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她也明白,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亲,却唯独不会是他心底的那个人,不会是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更不会是他甘愿舍身的那个人,想来,只让人难过。
    东院。
    良沁回来后,阿秀瞧着她的脸色,不由得担心起来,有心想让良沁吃些东西,良沁也是毫无胃口,她在主楼守了一夜,的确是倦了,几乎脑袋刚沾上枕头,便是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色昏暗,良沁醒来后,就见阿秀在一旁捡着燕窝里的杂毛,瞧着她醒来,阿秀将燕窝搁在桌上,匆匆走了过来。
    “小姐,你饿不饿?蔡妈炖了红枣粥,您要不要吃一点?”
    睡了半日,良沁的确是有些饿了,见她点头,阿秀连忙将浓郁香甜的红枣粥给良沁端了过来,此外,还配了几样精致爽口的小菜,让良沁下粥。
    良沁吃了半碗,便再也吃不下了,阿秀瞧在眼里,只觉得焦急,“小姐,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吃这么点儿哪儿行。”
    良沁搁下碗,她沉默了一会儿,却与阿秀蓦然说了一句;“阿秀,我在想,若是我回了川渝,是不是要好一点.....”
    阿秀吓了一跳,“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良沁垂着眼眸,素白的手指轻轻蜷着,晶莹的指甲修建的整整齐齐,犹如美玉雕成一般。
    “姐姐病了,病的很严重。”
    “大小姐只是着了风寒,过阵子就好了,小姐,您可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大小姐生病,和您没干系的。”
    “不,”良沁摇了摇头,低声细语,“阿秀,你不明白,大哥离世,千里奔波,这些都不是姐姐生病的主要原因,我知道,她心里最难受的,还是我嫁给了司令,司令....又这样对我。”
    “小姐,不是我多嘴,您这刚嫁给司令,就算司令多疼你一点怎么了?当年老爷把您嫁给梁建成做妾,害你在川渝受了那么多苦,大小姐却嫁到江北,做了正室夫人,风风光光了这么些年,你们都是傅家的小姐,凭什么差了这样远儿?”
    “阿秀!”良沁不成想阿秀竟会吐出这番话,不免有些愕然。
    “小姐,您可别自己犯糊涂,您这好容易遇上了司令,司令又对您这样好,您不存着心思和大小姐争宠,就已经对得起大小姐了,您说什么回川渝的话,若是被司令知道了,您这多伤司令心啊。”
    见阿秀滔滔不绝,与自己说了这样多话,良沁不由得既是觉得好笑,又是有些心酸,她握住阿秀的手,很轻声的说了句;“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哪儿还能回去呢。”
    阿秀舒了口气,心里却也不解,“小姐,司令对你这样好,你怎么还有回川渝的念头?”
    良沁心底一颤,眸心有瞬间的失神,继而才轻声说了句;“我不想姐姐难过,可离开了江北,除了川渝,我也没地可去了。”
    “小姐都跟了司令,那梁建成又怎么会容得下小姐?”
    “是啊,”良沁微微笑了,低不可闻的吐出了几个字:“他容不下我。”
    “再说了,小姐难道能舍得司令?”阿秀这句话本是带了两分促狭,可一低头,却惊觉良沁眸心噙着泪水,她大骇,只道;“小姐,你怎么了?”
    良沁赶忙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你让人去主楼看看,问问姐姐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阿秀答应着,眸心仍是带着几分担心,离开了良沁的屋子。
    良沁深吸了口气,将眸中的泪意压下,细想起来,不免觉得愧对谢承东,他对自己这样好,她又怎能对不住他。
    川渝,司令府。
    “司令,恕属下直言,江南与江北是姻亲,傅镇涛那个老狐狸当年将女儿送给谢承东,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咱们若攻打江南,江北自是不会置之不理。倘若谢承东与江南联手,只怕以咱们如今的实力,难以抵挡。”渝军中的将军坐在下首,与主位上的男子恭声开口。
    梁建成一身戎装,眉目冷峻的坐在那里,闻言便是淡淡冷笑,“你以为,谢承东真会出兵相助江南?”
    渝军将领闻言,顿时一怔,梁建成将身子往椅背一靠,不轻不重的开口;“谢承东是什么人,你们还真以为他会为老丈人卖命?他巴不得我和傅镇涛斗个你死我活,好让江北坐收渔翁之利,那傅镇涛也是个蠢货,他以为送去两个女儿就能高枕无忧了?”说到这里,梁建成眸底透着阴狠,唇角却是微勾,低声吐出了两个字;“笑话。”
    “可是司令,倘若咱们与江南开战,江北定是虎视眈眈,谢承东若趁机攻击川渝,到时候,只怕咱们要腹背受敌,司令不妨再忍耐些日子,等咱们....”
