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激动得颇有些不知所措。
    裴清殊打小就是小德子伺候他吃饭的,这会儿小德子见裴清殊不动筷子,就在旁劝道:“殿下,您好歹用点儿东西吧。王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呢,您要是不垫垫肚子的话,只怕身子撑不住呀!”
    裴清殊每顿吃的都不算多,但很少有不吃饭的时候。听小德子这么一说,裴清殊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简单用了一点东西,只吃了平日里一半的分量便让人撤了下去。
    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之后,裴清殊坐不住了,忍不住跑到产房门口去等着。
    他不让人告诉宋氏的话,宋氏是不会知道的。
    站了一会儿之后,裴清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王妃怎么不叫呢?”
    他忽然感到非常害怕,赶紧打发婢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觅春出来之后,告诉他说,王妃看着是挺疼的样子,脸上全都是汗,擦都擦不过来。不过王妃紧紧咬着口中的白布,死活都不肯叫出来呢。
    裴清殊听了,不由在心中感慨——真是个要强的女子啊!
    折腾了半下午和一整个晚上之后,凌晨时分,宋氏的羊水终于破了。
    虽然是头一胎,不过宋氏的周岁已经满十九岁了,正是最佳的生育年纪。
    孩子生得很顺利,很快就有人出来通知裴清殊,母子平安。
    裴清殊激动得浑身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做了父亲。
    等到产婆把那个小人儿送到裴清殊怀里的时候,裴清殊甚至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
    他……他有儿子了!
    裴清殊看着怀中的小婴儿,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刚出生的孩子,尽管已经擦洗过了,可看起来还是有点皱巴巴的,并不怎么好看。
    可裴清殊还是喜欢得不得了,不舍得放手。
    等到产房里头收拾好了,已经是下半夜了。
    玉栏和玉岫都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人了,很有经验,两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其他下人,把产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闻不到。
    裴清殊轻轻地把孩子放到宋氏床边,让她再看一看孩子。
    虽然是顺产,但宋氏仍然很疲倦的样子,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见到躺在一旁的小奶娃,宋氏吃力地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摸了摸。
    在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之后,宋氏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裴清殊为她盖好被子,嘱咐下人注意保暖,照看好他们母子之后,便离开了。
    他明天还要上值,就算现在回去睡,也只能睡一两个时辰而已。
    不过裴清殊还是很高兴。
    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裴清殊感觉自己刚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虽然身体还是很疲倦,可有精神架子撑着,裴清殊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临出门前他甚至还倒出功夫,又去看了一眼宋氏和孩子。
    宋氏睡得很沉,小家伙则在隔壁房间里,由两个奶妈一齐照看着。
    宋氏和裴清殊看重这孩子,早先就买了两个奶妈的卖身契。不过就算是这样,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派了玉岫亲自照看孩子,省得奶妈伺候得不尽心。
    和宋氏不同的是,小家伙已经醒了。虽然眼睛还是闭着的,可不知怎么突然张口哭了起来,小脸都哭红了。
    裴清殊有点自责地问:“是我吵醒他了么?”
    玉岫摇摇头,笑着说:“小主子这是饿了,要喝奶呢。”
    见奶妈就要解衣服喂奶的样子,裴清殊赶紧避了出去,到礼部去了。
    裴清殊平日里虽然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就算没人和他说话,他自己也能咧着嘴笑的。
    四译馆的向文昌来找裴清殊的时候,见他这样傻乐,就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是有什么喜事么?”
    向来低调的裴清殊,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说:“我有儿子啦!”
    向文昌听了也面露喜色:“恭喜恒王殿下!”
    向文昌掌管的会同四译馆属于礼部,所以他和礼部的这几个皇子都打过交道,不过他最欣赏的还是来的最晚的裴清殊。
    向文昌早就觉得,裴清殊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太子人选了,只是没有儿子这一点有些为他拖后腿。
    不过现在裴清殊已经有了嫡长子,那么显然,这一方面的事情也无需担忧了。
    反正裴清殊的年纪还轻,只要有了第一个儿子,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儿子的。
    在和裴清殊说好满月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他之后,向文昌便跟裴清殊说起了正事。
    “听说十一殿下开春后就要调去刑部了,会把八皇子调过来顶缺。听说八皇子过去和三皇子关系不错,不知吏部这样调动,是什么意思啊?”
    这件事情,裴清殊早就知道,听了之后也不惊讶:“十一哥从小律学学的就好,外祖父又是大理寺卿,他想调去刑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八皇兄,他性子圆滑,但胆子很小,不会像裴清睿那样糊涂的,你就放心吧。”
    向文昌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礼部去年才经历过那么大的一场变动,闹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的,向文昌现在只想专心做学问,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了。
    “对了,我记得殿下先前也想去户部来着,不知道今年可会调动?”
