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过慌乱的农奴们望着远处出现的那片浓烟不经一阵不安,他们畏缩的拥挤在一起,胆怯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一小队人马。
    当他们看清了那些身穿紧紧裹着短袄皮甲的骑兵后,先是畏惧随即一片欢呼立刻从农奴们中间响起。
    “是克尼亚的骑兵!”一个面容黝黑的农奴站在马车上回头向着后面的人大声喊着,这个时候对这些被迫离开自小生长的农庄的农奴们来说,即使是平时令人畏惧的克尼亚人也忽然变得亲近起来。
    而且这些农奴这个时候已经在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与他们有着不同远近血缘的克尼亚人,因为虽然遭受着残酷的压迫和欺凌,但是至少克尼亚人还给了他们一块能够生活的土地。
    “我们去投奔帕里姆-乌莱,至少在那里能有一块活下去的地方!”那个农奴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向着向他们奔来的克尼亚人挥手,一边回头向自己的伙伴大声招呼着。
    “阿洛伊德,我们要回家了!”
    妻子激动的声音让阿洛伊德有些恍惚,他的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发堵,虽然四周的人也在发出欢呼,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和难过。
    他看着那个伙伴站在马车上用克尼亚语大声喊着,他知道那个人的父亲就是个克尼亚人,不过他的母亲却并没有自己妻子那么走运,做为一个被主人遗弃的罗马女奴,这个人在村子里也饱受同为农奴们的其他罗马人的歧视,而现在看着他那种向着奔来的克尼亚人挥舞欢呼的样子,阿洛伊德却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欢呼什么。
    随后发生的一切,是阿洛伊德怎么也想不到的!
    迎面而来的克尼亚人在奔跑中向两侧分散,就在阿洛伊德刚刚感到不妙,一道黑影已经从对面呼啸袭来!
    随着一大片血花从那个农奴胸前爆开,一支坚硬的弩箭猛然贯入了他的胸口,带着倒钩的可怕弩头立刻在他的后心钻出一个血洞,随着被猛烈的箭身带着向后倒飞,那个农奴在人们发出的尖叫声中“噗通”一下栽下了马车!
    “上帝!他们要杀我们!”阿洛伊德大喊着一把紧紧抱住妻子,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把妻子压在身下,从对面呼啸而来的克尼亚骑兵已经大叫着冲进了他们这支小小的逃难队伍!
    “杀光所有逃跑的奴隶!”一个让所有人惊慌的喊叫从对面的克尼亚人嘴里发出,同时已经拔出的马刀立刻在哭喊慌乱的队伍里带起一片血光!
    “我们不是……”一个大叫的女人向着迎面奔来的克尼亚人辩解着,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闪而过的刀光已经把她的头顶削开,红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脑浆立时喷溅而出,撒在褐色的土地上!
    “杀光所有人!”已经冲进队伍的克尼亚人领队军官挥舞着马刀大声喊着,当他看到马车里紧紧抱在一起的那一家人时,他立刻催动战马向他们冲来!
    “小心,丝妲尔!”阿洛伊德把妻子和女儿紧紧揽在怀里,把自己毫无防范的后背对着骑兵高高举起的马刀!
    “安拉,救救我们!”丝妲尔惊恐万状的发出大喊,然后她想起什么的一把抓住身上披着的一件娟秀着克尼亚风俗花纹的披肩高高向上举起。
    “看看,我是苏丹的子民!”丝妲尔向着奔到马车前的克尼亚骑兵大叫着“我是帕里姆-乌莱收税官的女儿,他一直在为苏丹效忠!”
    “下贱的罗马人!”在稍微犹豫之后却猛然看到丝妲尔高挺的腹部的克尼亚骑兵,就好像遭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再次举起马刀,随着挥动起来的一片雪亮,沉重的刀头狠狠砍向阿洛伊德紧紧护着妻女的后背!
    突然之间,阿洛伊德感到自己胸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一推,蹲在马车边缘的他被猛然推得向后仰去,他的身子仰面朝天的向车外栽去,同时他看到一片闪着寒光的雪亮从他头顶一闪而过!
    随即,红光暴涨,一片血腥!
    “上帝呀!!”
    阿洛伊德的眼睛在那一刻几乎撕裂开来,重重摔在地上的他看到那可怕的刀光疯狂的斩进了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女儿的后背!
    然后伴着一声从妻子嘴里发出的痛苦闷哼,那柄一下把他的女儿拦腰截成两段的马刀狠狠的没进了妻子高挺的小腹!
