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飞马带起一条长长的灰尘在早沙漠上飞驰着,从远处看,那条不住移动的灰尘带子在逐渐西落的红色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心目,并且越来越近的直向行进的王旗奔来。
    萨拉丁远远看着逐渐行近的骑兵,深邃的眼神中隐约流露出淡淡的期盼,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注意,但是他身边的那些随从还是从苏丹看到那个身影后就一直没有移开的神态中感觉到了苏丹内心里的急切和关注。
    “至高无上受安拉庇护的苏丹……”萨拉丁看着由那个满头汗水的信使骑兵带来的密信,他被沙漠烈阳照射得一片黑红的脸上毫无表情,即使连他身边长时间服侍的太监,也只能从苏丹脸颊上略微显得灰白的伤疤上看出主人内心里并不平静的波澜。
    “陛下,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显然并不想忠实的履行他所做出的承诺,即使是您以安拉的名义出现在他边境的军队,也无法让这个异教徒熄灭他野心的火焰,”拿在萨拉丁手里的阿迪勒的来信,在牛油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黯淡的阴影“苏丹,即使在我安拉的面前起誓,我也可以向您保证这个异教徒显然会有所举动,他的军队在安条克的领地里不住调动,让我担心的是,据悉他原本驻扎在于其接壤的克尼亚苏丹国边界的军队也有部分正向东南方调动,这不能不让我怀疑这位公爵是否已经于克尼亚苏丹暗自有所契约,但愿安拉的荣光照拂我们,但是如果他们之间真有所协议,尊敬的苏丹,那么这个协议唯一的敌人就只有您,我的苏丹。”
    看着这封看似危言耸听的密信,萨拉丁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信中所提到的那个威胁会是个多么巨大的危机,而阿迪勒会在这个时候写下这样一份密信,已经让萨拉丁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威胁将有多么巨大。
    克尼亚苏丹国,这个奇特的国家。不论是举着十字架的欧洲东征军还是信奉新月的阿拉伯部落联盟,在双方几乎竭尽全力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角逐的时候,都似乎有意无意的忘记了还有这样一头强大的猛兽蛰伏在旁边。
    事实上,对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来说,这个国家并不陌生,甚至还颇有隔阂。就是和这个国家的军队,第一次东征的欧洲骑士们曾经在安条克城下誓死决战!
    也是和这个国家的军队,曾经把十字军召唤到遥远东方来的东罗马帝国,曾经和他们在酷热干燥的戈壁上进行过一次令十字军骑士们叹为观止的骑射骑兵大会战!
    而随后的将近百年中,这个时分时合的国家如同突然摆脱了一切纠纷般,不再理会十字军与***之间为圣地产生的纠纷屠杀,甚至他们的军队还主动的退出了好几处可能会与法兰克人引起纠纷的城堡要塞。
    在之后的悠长岁月里,这个似乎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国家顽固的守卫着属于自己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毫不留情的杀戮一切试图侵入他们国家的敌人,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撒拉森人,他们会对所有打扰了他们安宁的外人予以无情的痛击,但那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克尼亚苏丹国的军队再也没有一次出现在自己国家的领地之外。
    可是即便如此,克尼亚苏丹国和接壤的安条克公国之间多年来依然还是处于微妙紧张的关系之中,没有一位安条克公爵和克尼亚苏丹敢于轻视对方,他们总是在自己一边的边界上尽可量的驻扎上数量庞大的军队,即使当萨拉丁挟雷霆之势从埃及侵入叙利亚,建立起了足可以对这两个国家都形成巨大威胁的力量,他们也始终不肯从那条对峙的边界上撤下那怕一点点的军队。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萨拉丁才最终能在叙利亚从容的建立起自己那看似强大的帝国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阿迪勒的密信却让这位埃及苏丹在酷热的沙漠里感到了阵阵凉意,他能想象波希蒙德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敢于从与克尼亚苏丹国对峙的重兵把守的边界调离他那宝贵的军队!
    那是只有和克尼亚苏丹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才会出现的大胆举动,而这个协议唯一能达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着要共同对付的敌人!
