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宋骜?北勐世子?
    当这两个名字放在一张字条上出现,墨九莫名觉得有点儿奇怪。
    太有违合感了!
    宋骜失踪有好些日子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却没有半点消息。
    而北勐世子什么人?北勐皇室啊,那这个报信的人,怎么知道的?
    还有,苏赫世子,苏赫世子……她怎么觉着这个名字好陌生?
    坐在了墨家钜子的位置上,墨九就得干点儿正事,所以,对于北勐皇室的人员,她大概还是都了解一些,却从来没有听过有世子叫苏赫的。
    奇怪地皱了下眉头,墨九转过头,问墨妄。
    “师兄,你听说过这个苏赫世子吗?”
    墨妄摇了摇头,“我问过报信的人了。他说,若想知晓苏赫世子的事,那是另一桩买卖,钜子还得给一个相思令才行。”要知道相思令得凑齐春、夏、秋、冬四个才有作用,故而拿到其中任何一个其实都是没有作用的。
    “呵,他到会谈生意。”
    失笑地弯了弯嘴唇,墨九扶着太阳**,目光盯在那张纸条上,反复琢磨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突地一拧。
    “师兄,你派人快马加鞭,把安王的消息送往临安。”
    墨妄一愣,“你是说,让宋熹去解决?”
    “是的,宋骜毕竟是南荣的安王爷,这件事儿,没有比南荣朝廷出面更合适的了。更何况,如今南荣不是在想方设法与北勐修好么?这也算是一个契机,当九爷我成全他们了。”
    “好。”墨妄若有所思,却没有反对。
    “还有……”墨九说到这里,牵着唇角又是一笑,晶亮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你记得叫报信的弟子,在去京城的途中,每经过一地换马匹时,必去拜见当地官吏,并且把找到安王的喜讯告诉他们。”
    不管做什么事儿,墨九向来是信得过墨妄的,很少把每个任务都吩咐得这么仔细。那她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有她的道理。这么一细思,墨妄心脏窒了窒,身上的汗毛便有些竖起。
    “钜子是担心南荣朝廷不愿意安王再回去?”
    墨妄抿了抿嘴唇,叹一口气。
    “但愿是我多想了。”
    按理来说,宋骜失踪了这么久,南荣朝廷早就应当有举动了,可除了象征性的派人找寻一下,一个王爷失踪,居然没有欣起太大的波澜。
    而且,如果事情真像报信人所说,宋骜一直在北勐世子的手上,事涉两个邦交,北勐不可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南荣——毕竟宋骜虽然是王爷,却是一个没有什么功勋政绩,也没有太大实权的王爷,充其量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北勐把他交还给南荣,还可借机索要一些“答谢礼”,而留下一个王爷,除了给他管饭管女人,还会令人不耻,这么一合计,简直就是亏本买卖,只要北勐不傻,就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这是不是证明南荣其实没有尽力?
    “不论如何,我得让宋骜‘活’着啊!”
    不为别的,只为宋骜喊了她那么久的“小寡妇”,终于活生生把她的六郎给咒死了的恩情,也得帮他这一把。
    念及宋骜,他又想到了彭欣。
    “也不知彭欣咋样了?”
    一去阴山,她就再无音讯。墨九想到她对宋骜这份情,也是唏嘘不已。所以,为了不让他们继续蹉跎,为了小虫儿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她除了让墨妄马上派人前往临安报信之外,又顺便差人去一趟阴山寻找彭欣。
    一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二来么,也是看她平安与否。
    墨妄带着一个给“报信人”的相思令离开了九号楼,墨九一个人坐了片刻,走过去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强迫自己忙碌,忙碌,不停的忙碌……
    因为只有忙碌,才能少去回忆。
    可有些事儿,不想、不念,并不代表就不在。
    有时候只需要牵动一根弦,那痛处就会被连根拔起,扯得人撕心裂肺,几近崩溃的边沿——对着窗,她闭上眼睛,压抑住涌动的情绪,冥想了好一会儿,等慢慢平静下来,方才往内室走去。
    晚上还要去开八卦墓,她得休息一会儿。
    玫儿正在她的房间里收拾整理,看到她进来,赶紧笑着迎上去。
    墨九心绪不宁,不太耐烦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伺候,就一头栽在了床上。没脱鞋子,没脱衣服,啥也没有做,啥话也不说,就那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在没有萧乾的日子里,她又恢复成了那个懒惰的性情。
    反正也没有人会管她,何必麻烦?
    把头深埋在被衾里,她像只鸵鸟,慢慢舔着自己的伤口。
    ……宋骜有消息了,真好。
    只要人还活着,总归都是有希望,真好。
    ……可萧六郎,真的就那样没了么?
