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啊了声,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到,今天一告完天,就要出城赶去石坑村,所以并没有嘱咐家人什么,听李绩这么一说。他只好道:“还真得派人回去一下,去灵感寺一趟,告诉我的家人,能来石坑村的都要来,不要待在寺里,错过了这次机会!”
    李绩听得一皱眉头,道:“他们都已经得过天花了,所以不怕?你为何如此有把握,竟让家人一起都来,难不成这次辨证,肯定会成功,没有失败的可能?”
    王平安摇头道:“世上的事,那有十成十的把握,我让他们来,是要看看我如何消灭瘟疫的,以后这种机会怕是不多。而如果失败,估计我的伯爵也就当到头儿了,掉脑袋也是迟早的事儿,他们是我的家人,必会受到牵连,于其如此,还不如大家都在一块,万事还有个照应!”
    李绩咳嗽了两声,摇头道:“原来你竟有这种想法,当真孩子气。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的,如果不是为了失败后,没人背黑锅,那还要老夫跟着你做什么?老夫不懂医术,跟在你的身边,没别的用处,就是为了替你背黑锅的!”
    王平安却道:“李大人,你万不要这样说,黑锅这种东西,没人愿意背的。事情是学生提出来的,由学生进行辨证,出了意外,哪有让你背黑锅的道理?”
    他看了看李绩,又看了看周围的禁军,又道:“在场诸位,想必是都得过天花的,所以才会参加这次辨证,所以你们的性命不必担心,而万一失败,更不必担心会跟着背黑锅什么的……”
    说到这里,王平安顿了顿,道:“如果万一失败,我只需一条绳子就够了,我自己来担负全部责任,与各位全无干系,诸位只需如实回报皇上和太子便是!”
    禁卫军们听了他这话,纷纷道:“王爵爷,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上次献出来的那种消炎药水,我们不少兄弟都用过了,操演之中,经常有人受伤,用过药水之人,都说这药好,日后上了战场,说不定便会救自己的命,你对我们有恩,我们心中感激,如果万一真的有了意外,我们陪你一起承担责任,绝不会让你自行了断的!”
    禁卫军们说完这话,又一起看向李绩。李绩面无表情,摸着胡子,两眼眯起,看着王平安。王平安目光并不躲闪,也看着他!
    李绩面部僵硬半晌,忽地一笑,道:“小子,有刚儿。你这番话,老夫年轻时也听过,那人和我誓共生死,要说有刚儿,你自比不过他,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差不多,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夫自愧不如!”
    李绩说的是隋唐好汉单雄信,单雄信当真是条好汉,当年追在李世民的屁股后面,差点将李世民给刺死在阵前,结果李世民对他恨之入骨,最后得胜时,抓住单雄信后,将他杀死,不肯相饶。
    那时李世民还太年轻,如果放到现在,他一定会饶了单雄信,让这条好汉给自己卖命,而那时却只顾着发脾气,没有收此悍将,多年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默许李绩好好照顾单雄信的家人。
    李绩虽没说出单雄信的名字,但心中却已默认,王平安有单雄信那种刚硬,虽然王平安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但到了关键时刻,真叫硬气,不带推脱责任的,比他见过的许多人都强!
    李绩又咳嗽两声,点了点头,道:“不过佩服归佩服,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你不是说要一力承担吗?好,老夫给你这个机会。来人啊,给王爵爷准备好绳子,免得他要自行了断时,找不着绳子,那岂不是麻烦得很!”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李大将军发话了,那也只好照着吩咐办事,他们只好取出一根捆行李的麻绳,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多有派头呢,多有男子汉的气概,要是这里有女兵,都得为他倾倒,以身相许不可!
    结果呢,李老头儿……嗯,尉迟恭没叫错他,就应该叫他李老头儿,不但没有为之倾倒,还真的给了他一根麻绳,就不能给我找条白绫吗,也好看点啊,好歹我也一伯爵呢,用麻绳上吊,丢不丢人啊!
    王平安气乎乎地接过麻绳,往腰中一扎,道:“好,辨证没结束之前,我就一直扎着这条麻绳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在自己众多的外号里,会不会再多一个外号啊,叫王麻绳?这个外号太难听,不如叫王敢当比较好。
    一名禁卫道:“大将军,便由标下回去给王大人的家人报信儿吧,快去快回,争取今天就能让他们出城!”
    李绩没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禁卫离开。那禁卫看了一眼还气鼓鼓的王平安,忽然道:“王爵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卑职可以给你带封信,让左武卫的同僚送到徐州去!”看着王平安的目光中满是怜悯。
    王平安心中的气一下子就泄了,有啥气好生的,别人还是关心自己的,虽然禁卫说这话有点象让自己交待临终遗言,可换个思维想想,如是别人刚说了麻绳的话,这个禁卫有可能这么关心吗?
    他道:“多谢这位兄台了,我没什么话要带回徐州的!”
    那禁卫这才走了,众人接着休息。其他禁卫见王平安坐在一旁,便给他送上水袋,让他解渴。
    李绩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而王平安也不吱声,心里却在想:“万一失败了,我真的要上吊?上吊可以,但我没可没说一定要死啊!”
    他摸了摸腰里的麻绳,幸亏是麻绳,不够结实,万一失败了,我就当众上吊,先给麻绳做点手脚,然后麻绳那么一断,大家拥上来那么一救我……这不就得了嘛!
    休息了片刻,大家又再上马,继续向前,连着奔出三十来里,午后时分,到了一处小镇。李绩下令再休息,马队人多,只能让镇上几家饭馆,一起提供食物。镇上百姓听说他们是去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的,大是支持,竟然送来酒肉,而且还不收钱!