    萨拉丁沉默的寻思着,而没有一点声音的沉寂让四周的人觉得阵阵压抑,他们暗暗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苏丹这样的沉思,而在那些视萨拉丁为万能的将领看来,即使是耶路撒冷那厚重的令人可怕的城墙也不会令苏丹有这样的表情,这就让他们更加觉得诧异好奇。
    一阵隐约杂乱的声音从帐外远远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纳维德透着暴躁的脸出现在了帐篷口,他先是歪头看了看里面一群人沉寂的脸色,接着在稍一犹豫之后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父亲,”王子走到萨拉丁面前他并不是没有看到苏丹沉思的表情,可是他还是沉沉的低声开口“有人向我们报告,有一个小部落遭受到了袭击。”
    “哦?是哪里的部落?”并没有因为被这个细小事情打扰而生气的萨拉丁认真的询问着,同时看着儿子脸上似乎有要隐瞒什么的表情,埃及苏丹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满“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在安拉面前我们的一切都是不可隐瞒的。”
    “是的父亲,安拉佑护。”纳维德低头告祈之后终于用整个帐篷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沉声说“是哈里布的一个部落,他们的男人都参加了圣战,部落里只剩女人,可是我们的巡逻队昨天发现整个营地里的妇女孩子都没杀光了!而且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些人的身上有我们的战士使用的弯刀的创口!”
    “哄!”的一声,整个帐篷里霎时一片爆响,所有原来安静的等待苏丹命令的将领和部落酋长都跃然而起,他们的脸上露出愤怒和疑惑的眼神,他们相互愕然的对视着,随着短暂的沉默,怀疑和敌视的气氛立刻从一些原本就有所隔阂的部落首领之间升腾起来!
    “这一定是法兰克人在挑拨我们!安拉的子民绝对不要上当!”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酋长站出来大声向四周宣布着,然后他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沉默的萨拉丁躬身行礼“苏丹,我相信睿智的您,一定能揭穿这种卑鄙的阴谋。我们都知道圣地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只要还是个虔诚的***,再愚蠢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收复圣地的神圣举动。”
    “说的对,塔塔里埃米尔。”
    萨拉丁站起来向老酋长微微点头,看着那个被称为塔塔里的酋长退到拉赫曼身边,他沉吟着在那些还在议论纷纷的部落将领面前慢慢走过,随着他的脚步,帐篷里慢慢平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凝重的看着走过的苏丹。
    “没有一个真正的***会在这个时候破坏我们的神圣举动”萨拉丁看着将领们的脸,他平静的脸上始终没有因为这个突入其来,可能会引起巨大风波的消息出现丝毫慌乱,甚至之前阿迪勒给他带来的坏消息这时候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丝毫痕迹“安拉安排我们在经受了百年的屈辱之后收复圣地,我相信这是对我们的启示,所以我向你们发誓,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我只希望你们能明白安拉始终在注视着我们,穆罕默德在登上天梯前也曾经感叹世间迷惑我们的罪孽,让我们向安拉祈求不会受到这罪的诱惑而对自己的兄弟产生猜疑,那会让我们的圣战遭受最大的挫折。异教徒的长矛也许不会戳破我们的铠甲,但是猜疑会让我们变得懦弱甚至胆怯。安拉保佑!”
    “安拉保佑!”随着萨拉丁慢慢跪伏在地上,将领们相继跪下,沉沉的祈祷声在帐篷里悠悠响起,帐外听到祈祷的卫兵相继趴伏在地上。逐渐满营的士兵纷纷跪倒,整个军营中到处传诵起透着深邃的颂经吟唱声。
    低沉单调的诵经声不定的灌进耳朵,终于把半睡半醒的汉弗雷从昏沉中醒来,他本能的挪动一下紧得发疼的两臂,不过在略一抻动旁边的什么东西引起一阵抱怨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是和其他人绑在一起的。
    汉弗雷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在稍微适应了头顶晃眼的阳光之后,他倔强的想再次站起来,不过这又立刻引起和他一样坐在地上的一群人的不满和抱怨。
    自从成为俘虏以来,博特纳姆的小少爷就彻底失去了他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尊严,尽管和他绑在一起的其他俘虏,并没有因为他是那个罪魁祸首雷纳德的儿子而对他无理,但是显然他们对这位年轻子爵也说不上尊敬。
    他和其他人一样吃着撒拉森人施舍给他们的干饼和可怜的一点水,然后就象一群群畜生般被驱赶着随着撒拉森军队向着圣地前进着。
    汉弗雷和所有人一样为自己不知吉凶的未来感到恐惧,早先的勇气已经随着长途跋涉快消耗殆尽,而且随着得到的食物和饮水越来越少,俘虏群里开始出现病患,而令人可怕的是,一旦病倒那人就可以说两只脚都已经迈进了坟墓,根本不会给他们医治的撒拉森人只会看着病人越来越虚弱,在某个时候会有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拖走,然后从此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
    “千万不要倒下!”