    “够了!”梁建成打断了手下的话,一字字道:“我等了这样多年,我不想再等下去,腹背受敌也好,丢了川渝也罢,我只想让傅镇涛死!”
    最后一句,透着无尽的森然与狠毒,一众将领俱是跟随他一路打下了川渝的江山,此时见他主意已决,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恭声称是,着手准备起攻打江南战事。
    江北。官邸。
    经过几日的休养,傅良澜的身子已是渐渐有了起色,这一日,良沁服侍着姐姐用完药,见傅良澜气色好转了许多,不免放下心来,微笑道;“姐姐这两天的脸色好了许多,军医也说了,再过两日姐姐就可以出去走走,每日里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
    傅良澜亦是笑着点头,这几日良沁每日都会前来主楼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远比那些丫鬟嬷嬷尽心,她这身子倒是好转,良沁却眼见着瘦了一圈,别说谢承东,只让她看着也不忍心。
    “这几天也是辛苦你了,我这里丫鬟护士的明明有一大堆,你还偏生要过来,说你你也不听。”傅良澜拍了拍良沁的手,微微叹道。
    良沁只是笑着,坐在傅良澜的床前,拿了一把梳子,为傅良澜将头发梳好,她心知姐姐不愿自己憔悴的样子被谢承东看见,梳好头发,傅良澜瞧起来的确是精神了许多。
    姐妹两正说着闲话,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汽笛声,听着动静,良沁心知是谢承东回来了,她站起了身子,与姐姐道;“姐姐,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见她有意回避,傅良澜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她知晓,自从自己生病后,良沁有意与谢承东疏远,就连谢承东回府,她也是多以各理由避开了去,傅良澜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叹息;“良沁,你其实不必这样。”
    “姐姐别多想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良沁避开了傅良澜的视线,与护士们嘱咐了两句,便是带着阿秀离开了主楼,从后门回到了东院。
    晚间,良沁正在灯下为平儿剪纸,就听蔡妈的声音从外面遥遥传了过来;“二夫人,司令来了。”
    良沁手指一滞,刚搁下剪子,就见谢承东已是走了进来。
    阿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谢承东一眼,见男人神色不明,不免为良沁担心起来,不等她去沏茶,就听谢承东开口,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阿秀无法,只得领着丫鬟们退下,并将房门掩上。
    见谢承东向着自己走近,良沁低声道;“姐姐病还没好,你还是....”
    不等她说完,谢承东已是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另一手扣住她的下颚,让她看向自己。
    “傅良沁,躲着我有意思吗?”谢承东声音低沉。
    “我没躲着你,”良沁眼眸清澈,迎上他的视线,“姐姐现在身子不好,咱们不能这样....”
    “一口一句姐姐,良澜在你心里就这样重要?”谢承东眉心微皱,盯着良沁的眼睛,低声道;“比我还重要?”
    良沁没有出声,只无声的移开视线。
    谢承东见她如此,心便是沉了下去,他转过她的脸蛋,问她;“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你对我,就像对齐夫人和白夫人那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良沁声音很轻,却还是足以让人听个清楚。
    谢承东眸心微缩,隔了许久,才轻声一笑,“是吗?”
    良沁见他黑眸中透着心伤,她看在眼里,亦是觉得难过,却还是不愿违背本心,只能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谢承东扣紧了她的身子,一字字道:“傅良沁,别的女人都巴不得我像对你一样对她,哪怕只有我对你的十分之一,只有你....”谢承东声音低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淡淡勾了勾唇,眼底满是荒凉。
    良沁不忍见他如此,却深觉自己无法多说,只能掩下眸心。
    “你不过仗着我在乎你。”隔了许久,谢承东终是一记苦笑,说完,他最后看了良沁一眼,转身离开她的屋子。
    ☆、067章 求兵
    谢承东走后,阿秀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良沁开口;“小姐,您和司令吵架了?”
    良沁摇了摇头,“阿秀,司令刚才问我,他和姐姐,对我来说谁更重要。”
    “那小姐是怎么说的?”阿秀心跳的快了起来,十分紧张的看着良沁。
    “我什么也没有说,”良沁眼底有些苦涩,她向着窗外看去,刚好看见谢承东大步离开了他的院子,她心里有些酸,轻声说了句:“他这样对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阿秀,在我心里,姐姐和司令一样重要,我不想司令难过,也不想姐姐难过。”
    阿秀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隔了一会儿才劝道:“可是小姐,你既然都嫁给了司令,自然还是要和司令好好过日子的啊。”
    “所以,我就想着,他若能对我像对齐夫人和白夫人那样,姐姐就不会在意,他也不用难受,这样,对我们都好。”
    “小姐,我真是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司令一心一意的对你,这样的福气,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您可倒好,您若真将司令惹火了,他再也不来看您了,那怎么办?”