    因为翻译书籍的事情,向文昌和裴清殊私底下的关系不错,所以他才敢正面向裴清殊打听。
    裴清殊笑了笑说:“这事儿还没个准儿呢,等有准信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在礼部这么长时间,裴清殊算是发现了,无论想做出什么样的改革,钱都是最重要的。没有银子,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譬如裴清殊想改善科举考试的考试环境,修建考棚的话,没有一大笔银子作为支撑是实现不了的。
    四皇子现在改进军用设备,同样耗资巨大。户部没人的话,事情就很难办。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二皇子和十皇子都在户部。虽然和这两个人共事一定会很讨厌,不过裴清殊要是想找他们的错处也会更方便。
    裴清殊打算等自己进宫去给皇帝报喜的时候,就提一下这件事情,最好是在钟灵宫提,这样皇帝答应的概率会提高许多。
    下值之后,裴清殊心急火燎地直奔恒王府。进门之后,他匆匆换了个衣服,便往后院去了。
    宋氏睡了一天,已经睡饱了。裴清殊去的时候,她头上扎了个大红抹额,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玉岫支了个小摇床,放在宋氏床边,让宋氏随时都能看到孩子。
    作为后院的管事姑姑,玉岫和宋氏的关系很好。两人就着孩子的话题,聊得很投机。南乔坐在她们下首,时不时地插上两句。
    “殿下来了。”一见裴清殊回来,玉岫和南乔就站了起来。
    宋氏也要站起身,赶忙被裴清殊给拦住了。
    “你好好休息,不必多礼。”
    宋氏难得没有坚持,听话地靠在了床头的垫子上。
    见裴清殊满脸喜色地逗着孩子玩儿,宋氏含笑问道:“殿下,虽说上玉牒还早,不过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先给孩子起个乳名呢?”
    “这是自然。”见宋氏生子这样辛苦,裴清殊就说:“你有什么想法了么?”
    “乳名这东西,都是越简单越好的。既然这孩子是冬天生的,就先叫他冬儿如何?”
    裴清殊盼这个嫡长子盼了这么久,自然什么都希望给他最好的。不过诚如宋氏所说,乳名不能起的太贵重,不然小孩子会压不住的。冬儿这个名字虽然普通,但很简单好记,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小名。
    最重要的是,这是宋氏想的。裴清殊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笑着说道:“好啊。”
    “冬儿。”裴清殊摸摸襁褓中的小人儿,微笑着问:“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一样,咧开嘴巴朝裴清殊乐了乐。
    一屋子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
    第185章 红杏
    冬哥儿出生之后,除了裴清殊和宋氏高兴之外, 恒王府中的其他女眷也都松了一口气。
    宋氏生了嫡长子, 意味着以后她们都不用再喝那难喝的避子汤了。
    流光阁里, 轻罗细心地将茉莉发油涂抹在钟氏的发梢上, 然后用木梳从头开始梳,一梳梳到尾。
    钟氏的头发又长又直,且光滑厚重,全都披散下来的时候,颇有种她被头发压住似的弱不禁风的美感。
    轻罗边梳头边道:“奴婢听说,南乔姑娘现在见天儿地在兰章阁晃悠。说是喜欢小皇孙,可谁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呀?”
    一旁铺床的银烛也道:“她就是着急生孩子, 也没有这么个急法儿的。在人家还没出月子的产妇面前眼巴巴地瞅着殿下, 像什么样子。”
    “就是!要不怎么说是宫女出身的呢, 就是小家子气。”轻罗无奈地说:“也就是咱们府里这位王妃肚量大,能容人。要是换了别人,早把她给撵出去了。”
    银烛附和地说:“可不是么,前几天我还听王妃身边的琥珀姐姐骂她呢, 说她不知道是在宫里学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才把殿下给笼络住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后院里的生活平静又无趣,下人们难免喜欢聊些琐碎的事。不过作为主子,钟氏也不能太由着她们:“南乔也不容易,二十多的人了,子嗣, 名分,一样都没有,也是怪可怜的。”
    “殿下八成也是像姑娘这么想的。”没人的时候,轻罗还是更喜欢称呼钟氏为‘姑娘’,“这都多少天了,殿下已经去了南乔那里好几次,就是没来看看咱们姑娘。姑娘论出身相貌,哪点比那个司寝女官差了?”
    钟氏听了这话,难免有几分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说:“说这些做什么,殿下去哪里,那是殿下自己的选择,哪里容得你们多嘴。快去把账本再拿来给我瞧瞧,等昭屏姐姐出了月子,我该把这些东西还给她了。”
    “姑娘!”轻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放下梳子,“您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等把这些都还给王妃之后,您又什么都没有了。”
    银烛也过来劝她:“就是啊姑娘,权力,子嗣,宠爱,您总得占一样吧?不然您当初好不容易才跟了十二殿下,为的便是过这样的日子么?”
    “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相比于两个大丫鬟的激动,钟氏看着镜中的自己,恬静地说:“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个尊重我的夫君,还有好相处的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父亲和母亲为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我就是不靠殿下的宠爱,也可以过得很好。”
    钟氏说着,伸了一个小懒腰:“我现在就盼望着昭屏姐姐早点出月子,我把账本和钥匙都还给她之后,就可以安心看我的书啦!”
    两个丫鬟无奈地看了钟氏一眼,面面相觑。
    轻罗和银烛其实并没有过分夸大事实,与此同时在兰章阁里,琥珀的确是在和宋氏说南乔的坏话,让宋氏小心。
    可宋氏现在是有儿万事足,压根就不介意这么点小事:“一个通房丫头,顶天也就做个姨娘,随她去吧。”
    只要嫡长子是她的儿子,其他的一切都无需担忧了。
    就在大户人家的女子们都准备入睡的时候,京城西城有名的歌舞坊兮欢楼里,姑娘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红杏浓妆艳抹,在台上弹完一曲之后,立即便有人出了价钱,包她过夜。
    兮欢楼名为歌舞坊,可楼内红倌、清倌都有,晚上也兼做皮肉生意。
    清倌出场比较早,一般是在晚饭时间表演。等过了饭点,临近就寝时间的时候,上场的便大多是红倌了。
    红杏在去敬平伯府表演之前,本是兮欢楼内最近一段时间里最红的清倌。
    可她回来之后,就被人破了身子,不得不挂上牌子,接起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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