很难改变,难道你忍心看他孤独一生吗?”秦氏脱口而出:“不。”宋江儿问:“那为什么还在犹豫?”秦氏站起身:“你不知道,我是个寡妇。”宋江儿说:“他不在乎。”秦氏眼里含泪:“不光这个,我还克夫,我怕……”宋江儿抢过话头:“怕克他?”秦氏点点头,眼泪流了下来。宋江儿看得出秦氏真的对舅舅一片真心,她走到秦氏身边:“放心吧,他命硬的很,要不然也不会跟我这个克星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点事都没有。”秦氏愕然地看着宋江儿。宋江儿调侃地说:“你的夫婿至少是成亲半年以后,我的可是未满一个月,想来你肯定听过肖家媳妇吧,我就是。你的父母至少健在,而我母亲早已仙逝。论起来,还是我的更硬一些。”秦氏听说过宋江儿,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就是,她总以为死了夫婿的人,尤其是担着克夫恶名的女子都活在阴影里。可这个女子似乎从未被那些东西束缚住,依旧活得洒脱,阳光。
    宋江儿看着秦氏发呆:“怎么?现在你害怕了。怕他克你?”秦氏坚定地说:“我不怕。”宋江儿把鞋垫拿了出来塞到秦氏手里:“这么好的手艺还是你自己给他比较合适。”秦氏刚想开口,宋江儿好像算准了她要说什么:“你的亲人以后就是他的亲人。”宋江儿看秦氏没有顾虑了,意有所指:“看来我要忙一阵子了。”秦氏的脸一下就红了。
    两天后,宋江儿请的媒人就上门了,按说秦氏夫死无子,应由秦父说了算,可是她不肯离开刘家,还涉及小叔子的事,一切就要由刘氏宗族来决定。
    秦氏将此事告知了刘氏族长,他派人回话,称秦氏改嫁他们不管,但坚决不同意秦氏带走小叔子,说那是刘氏的子孙。秦氏呢是真得舍不得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只得含泪托媒人告知林一松亲事作罢。
    林一松听完后,哀声叹气:“看来我跟她真的无缘。”宋江儿坐在一旁想刘氏族长不允许秦氏小叔子随她改嫁,真是因为他是刘氏子孙,那为什么之前他生大病的时候,却对他不闻不问。显然理由没那么简单,可他们妇孺吃饭都成问题还有什么东西是刘氏宗族不放的呢?宋江儿一下明白了:“房子。”林一松被她莫名其妙的话搞懵了:“什么房子?”宋江儿解释:“刘家才不是舍不得什么子孙,怕的只是那套宅院外落。只要那孩子在刘家,宅子就是刘家的,假若长大成人,他无依无靠的,到时候还是族长说了算。如果夭折了,那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去。而秦明月帮他们养着那孩子,他们乐得清闲,一旦孩子有事既可以推到秦明月身上,也可以顺带把她赶走。”林一松听到这些立刻坐不住了:“那明月不是很可怜。”宋江儿跟林一松说:“这事得这么办……”
    宋江儿托媒人给秦氏带了封信,刘氏本就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看得懂。看完信,她仔细思量再三,决定按照宋江儿的办
    秦氏把刘氏宗族里的长辈们全请到家里。她对着众人深施一礼:“今日请众位爷爷奶奶,伯伯大娘,叔叔婶婶来实在是有一事要说。我秦氏嫁到刘家也有三年有余了,可我一个妇人,实在难以维计,前几日有人托媒提亲,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干脆应允了。可小叔,是我一手带大的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今日请各位长辈前来,想把小叔托付给诸位,还有希望各位能帮我照顾好他,继续供他读书,我这里记了一些他日常的生活习惯,还有他的日常花销及束修,以后就劳烦列位长辈共同承担了。另外我在外面有些欠钱,大家也都知道,是给小叔他看病用了,以后我改嫁后,与刘家就没有关系了,这钱也需要各位长辈偿还了。”说着每家给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些字,别的人们不重视,可是钱的地方却看得仔细。男人们不说话,可妇人们却炸开了锅:“这么多钱啊?这一家均摊一个月也得十几文啊,一年也得一百多文啊。”“是啊,这还要管饭呢。”“对啊,对啊。”一个胖妇人带头说:“这钱我们家可出不起,家里一病着,一个瘫着,成天花钱吃药呢。”胖夫人家的确有一个病婆婆和一个脑瘫儿,她说的是实情。可别人见她开口了,也纷纷诉苦。男人们看得明白,族长是看上了这套宅子,可又没他们什么好处,凭啥让他们出钱养,对于自家妇人也就不加以约束。族长看屋子里乱成一锅粥,气得直拍桌子。屋子里立刻安静了。秦氏说:“既然各位叔伯都有困难,那就只能麻烦族长了。”其他人当然乐意这样,房子你占,那你就应该养啊。族长的眼眯成了一道线,如果秦氏没有给别人纸,那自己可以养啊,怎么养还不是自己说了,一个娃娃怎么吃也比不上一套宅子。可是偏偏秦氏每家都给了,那到时候,别人一定会问孩子,如果孩子说漏嘴,自己这脸往哪搁,这族长的位置就得换人,那自己不就没好处可捞了。再说这孩子从小到大的束修还有外债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族长不置可否。
    秦氏说:“既然诸位都为难,可否允许我带小叔走,我保证房子还是刘家的。”族长一听这事好,不用养人,房子还留下了。可是随后秦氏拿出了一张文书,上面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小叔虽然由她抚养,但名姓不会更改,会按习俗回刘家祭祖;房子是小叔的,与秦明月和未来夫家无关;宅子上锁,待小叔长大成人后由他自己回来接管。
    妇人一听这好啊,不用多养一个人,表示赞同。几个上了年纪的想着:反正这房子也归不了自己,自然也不想落到族长手里,也表示同意。族长看已成定局,只得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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