    血水喷溅,女儿被斩下的上半截身子滚动着砸在阿洛伊德身边的地上,而一大团血污的肉团随着妻子栽倒在马车边缘从她的肚子里挤压出来!
    “啊!!!”
    阿洛伊德在这一刻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彻底沙哑的嗓子里迸发出的嘶喊声,甚至连他头顶上那匹正要用力踏下的战马都不禁为之颤!
    阿洛伊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抓住了什么,在懵懂中,他只感到自己紧紧抓住了眼前的什么东西,他的牙齿疯狂的狠狠的咬住了一大团柔软的东西,随着一股股令人恶心的腥味灌进嘴里,他只是在喉咙里发出的闷吼中用力咬下!咬下!
    好像一阵惊叫从附近响起,阿洛伊德感到了被自己紧紧抓住的那个东西已经停止了挣扎,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松嘴,已经被扯下的碎肉在他的嘴里已经被扯得稀烂,同时他好像看到从侧面奔来的一个克尼亚人正挥舞起马刀向着他席卷而来!
    阿洛伊德终于松开了嘴巴,他满嘴里都是嚼烂的碎肉和血水,同时他的眼睛冒火般的盯着向他冲来的克尼亚人,在这一刻他只是呆滞的望着你柄挥舞而至的马刀,一动不动!
    “我来了……”在那个时刻,他的心头闪过了这个念头。
    随即,他就被忽然从马上轰然栽下的那个克尼亚骑兵的身体撞昏了过去!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阿洛伊德似乎听到了妻子在招呼自己回家吃饭,似乎看到了女儿正蹒跚学步时向自己跌跌撞撞跑来的样子,还有一个很小很小,却十分可爱的男孩,他抱在妻子的怀里,看上去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这是我们的儿子,是你一直盼着的儿子。”妻子用自豪的语气向他宣布着。
    儿子看上去是那么可爱,阿洛伊德想去抚摸他的脸颊,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摸到,这让他很着急,于是他向前猛走一步,终于紧紧抱住!
    可是随即他闻到了一股血腥!而他怀里的儿子在这时也变成了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肉团,而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小腹洞开,五脏流淌!一支手上还紧紧抓着只剩一半身体的女儿的残缺身体!
    “上帝呀!”
    阿洛伊德惊恐的大叫声把他从昏迷的噩梦中惊醒!
    头顶上一个晃过的身影因为他忽然坐起来,吓得不由向后猛然一跃,伴着几声不安的叫喊,阿洛伊德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几个跟随着他一起离开农庄的村民正不安的围拢在他四周,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畏惧,就好像在看着一头可怕的野兽,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村子里的牧师正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他摆弄着手里的十字架,而且嘴里正不停的背诵着圣经。
    “主呀,当我们行走在死亡的地狱里,请保佑不让我们的灵魂堕入不可宽恕的深渊……”
    “丝妲尔……”阿洛伊德茫然的开口,立刻,他感觉到自己嘴里传来的一阵令人恶心的味道,一时间痛苦,悲伤,愤怒,和绝望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了难以遏制的呕吐!
    他爬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吐着,同时再也忍不住的眼泪霎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我的丝妲尔!我的女儿!我的儿子!”
    阿洛伊德发狂的哭声让四周的人为之黯然,他们担忧却又胆怯的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转瞬间就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同时他们也为这个人刚刚做下的事情感到恐惧,不安!
    “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他居然活活的咬死了一个人。”站在牧师身后的穆特紧张的小声说着,可是他没想到就在这时,阿洛伊德忽然抬起了头,用透着一片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那位,罗马的骑士在哪儿?”阿洛伊德嗓音重重的低问着,他的喉咙因为过度的嘶喊变得一片沙哑,因为悲愤而不住颤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但是只有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却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头死而复生的饿狼般,充满了可怕的光芒。
    “你要干什么?”穆特用力舔了舔嘴唇,当小心的看到牧师手里紧握的十字架时,他立刻变得勇敢了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想去见那位大人?”
    “让我去见他!”阿洛伊德突然大吼着站了起来,虽然他四周有好几个人,可是他们还是被他的可怕的样子吓得向后一退。
    “你想见我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阿洛伊德身后不远处的伦格开口了,看着这个人慢慢的转过身,伦格身边的护卫立刻握住了佩剑,同时他们踏前一步,挡在了阿洛伊德的面前。
    “你可以救她们的,”阿洛伊德看着伦格声音恍惚的说“我看到你的人从后面冲上来了,他们还杀了要杀我的那个克尼亚人,可是你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不救丝妲尔?!”