    其中有不少百姓,跑过来问道:“谁是平安小神医,我们虽不住在城里,却也都听过他的名头,那是小神仙一样的人物,只比老神仙孙真人差上一点点!”
    王平安听在耳中,心里美滋滋的,在百姓心中,自己竟只比孙思邈低上一点点,这可是最高的赞誉了,有愧有愧!
    吃喝完毕,又再上路。石坑村虽离长安有百里之遥,但对于马队来讲,并不算太远,一路奔驰,掌灯时分,便也就到了!
    听禁卫们说到了地头儿,王平安定睛看去,就见哪有小村,眼前全是山,树林茂密,也不知石坑村在哪里!
    禁卫们进入树林,做了几十根火把,拿在手里,又再上马前行,进入群山之中的一条小路,骑马慢行,顺着小路走了大概两里来地,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之下,群山环绕之中,竟出现了几十座低矮民房,想必这就是那个石坑村了!
    王平安心想:“地方选在这里,倒也还算安全,进出只有一条路,如果万一失败,只要放火烧村,然后把林子一点,也就不会把天花传播出去了!”
    进了小村,众人翻身下马,村里本就有士兵把守,见他们到了,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对李绩道:“大将军,死囚们都已经押到了,你要不要先看看,如果不合适,我们再从别的州府调集!”
    李绩嗯了声,回过身来,对王平安道:“王家小子,人合不合适,还得你来看才成。今天天晚了,你是要等天亮后再看,还是现在就看?”
    王平安心想:“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只能今天晚上就看了。”他道:“事不宜迟,迟则生乱,还是今天晚上就看吧!”
    那军官竟然也认得王平安,冲他微笑行礼,道:“王爵爷,久闻大名啊,以前只是远远的地看到您,今天离近了一看,果然是风采照人,让人……让人钦佩莫名!”
    啊,钦佩莫名?这军官还真能捅词儿,就是捅的不太对头!王平安点了点头,问道:”还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这军官忙道:“卑职项图,小小旅率一名,王爵爷不必跟小的客套!”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王平安和李绩,向村子正中的一座较大的民宅走去。估计这座民宅可能是里长一类人的家,还算是比较齐整,有三间正房。
    进了院子,见小小的一个院子里竟然站着十来名士兵,而院外也还围着两层,把这个小院紧紧地围着。
    见他们进来,士兵们立即行军礼,让开门口。项图取过一根火把,命人将门打开,他并不进屋,只是把火把伸进门去,让王平安顺着门口往里看。
    火把一伸进屋去,就听见屋里一阵骚动,微微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王平安站在门口,借着火把的光亮,向里面一看,顿时他就一咧嘴!
    就见屋里押着十几名全身赤裸的死囚,每两个死囚一组,肩上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而四只手也全都绑在木棍上,这姿势一看就知道极是难受,可能是怕他们逃跑,所以才用这样的绑法!
    死囚们见门口传来火光,都眯着眼睛,向门口看来,身子只稍一动,铁索就哗啦作响,他们不但双手被绑,身上脚上,也都带着铁链和脚铐,简直可以称得上被绑得结结实实,别说都逃跑,就连站起来都困难。
    项图道:“这些死囚都是从长安死牢里提出来的,都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一共十八个,今年长安治安消停得很,没那么多人犯死罪,所以只有这些人,是等着秋后处斩的,全都在这里了。两位大人放心,他们绝对跑不了,只要是有一个人敢逃,其余人全部挑断脚筋,每天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挨个抽二十鞭子,保证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死了!”
    他这话说得意洋洋,做为守卫,他做得相当地到位了,绝对不会让这些死囚逃掉,说完这话后,他等着两位大人夸奖自己。
    李绩没出声,比这还要惨十倍的事他都见过,压根就不在乎,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做的不错,这些人死有余辜,临死之前还能为朝廷效力,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也是为来世积德!”
    王平安却皱起眉头,道:“这样可不行啊,他们被这么个绑法,身子会急速衰弱,用来辨证天花的话,结果可能会有偏差,得让他们身体正常起来才行,至少不能一种痘就死掉,连场烧都发不起啊!”
    项图哦了声,大感为难地道:“难不成要放开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王平安点头道:“先把他们的头发都剃光,洗澡将身子弄干净,再穿上干净的衣服。不是要伺候他们,而是要让他们在辨证期间,能稍微健康一些。如果他们一种痘就死,那辨证结果岂不是没有了价值!”
    “原来是让他们能有些价值,这也好办,交给末将就成!”项图道。
    李绩笑道:“砍头之前,总要给人吃顿好的。也罢,便宜了他们吧!”
    屋里的死囚听他们在门口说起天花恶疾,虽是骇人的瘟疫,但对他们来说却都算不得什么,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如能在死之前,好好的享受一把,那也值了!
    有的死囚满不在乎地道:“多谢成全,多谢便宜。”这属于江洋大盗一类的人物。
    有的却哭唧唧地,有气无力地道:“冤枉啊,小人冤枉!”这是属于做完了就后悔的!
    一有人叫起冤枉来,屋里的死囚们立时都叫了起来,就连那个江洋大盗也跟着叫起冤枉来了!
    项图将屋门关上,笑道:“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家伙,做之前有胆,一旦被抓,就没见过不喊冤枉的。”他忽然咦了一声,道:“王爵爷,你怎么腰里扎着根麻绳,可是没有腰带的原因,要不要末将给你去找根牛皮带来?”
    王平安看了眼李绩,李绩呲牙一笑,王平安拍了拍那根麻绳,道:“这根麻绳大有用处,乃是我敢做敢当的证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qidian.com</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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