    她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是毫无依据的。虽然刑场上的情形让她很难相信他还活着,可也不知为何,她心里总会隐隐抱上一丝希望,一丝荒诞的希望——因为他是萧六郎,是运筹帷幄的萧六郎,她相信他不会让自己走上这条绝路。
    正因为信他,正因为这一丝丝的希望,她才能在这些拼命不去回想他的日子里,可以挺过来,继续做她的墨家钜子,继续那永无止境的等待——尽管有时,她也觉得可笑,尽管有时,她也觉得是在自欺欺人,尽管有时,她心底那一些呐喊越来越强烈,她还是不想轻易断了那一丝希望。
    没了希望,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知道……她得靠它活着。
    “沙沙——”
    风在吹窗?
    不,有人的脚步声。
    她冷不丁从被子里抬起头,还没转过头,背后就传来一声咳嗽。
    “咳——”
    是个男人。
    墨九自忖警惕性高,平常也没有哪个男弟子敢随便进她的房间,但这人走得无声无息,这么突然闯入一咳嗽,吓得她差一点惊叫起来。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激灵一下回头,却发现居然是面无表情的辜二,看她一脸惊愕的样子,他一脸无辜地审视她。
    “九姑娘,我吓着你了?”
    墨九“吁”一声松气,坐在床沿上恶狠狠瞪他。
    “就算你走路没有声音,就不能先喊一声吗?”
    辜二身穿黑色劲装外套黑色披风,手扶黑色剑鞘,一脸冷然的样子外加脸上那一条伤疤,很有几分江湖大侠的味道,也天生自带一种骇人的杀气,“我说我喊过你了,你会信吗?”
    “我会信就有鬼了!”墨九吸了吸鼻子,把充盈在鼻端那一抹酸楚深深压了下去,撩起眼皮儿看辜二,“你突然跑到兴隆山来,有什么事儿?”
    “我不是突然来的。”辜二认真道:“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来的。”
    “……”墨九无语地翻个白眼儿,“有事?”
    辜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才叹息了一声,“我在外头呆腻味了,近日入了伏,我怀孕兴隆山的清爽,想来休息一阵,九姑娘不欢迎么?”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墨九打个呵欠,哼哼一声瞥向他,“可你辜将军却不像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你不是要游遍三山五岳,走遍河山万里?……行了,有事说事,没事找个合理的理由。”
    轻唔一声,辜二点点头,突地眼皮儿上撩。
    “我掐指一算,发现九姑娘有求于我——”
    “滚!”墨九气咻咻地打断他,“说老实话!”
    这货的脾气向来很好,辜二还没见过她大发雷霆。闻言,目光颇为复杂地凝视着她,终于软了语气,“九姑娘果然聪慧,我确实有事找你……”
    还用得着聪慧吗?他脸上就差没写上“有事”两个字了。
    不过被人赞扬总归是好的。墨九敛了神色,恢复了一惯的笑容。
    “早说就不完了?说吧,什么事。”
    辜二看她没有请自己坐下的意思,四周看了看,选了一张离她稍远的椅子坐下,将长剑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搭于膝盖,坐姿颇为端正,语气也极是严肃。
    “我来找九姑娘换相思令——”
    “相思令?”墨九奇怪地看他,想一下,阴阴地笑了,“准备拿什么来换啊?”
    “北勐苏赫世子的身世。”
    辜二的话,成功引起了墨九的兴趣。
    “你知道这个人?”
    “嗯。”辜二简单的解释,“辜某数月游历于江湖,四处行走,也曾深入漠北,对于这位世子的事儿,略略有些耳闻——”
    墨九挑一下眉头,打个哈哈,不屑的冷笑。
    “耳闻之事,如何换得了相思令?辜将军,你懂我的规矩。”
    辜二眼皮垂下,一本正经地道:“九姑娘莫非不懂什么叫谦逊?我说耳闻,那只是自谦而已。”
    “……辜二,你变幽默了。”墨九点点头,“好吧,你不谦虚地直接说。”
    “相思令!”辜二不肯松口,“你先答应我。”
    “得看我高不高兴,还有,你的消息值不值。”
    “……那我不说。”
    “噫,你还挺犟啊你?”
    “一直如此。”
    不得不说,辜二这个男人一直都很有个性,即便在墨九面前也从来不例外。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把墨九当成一根木头来对待,动手时,不肯手软,讲起条件,也从来不肯嘴软。
    墨九咬咬牙,把一句“我靠”卡在喉咙里,好半晌儿才点头。
    “行,我答应你。不过你以后不许再不声不响的进我屋子。”
    辜二淡淡瞄她一眼,“不是不声不响,是你没关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具尸体。我以为你出事了——”
    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墨九生生压了回去,觉得自个儿最近不知道走的什么运道,遇上的全是毒舌外加神经病——难道是她颜值降低,智商缩水,时运撞煞?