    随着这声爆发出来的怒吼,阿洛伊德猛然向着伦格冲了过去,他咆哮着攥紧双拳
    砸向伦格,丝毫不顾同时向他冲来的护卫!
    “嘭!”的一声,被长剑剑柄上沉重的配重头狠狠砸中肋骨的阿洛伊德一下栽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的爬起来,两个护卫已经紧紧压住了他的胸腹,盔甲粗糙的边缘立刻陷进了他胸口的皮肤之中,一时间粗重的喘息和咳嗽让他全身不住颤抖。
    伦格慢慢走到仰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阿洛伊德面前,他略微沉吟,然后沉声说:“我知道你认为是我故意不去救你的妻子和孩子,而且也的确是我命令我的人离你们远些……”看着阿洛伊德听到这话再次挣扎的样子,伦格暗暗叹息一声“我也的确派我的人跟在你们后面,穆特不如你那么熟悉道路,而我也只是想让你为我带路,这一切都的确是我的决定,”说到这里他微做手势“让他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阿洛伊德愤怒的盯着伦格,他的嘴角在不停颤抖,同时攥紧的拳头绷得手背上的筋骨一片疼痛。
    “我知道你把一切都归罪于我,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难道不是也是导致你妻子死亡的凶手吗?”伦格低声问着。
    “你胡说!”阿洛伊德愤怒的大吼着“如果你不来,如果你的军队不来,丝妲尔决定不会死,是你把这一切都打乱了,你带来了死亡和灾难!”
    “可是却是你把那些人带出了村子!”伦格忽然抬高了声调“也许你认为自己妻子的父亲是个克尼亚人的收税官所以你就是例外了?还是你认为只要你们服从克尼亚人,他们就会承认你们是他们中的人?可你忘了,你始终是罗马人!
    在他们眼里,即使你娶的是个克尼亚贵族的女儿,你也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是你的自以为是让你带着那些人走上了死路,当你们穿过那块界碑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成为了克尼亚人心目中的逃奴。
    甚至你的妻子对他们来说都是耻辱,他们认为是你留下的血脉是在侮辱他们,即使我们不来,难道你以为以后克尼亚人会让你的孩子自由吗?他们难道不照旧是农奴?照旧是克尼亚人的奴隶?!”
    “胡说!胡说!!”阿洛伊德大叫起来,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伦格的领子,根本不顾身边已经抽出长剑的护卫指着他后背的剑尖,只是疯狂的对着伦格吼叫着“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的父亲也已经承认她了,是你毁了这一切,你这个魔鬼!”
    “住嘴!”一个护卫从身后用长剑狠狠隔在阿洛伊德的胸前,把他向后拖着,可是他却死死抓住伦格的领子,三个人不禁砰然同时倒在地上!
    混乱中,阿洛伊德伸出双手紧紧卡向伦格的脖子,他的嘴巴再次张开,牙齿间还挂着的丝丝烂肉立刻出现在伦格眼前!
    “你也向杀死我是吗?”伦格伸出手臂用力一拖阿洛伊德的下巴,同时他紧紧盯着阿洛伊德狰狞的面孔“你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其实你不过是个奴隶,你的妻子和你一起做奴隶,你的孩子将来也是奴隶,而你完全有机会不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你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阿洛伊德的声音变得毫无理智“你可以救她们的!”
    “我的人已经尽量赶过去了,可是那些克尼亚人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或者应该说是没有给你们任何机会,”伦格开始慢慢的松开手“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听你们的任何解释,直接屠杀你们的人,你的妻子和孩子死的是那面快,难道你真的认为我的人能来得及赶上救她们吗?”
    “可是,可是……”阿洛伊德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了在那短暂的瞬间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克尼亚人的屠杀来的是那么突然,甚至当时他根本无法来得及带领家人跳下马车,只能用自己的后背去为她们抵挡砍开的马刀!
    “可是,死的不该是她们,我的上帝,这都是怎么了!”
    阿洛伊德终于崩溃般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凄嚎,他软软的放开双手,仰躺在地上,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发出变了声调的哭号“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上帝为什么这么惩罚我!?”
    “因为你是个罗马人,”伦格在护卫的帮助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不再看阿洛伊德,只是穿过那些围拢在四周的人向前走去“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不论你们在这里经历了多少代,不论你们是否想接受克尼亚人的统治安心的生活下去,对克尼亚人来说,你们永远是希腊人,永远是被征服的土地上的奴隶,也许当你们和他们通婚的时候,你们认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尊严,但是在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一个克尼亚人会相信你们,更不会有克尼亚人认为你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可是,丝妲尔她怀孕了呀,她不该死呀!”依然躺在地上的阿洛伊德声音嘶哑的喊叫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那一刀是砍向我的!”
