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就别多想了,那白夫人心术不正,背地里给您下药,她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
    良沁的眼睛向着西院的方向看去,自白燕云自尽后,尸首被白家的人抬了回去,谢振琪让乳娘抱去了主楼,那一座西院,便让谢承东下令封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良沁眼底有晶莹之色闪烁,轻声说着;“我们都一样,都只是家族的一颗棋子,等这颗棋子没了作用,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哥哥,又还有谁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见良沁这般说来,阿秀连忙劝慰;“小姐,您可别这样说,司令对您这样好,那白夫人哪儿能和您比啊。”
    良沁微微笑了,她抬起眼睛向着阿秀看去,只温声说了三个字:“傻阿秀。”
    “小姐,司令是真的爱你的,你别多想。”阿秀有些焦急。
    “爱?”良沁吐出了这一个字,她的眼底有些许的迷离,缓缓开口;“他眼下是对我好,可是,他会是真的爱我吗?”
    阿秀刚要说话,余光一瞥,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见到谢承东,阿秀心头一震,也不知主仆两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她压下心中的慌乱,与良沁道;“小姐,司令来了。”
    良沁回过头,看见谢承东后,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阿秀不敢多呆,与谢承东行礼后,便是知趣的离开了屋子。
    “这燕窝怎么不吃?”谢承东走到桌前,瞧见了那碗燕窝,遂将碗拿起,但觉触手生温,便是舀了一勺,喂到了良沁的唇边。
    良沁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她看了他许久,直看到谢承东微微皱眉,问她;“怎么了?”
    “你不难过吗?”良沁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底,她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与懊悔。
    谢承东淡淡道;“我若说我不难过,你一定会觉得我薄情寡义。”
    “她跟了你这么多年,又给你生了儿子,她死的这样惨,你.....怎么忍心?”
    谢承东看着她的眼睛,眉心渐渐紧蹙,“我怎么忍心?”他低声默念着这句话,说完,他一手揽住了良沁的纤腰,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沉缓着声音吐出了一句:“沁儿,你不该这样问我。”
    “为什么不能问你?”良沁抬起头,迎上他的眸子,她的声音很小,“你今天会这样对她,往后,又会不会这样对我?”
    谢承东听了这一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一个扬手,便将那碗燕窝摔在了地上,就听“啪嚓”一声脆响,良沁听着全身一惊,谢承东已是扣住她的下颚,告诉她;“傅良沁,我只差把心肝掏了出来给你,你还来问我爱不爱你?”
    良沁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谢承东怒极反笑,他盯着良沁清柔白皙的容颜,抬起她的脸庞,低声道;“你有什么?我能图你什么?我要不是真的爱你,我费尽心思这样讨好你,我为了什么?”
    听着谢承东几欲低吼般的说出这些话,良沁心底微怔,其实,谢承东说的没错,她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无法图。可这般赤裸裸的话听在耳里,仍是让人有些难过。
    谢承东说完,便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他压下心中的火气,静默片刻,终究还是将良沁抱在了怀里,“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沁儿,你根本不必管我怎样对别人,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
    良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良久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主楼。
    自从那日从西院回来,傅良澜便时常梦魇,连带着白日里也是精神不佳,请了医生来看,开了些药吃也是不见好转,而今快到年关,官邸里的事也多,傅良澜强撑着操持了几日,终究是体力不支,这一日早早便是歇下。
    夜色深沉。
    赵妈在傅良澜床前守着,上半夜,就见傅良澜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水,她似是梦见了什么,在睡梦中不住的翻着身子,嘴巴里亦是不停的呓语。
    赵妈瞧着心惊,忍不住轻声唤着;“太太?太太您醒醒?”
    傅良澜声音尖利,大声喊出了一个“不”字,继而便是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太太又梦见白燕云了?”赵妈连忙给傅良澜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她面前。
    傅良澜惊魂未定,握着茶水的手也是不停的抖动着,她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情绪勉强压下,对着赵妈道;“不错,我又梦见了她。”
    “太太,您这整日里做恶梦也不是法子,要不咱们和司令说说,让人给白燕云办一场法事,超度一下,兴许您这梦魇就好了。”赵妈在一旁出着主意。
    “不用,”傅良澜抿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我不过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太累罢了,白燕云又才刚走,再过几日,我保准就没事了。”
    “太太....”