    无奈叹息一声,她懒洋洋地抬手,“说!”
    辜二很快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水,半点不生疏地斜椅在她的椅子上,慢吞吞说了那个其实与墨九八杆子都打不着却非得要她付出一个相思令的代价才能知道的苏赫世子的事儿……
    “苏赫世子是北勐大汗的外孙……”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点情绪。可“北勐大汗的外孙”几个字几乎霎时就撞击了墨九的心灵,让她耳朵“嗡”的一声,心肝儿当即一颤,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然而——
    她还没有来得及插嘴,便听见辜二继续道:“他是阿依古长公主的小儿子。这位阿依古公主是北勐大汗最年长的公主,是七公主塔塔敏的长姊…一共育有三子一女,而苏赫世子是最年长的一个,打一出生就体弱多病,阿依古公主怕世子殿下夭折,听信巫师之言,把他进献给真神,一直寄养在阴山脚下的巫师家中,多年来不闻不问,这才得以长成……”
    “额……”好离奇的身世。
    古人都迷信,孩子身子不好便被说是触犯了神灵。
    所以,这个苏赫世子被寄养在外,也不奇怪。
    墨九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么,你也知道是这个苏赫世子捡到了宋骜?”
    一个“捡”字,让辜二无波无澜的黑脸,终于龟裂了。
    他嘴唇抽搐一下,点点头,“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我游历漠北……”
    “然后呢,为什么之前不来告诉我这个事儿?”
    “我告诉你了。”辜二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说谎,看墨九一脸不解的样子,又很认真严肃地解释,“那个报信人就是我。”
    什么?墨九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绕什么弯子啊你?”
    “……咱们太熟了,我怕你不给我相思令。”
    辜二这个理由太合理合情了,让墨九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狠狠瞪着他,几乎无法压抑体内汹涌澎湃的一股子洪荒之力。
    但她没有骂,而是突然甜甜的笑了——
    “这么说,这已经是你得到的第二个相思令了?”
    “不。”辜二摇头,“第三个。”
    “……”墨九竟然无言以对。
    “上次给你们报信说南荣朝廷要降旨让古璃阳回京述职的人……也是我。”
    “哈哈——”
    墨九真的笑了。
    笑得捶胸顿足,把床铺砸得嘭嘭直响,几乎瘫软在床上。
    “辜二啊辜二,真有你的啊!一言不合就装逼,简直把九爷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辜二木着一张脸,由着她狂笑不止,不动,也不语。
    好一会儿,墨九终于笑够了,几近抽搐般从床上爬起来。
    “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相思令这玩意儿,现如今墨家只生产了春令?”
    也就是说,他拿到的三个……都是春令?没有秋、冬、夏。
    那有什么卵用?
    辜二“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黑脸上满是震撼。
    “九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
    墨九咳嗽一声,揉了揉笑得生疼的脸颊,严肃地板着脸,语重心长地叹息,“不要急,我相信以辜将军的本事,一定可以集齐春、夏、秋、冬四令的——当然,前提是,等我造了再说?”
    ——
    让辜二愉快地下去“休闲”去了,墨九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吃了一肚子的汤水饭菜,再一次与乔占平一行人进入了墓室。
    幸好,萧长嗣没有出现在千连洞。
    墨九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每每想到今儿萧长嗣对她的“声声诉冤”,她小心肝儿就麻酥酥的。不想见他,尤其不想在那个“犯罪现场”的墓室里见到她。因为那样很容易让她想起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和那个让她恨不得抹脖子的亲热之吻。
    交代好注意事项,她打了个手势。
    墨妄点点头,领着人与她一起上了岩石台。
    乔占平是一个做事稳妥的人,在这之前,他已经先派弟子下来,对那口铁制的船棺进行过一番整治了。所以,在墨九到达原地时,可以看到那一口船棺的表面,有着一种被人恶狠狠蹂躏过的伤痕——
    “乔工,真有你的啊,这搞得……恐怕它亲妈都认不出它来了。”墨九玩笑着举起风灯靠近,在火光的寸寸移动中,看清了船棺尖翘的一头那条细得几乎无法从肉眼识破的缝隙。
    果然——
    外面铁水封棺,里面确实有缝隙的。
    墨九眼睛一亮,感觉离又一座八卦墓的开启是如此之近,心情几乎是激动的。将风灯的光线,对准缝隙,她正想进一步查找机关,这时,里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歌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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