    “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的妻子孩子?”伦格回过头看着阿洛伊德“对他们来说,她的孩子和你一样是农奴,他们离开地界也是要被杀掉的,而你却认为自己是个例外?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容忍你吗?”
    说完,伦格转头看着那些在屠杀中存活下来和跟随自己的村民们:“曼齐克特是罗马的土地,即使是经过了一百年也依然是!我们知道,克尼亚人同样知道!所以他们才会把你们分割开,才会禁止你们离开自己的农庄,为什么?因为他们惧怕!
    他们惧怕你们当中有人会唤醒自己罗马人的血脉,惧怕你们依然向往罗马,也惧怕今天这样会出现一支能够带领你们重拾荣誉的军队出现。
    可是你们当中还是有人决定放弃自己的尊严,但是这个放弃换取来的,只有更大的杀戮。”
    伦格深深的叹息一声,他侧头看着那个已经失去了家人的农奴,在过了一阵之后,他向自己的护卫做出示意。
    随着一个沉重的钱袋放在阿洛伊德头边的地上,伦格的声音也从远处响起:“拿着这些钱走吧,如果你想活命,就沿着莫杜夫河向上游走,总会有些人能收留你的。”说完,他向那些看着这一切的村民说“我们就要去和克尼亚人战斗,也许我们会和你们的祖辈一样死在曼齐克特,所以你们也可以跟着他走,这是你们的自由,到现在为止至少你们还没有人做出过背叛罗马的事。”
    说完,伦格大步走到比赛弗勒斯身边翻身上马,随着一阵嘶鸣,大队的骑兵跟随在他身后,沿着刚刚覆盖一片血腥的道路缓缓前进。
    当路边还残留的浑浊着大片血渍的红色血泥出现在眼前时,一个骑兵队长来到伦格身边低声禀报着:
    “大人,那些克尼亚骑兵不是附近农庄里的守备兵,他们是从姆居切克战役中回来的那支克尼亚军队的前哨。”
    尽管脸上不为所动,但是伦格的心在这一刹那却瞬间一紧!
    返回曼齐克特的克尼亚军队前哨?!这个消息如一个沉重的巨石般立刻压在了伦格心头。
    一直以来,他等待的就是一个能够在通向曼齐克特半路上伺机歼灭这支残军的机会。
    伦格知道,以自己这支千人军队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同时拿下莫杜夫河两岸曼齐克特的两座城堡的,即使破坏了上下游的两座桥梁,但是除了对其中一座城堡长期的围困之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好的方法能够速战速决,而一旦那支从姆居切克战场上回来的克尼亚军队出现在这片土地上,那么也就是自己这支远途奔袭的罗马奇兵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所以他需要的是机会!是能够在那支残军还没有回来,而刚刚经历惨败的他们,不论是士气还是军力都正处于低谷时的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当听到说那些突然出现的骑兵居然是那支克尼亚军队的前哨时,伦格不禁在心底里发出一声意外的惊呼!
    他没有想到那支军队会回来的这么快,而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在曼齐克特城外建立起围攻之势。
    “难道这里真的是终结了罗马神话的曼齐克特吗?”伦格在心底里狠狠的这么自问,他用力吐出一口长气,一股自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就一直压抑在他心头的沉闷让他不禁感到阵阵憋屈,同时一股不甘让他发狠般在心中不住的自问:“难道我就不能改变这一切?!”
    队长默默的看着脸色平静却一直沉默的伦格,虽然他不知道子爵这时在想什么,但是他一阵同样令他焦躁的情绪也在悄悄的感染着他:“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那支克尼亚军队回来了,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鲁兹,那么你认为呢?”伦格歪头看着神态沉闷的队长,他知道这个时候正是真正证明勇敢、冷静、忠诚和智慧的时候,对这些未来将会是他那支与这个时代任何一支都截然不同的军队中的精华来说,曼齐克特,也将是一块彻底磨练他们的试金石。
    叫鲁兹的队长微微迟疑了一下,这个来自特里布松的罗马士兵一直在为自己能跟随圣子战斗而感到骄傲,而在这时他觉得自己将要说出的话却又令他感到十分羞愧,可最终他还是小心的回答:“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回避那支军队,我们应该想办法退回到莫杜夫河北岸去,和将军大人的军队会合,那样我们还可以继续围攻赫利阿特旧堡……”
    “不错的建议。”伦格微微点头,他并不认为这个队长的建议就是胆怯,甚至在这短暂的一刻,他已经把这个人归入了那种能够审时度势的一类将领。
    勇敢,却不鲁莽,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样有限目标的将军,同样是难能可贵的。
    伦格心里默默回忆着这句已经忘记了是谁说过的名言,同时他看着有些不安的等待着的鲁兹轻轻摇头:“不,我要做的不是回到河对岸去,而是要继续前进,甚至是要向更南方前进。”
    鲁兹愕然的看着伦格,在说出那些建议时,他想象到了子爵大人可能会因此对他的胆怯露出厌恶,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位大人却会如此大胆甚至有些固执的要继续完成他那看起来太过冒险的计划。
    “如果是别人,也许可以退回到河对岸,可是我却不可以……”伦格对鲁兹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说着,他轻驱战马先前缓缓走去。
    鲁兹不知道伦格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伦格自己却在这时比任何人都无比清醒!