    “不用再说了,”傅良澜脸色不好,打断了赵妈的话;“她活着我都没怕过她,更遑论她如今死了,再说,她也不是我害死的,我没什么好怕的。”
    见傅良澜这般说,赵妈也是不好再劝,她犹豫了一会,又是吐出了一句;“太太,要不这几日,我去东院把司令请过来,晚上有司令在您身边,有个男人压着,您心里也踏实些,这噩梦兴许也就不会缠着您了。”
    傅良澜微微苦笑,“他不愿来,咱们又何必巴巴儿地求他?罢了,这事你和谁都别说。免得让那些下人知道了,在背地里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嚼个没完。”
    赵妈答应着,眼瞅着傅良澜孤身一人靠在床上,忍不住叹息;“太太,不是我说,您当初又何必告诉司令,白燕云给二夫人下着避孕药,说起来,对您和康儿少爷,也是只有好处。”
    傅良澜将身子缩成一团,蜷在被窝里,听着赵妈的话,也不过是轻声说了句;“赵妈,骨肉亲情,未尝不比一个男人重要。良沁是我妹妹,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她。”
    赵妈又是一声叹,为傅良澜将被子掖好,温声劝着;“太太,您歇息吧,我在这里守着,您别怕。”
    傅良澜点了点头,想起谢承东,鼻尖就是酸涩起来,她刚闭上眼睛,便有一小滴泪水从眼眶里掉了下来,落在了枕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
    江南,梁建成已是攻下了绍州,命渝军在此处短暂休整,只等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攻往金陵。
    “报!”屋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进来。”梁建成熬了一夜,眼底布满了血丝,却仍是冷静而警醒。
    “司令,江军长从川渝发来急电,还请司令过目!”侍从双手将一封面点呈上。
    梁建成接过密电,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看完,梁建成眸光有凶狠之色闪过,只对着侍从吩咐;“传命下去,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是!”侍从恭声领命。
    梁建成攥紧了那一张纸,想起谢承东,梁建成眸心幽暗,将手中的密电狠狠的拍在了桌上。
    会议室中,梁建成坐在主位,一根接一根的吞云吐雾,只抽的一个屋子烟雾缭绕。
    “司令,江北军如今攻打川渝,使的不过是‘围魏救赵’这一出,眼看着金陵即将得手,倘若此时班师回川渝,只怕前功尽弃。”渝军将领陈光年声音静定,与梁建成开口。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陈将军此言差矣,咱们这次攻打江南,早已将渝军中精兵全都带了过来,此时的川渝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谢承东要真对川渝下手,岂不是易如反掌,轻易就捅了咱们的老巢!”
    “江南距川渝相隔甚远,倘若咱们此时撤兵,一路赶回川渝,若是在路上被江北军埋伏,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依你的意思,川渝咱们就不要了?由着谢承东那厮捡便宜?”
    “够了!”主位上的梁建成终于开了口。
    “司令。”众人齐刷刷的向着他看去。
    “咱们先打下江南,至于川渝,等腾出手再收拾不迟。”梁建成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叩,发出“笃笃”的声响,而他声音低沉,透着不容人置喙的坚决,“金陵,我要定了。”
    诸人见主帅下定了决心,都是安静了下来。
    隔了许久,方才有人开口。
    “司令,等谢承东攻下川渝后,属下只怕江北军会拿住您那些夫人来威胁您.....”
    “那些女人?”梁建成冷笑,淡淡吐出了几个字来;“死了正好干净。”
    “司令这话,也包括玉芹吗?”
    蓦然,屋外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众人一震,抬眸看去,就见一个女子周身笼在斗篷下,她身段婀娜,走进屋子后,缓缓取下了风帽,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容,是周玉芹。
    ☆、077章 大丧
    看见周玉芹,一屋子里的渝军将领俱是站起身子,先是与周玉芹行了一礼,继而便是向着梁建成告退。
    梁建成也没挽留,冲着众人挥了挥手,渝军将领们俱是退出了屋子,会议室里便只剩下梁建成与周玉芹二人。
    “你怎么来了?”看见她,梁建成面上倒也没什么惊讶之色,只沉声问道。
    “玉芹惦记着司令,所以就来了。”周玉芹微微扬唇,丽色顿生。
    梁建成也是笑,“你怕是得了消息,知道江北军会向着川渝进攻,所以才跑来了绍州,是不是?”