    “那,咱们就像齐夫人那样,去后院住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良沁向着阿秀看去,轻语出声。
    “小姐,你这到底求什么啊?”阿秀一脸焦灼。
    “我只求心安。”良沁声音很轻,阿秀听在耳里压根不知该说什么,只在一旁叹了口气。
    一连数日,谢承东俱是身在军营,偶有回府,也是歇在了主楼,并未来东院看过良沁。
    良沁每日里除了陪伴姐姐,其他的功夫只待在东院,阿秀本来还担心她受谢承东冷落心里会难过,岂料她一直都是如她先前所说那般,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日子一长,阿秀也是放下了心,主仆两深居简出,倒颇似从前在江南的时候。
    傅良澜的身子已是康复,这几日已是可以出来走动,这一日,见天气晴好,良沁扶着姐姐的胳膊,陪着她一道在花园里散步。
    “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也要改一改,司令去了你那里,你哪儿能把他赶出去?”傅良澜对谢承东与良沁的事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此时不免与妹妹开口。
    良沁没有吭声,只扶着姐姐在园子里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良沁,你嫁也嫁了,就别再和司令使性子,司令这些日子也没去过旁的女人那里,他心里还惦记着你,你只要去给他服个软,我保准他的气全消了。”
    “姐姐....”良沁看着傅良澜仍是有些苍白的脸,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姐姐知道你顾忌着我,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姐姐不妨就和你说个实话,只要我这正妻的位子不变,不论司令多宠你,我也都认了。”
    听着如此卑微的一句话,良沁的鼻子顿时酸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涩然道;“姐姐,你是他的发妻,为他生儿育女,你何至于这样....”
    “咱们女人,只能这样。”傅良澜握住良沁的手,温声道;“你不会抢走姐姐正妻的位子,是不是?”
    “我不会,”良沁心酸难忍,想起儿时至今,姐姐对自己的种种维护,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什么都不会和姐姐抢,姐姐,你别再说了。”
    傅良澜见状,唇角便是浮起一丝苦笑,“良沁,当初姐姐想把你带到江北,是想着咱们姐妹两可以联手对付别的女人,姐姐是真没想到,其实,你才是姐姐最大的威胁。”
    良沁听着这话,只觉手脚冰凉,她颤着嘴唇,吐出了几个字;“姐姐,我不会是你的威胁。”
    “你自然是没这个心思,我是担心司令,他为了你,什么都做的出来。若是往后有一天,他要宠妾灭妻....”
    “姐姐!”良沁打断了傅良澜的话,她的眼瞳清澈,看着傅良澜的眼睛,静静地吐出了一句话来:“即便往后真有这么一天,我情愿死,也不会让宠妾灭妻的事发生,姐姐只管放心。”
    傅良澜见妹妹说出这句话,欣慰之余,也是觉得不忍,她握了握良沁的手,道;“行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等司令晚上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借着机会,你好好和司令认个错,知道吗?”
    不等良沁出声,就见赵妈手里捏着封电报,从主楼里匆匆跑了过来,刚到姐妹两身边,便是对着傅良澜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夫人,您快瞧瞧,这是刚才从江南发来的电报。”
    傅良澜只以为是父母年迈,出了什么事,当下就是将电报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姐姐,出什么事了?”良沁在一旁瞧着,也是担心。
    “良沁,梁建成对着江南出兵了。”傅良澜向着妹妹看去,缓缓开口。
    良沁的心跳倏然快了起来,“川渝要打江南?”
    “是。”傅良澜将电报递到了良沁手里,良沁低眸看去,就见电报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渝攻,江南连失三省,战况危急,我儿良澜,良沁,务必求得江北出兵,切记,切记。”
    良沁捏紧了那一纸电报,脸庞如傅良澜一般,一道失去了血色。
    “司令定是早已知晓了此事,只不过,司令没有出兵。”傅良澜握住了良沁的胳膊,她的眸心有些慌乱,对着良沁道;“良沁,听姐姐的话,你一定要劝司令出兵相助,江北若不出兵,父亲压根没法抵挡住梁建成。”
    “姐姐,江北和江南联盟多年,父亲是司令的岳父,司令不会不管的。”
    “你错了,良沁,”傅良澜心乱如麻,道;“司令野心勃勃,他若是已经出兵相助,父亲断然不会发出这样一封电报,我只怕.....”
    傅良澜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压下,她与良沁回到了主楼,将电话挂去军营,邵平只道谢承东正在开会,晚上并不会回官邸。
    傅良澜一听,当机立断的与良沁开口;“你现在就去军营,找到司令后,一定要让司令出兵,良沁,咱们江南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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