    对于一个拥有强大家族地位的人来说,一次失败也许只是他一生中奋战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挫折,但是对于依靠奇迹之光获得眼前一切的伦格来说,一次失败就可能意味着眼前拥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我的道路上不能有失败,也绝对不允许有失败,只有成功才能证明我的存在。”
    在做出在奇利里亚完成他那大胆计划的时候,伦格就已经这样告诉自己,而现在,在这危机四伏的曼齐克特,他更是这样警告着自己。
    一阵骚乱忽然从队伍后面传来,鲁兹回头看去,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警惕。
    他看到那个叫阿洛伊德的农奴在两个护卫骑兵的押解下沿着队伍边正大步走来。
    他丝毫不顾战马从他身边经过时扬起的烟尘,在这时看来一双似乎已经完全凝固住的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伦格。
    “这个人要干什么?”鲁兹不满的问着护卫骑兵。
    “大人,他说要见子爵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
    “我要见那位大人,你放心,你可以把我绑起来!”阿洛伊德大声的喊着,而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面伦格的背影。
    “让他过来。”
    在听到鲁兹的报告之后,伦格吩咐着,不过虽然说的轻松,但是他还是小心的摸了摸胸前的环甲,当摸到里面当初汉弗雷送给他的那件半身甲之后,伦格的心头微微轻松了一点。
    历史上因为被暗杀而愀然退出历史舞台的人,实在是举不胜数,而伦格并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虽然没有被捆绑起来,但是却依然被严密监视的阿洛伊德来到了比赛弗勒斯高大的马头前,他用那双看起来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的失神眼睛,沉默的盯着伦格看了一阵之后,忽然开口说:“我认识这里的路,我可以给你带路。”
    ………………
    马克西米安在自豪的向子爵的使者宣布了考雷托尔的军事实力之后,却并没有得到预期中充满惊讶的赞美。
    相反,当丕平听到考雷托尔总督说出完全可以由考雷托尔自己派出援军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伦格的亲笔信。
    看着那封内里还另外有两个信封的密信,马克西米安的眼神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然后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当看到最后时,他甚至因为自己心脏的隐约疼痛一阵发愣。
    “大人,居然是这么想的……”书记员愕然的走到桌子边看着对他来说实在陌生的那片土地,然后他只是稍一寻思,就立刻下达了向博特纳姆和耶路撒冷同时派出使者的命令。
    “……尊敬的伯爵,你对我的友谊始终令我为之怀念,而我现在再次向你发出要求,请你派出你的军队和骑士来支援我。
    请相信我对你的承诺,在对我尽了你的义务的同时,我会用更大的回报报答你的帮助……”
    一封简洁的密信通过“马克西米安”大路迅速的传到了刚刚获得大捷的汉弗雷手里。
    而几乎就在年轻的博特纳姆伯爵接到这封信的同时,令一封信也送到了依然盘桓在耶路撒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的埃及苏丹手中。
    “……苏丹陛下,我相信一个失去威胁的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对您将是十分有利的,所以请允许我的军队经过您的土地……”
    “那个贡布雷呀……”看到这封信的萨拉丁,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就在伦格的军队第一次进入曼齐克特土地,而瑞恩希安也是第一次听到凯撒必胜呼喊的那一天,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在埃及苏丹萨拉丁匆匆签署了一个合约之后,带领着一支刚刚获得大胜,士气高涨的博特纳姆与考雷托尔联军,越过了刚刚不久前与克尼亚人大战的阿迪勒的阵线,在萨拉森军队严密的监视下,沿着阿拉加茨山脉的出口,从南方踏上了通向曼齐克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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