    周玉芹也不否认,只道;“司令若不想见我,那玉芹回去就是。”
    “来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梁建成站起身子,向着周玉芹走去。
    周玉芹则是向着梁建成微微俯了俯身子,言了句;“玉芹还没有恭喜司令,金陵如今已是唾手可得,司令的大仇即将得报,玉芹也为司令高兴。”
    “嗯,”梁建成声音低沉,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了句;“我等了这么多年,为的便是这一日。”
    周玉芹亦是微笑,她动了动唇,吐出了一句;“不知司令攻下金陵后,打算如何处置傅家的人?”
    梁建成眸心微动,他没有出声,只向着她看去。
    “怎么,司令难不成是要放了他们?”周玉芹问。
    “放了他们?”梁建成重复着这几个字,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玉芹,你明知我对傅家的人恨之入骨,我又怎么可能会放了他们?”
    “玉芹是担心,司令若对傅家的人赶尽杀绝,只怕司令心里的那个人,会记恨司令。”周玉芹声音极其平静,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她的话音刚落,梁建成唇角的笑意便是隐去了,他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只盯着周玉芹吐出了几个字;“够了!我说过,不要提她!”
    周玉芹微微一笑,眸心漾着不为人知的苦涩。
    梁建成神情阴戾,他转过身子,走到了窗前,隔了良久,梁建成闭了闭眼睛,刚欲开口让周玉芹出去,就听屋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司令,金陵派了人过来,想见司令一面。”
    “看样子,是傅镇涛派了人来祈和,司令不打算见见?”周玉芹闻言,遂在一旁劝说。
    “见什么见?”梁建成燃起一支烟,对着屋外吩咐;“把他们拖出去毙了,尸首给傅镇涛送回去”
    “是,司令。”侍从领命退下。
    纵使周玉芹跟随梁建成多年,心知他的手段阴狠,可此时见着他连来使也不放过,不免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梁建成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抹叹息。
    周玉芹摇了摇头,“这一路玉芹也是累了,玉芹就先下去休息了。”说完,周玉芹再不曾和梁建成说什么,只对着他行了一礼,礼毕便是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梁建成一人,透过窗户,遥遥的向着金陵城的方向看去。
    金陵,司令府。
    “怎么样?梁建成说什么没有?”看到来人,傅镇涛立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岂料起来的快了些,顿时一阵猛咳。
    这阵子傅镇涛的身子每况愈下,渝军兵临城外,求援的电报雪片般的拍往了江北,谢承东却并未增兵,傅镇涛每日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身心满是煎熬。
    “司令,梁建成把咱们派去的人全给杀了,眼下尸首就在外面。属下生怕惊着司令,也没敢让人抬进官邸。”傅镇涛的属下声音恭谨,与傅镇涛开口。
    傅镇涛心中一寒,浑身近乎瘫软般的坐在了椅子上。
    “司令,川渝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说江北军已是向着川渝发起了进攻,按理说川渝危急,梁建成应当立刻班师,赶回川渝才对,可看他那样子,倒似乎将川渝拱手相让,也一定要打下金陵不可。”
    傅镇涛闻言,脸色更是灰白,他坐在那里,就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透着深深的疑惑,“江南地小兵弱,他何必放着川渝不要,拼死也要来和我作对?”
    那属下沉默片刻,道;“司令恕我多嘴,我总觉得,这梁建成的所作所为,倒不像是想要江南,看起来,倒是像跟司令寻仇一样。”
    傅镇涛点了点头,“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可这梁建成阴狠狡诈,不论我使出什么法子,也没法摸清他的底细,我的仇家虽多,可大多当年都被我斩草除根,我倒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让他逃了出去。”
    “司令,江北的援兵远不够抵挡梁建成,倘若渝军向着金陵发起总攻,属下只怕咱们的兵力压根抵挡不住,等梁建成攻进了城,到时候可就不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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