    俘虏们不听的相互警告着,他们不停的提醒着和自己熟悉的人和伙伴,让那些已经逐渐感到不适的人尽量跟上队伍,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可怕的戈壁沙漠上,脱离大队的人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甚至就在整个队伍附近不远的一些地方,他们就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阵阵的戈壁野狼发出的嚎叫,也能看到远远的荒地上正上下起伏,发出渗人叫声的乌鸦衔食死尸时带起的片片黑云。
    一声呻吟响了起来,汉弗雷在稍一迟疑之后才发现发出这声呻吟的就是自己,一阵头晕和冰冷让他的身体不住摇晃着,嘴唇间呼出的热气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块烧红的木炭。
    “给我些水……”汉弗雷无力的歪头看着身边的人,可是他看到的是和他绑在一起的一个骑士脸上露出的畏惧和试图拼命躲开他的举动。
    “他病了!快把他带走,否则他会让我们大家都得病的!”那个不久前还表现的颇为勇敢的骑士这时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汉弗雷摇摇晃晃扯得他也脚下跟着不稳的脚步,那个骑士用足力气向押解的撒拉森士兵大喊着,直到有两个士兵闻讯过来,拖着已经迈不开步子的汉弗雷向队伍外走去。
    “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孩子。”看着被拖走的汉弗雷的背影,骑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他用力把身上一件已经破烂的斗篷披在头上遮挡着头顶的烈日阳光,随着队伍缓慢的向前走去。
    迷茫中,汉弗雷似乎感觉到了脚下的疼痛,他的靴子已经因为长途跋涉破裂了,被两个士兵一路拖着的右脚上的鞋子甚至干脆掉了一半鞋底,脚趾在粗糙的沙地上划出了一条醒目的血痕。
    隐约他听到一个士兵随口说了句什么,接着他就觉得身子忽然一轻,然后胸膛猛然撞在了炙热的地面上!
    疼痛让汉弗雷立时一醒,他挣扎的抬起头,只看到两个用头巾裹着头脸的士兵正要转身离开,这让他立刻感到一阵恐惧。
    单独一个人被抛弃在这里的可怕厄运让他挣扎着半直起身子,他想抓住一个士兵垂下的弯刀,但是却立刻被推搡着再次跌倒,同时一阵头晕让他的眼前越来越黑,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吆喝。
    然后随着一阵眩晕中,汉弗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预示着主基督为世人殉难流出的血般红色,为苦难和赎罪而承受的黑色十字架,还有用围绕着十字架绣上的拉丁经文形成的繁琐花纹,伦格身披着这样一袭崭新的火红披风出现在了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的面前。
    孤独的站在王座前的女王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身边空空的王座,当她终于意识到不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那个始终和她貌合神离的妹妹都不在场,只有她自己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西比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般的悲哀。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伦格,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陌生。而当她在掌仪官的暗示催促下艰难的从红丝绒托盘里拿起那顶代表着权力和令她耻辱的桂冠时,她的手甚至在不停的颤抖。
    “我,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王,安条克,的黎波里和埃德萨的宗主,在这里正式授予你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以圣地保护人的名义,愿你以上帝赐予的力量和宠爱为我们抵抗和消灭异教徒的侵略,愿上帝保佑你。”
    西比拉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她感到耻辱的宣言,当她和伦格抬起头来的眼睛对视时,伦格看到女王的眼中已经蒙起了一片雾水。
    而更让西比拉感到悲愤的,却是就在她的手刚刚离开那顶桂冠时,整个大殿里霎时掀起的如雷欢呼,和随后豁然从王宫外面早已聚集等待的民众中发出的震天呐喊!
    “上帝保佑他的宠儿!”
    “主基督的圣者永福!”
    “圣地的保护人,圣枪的守护者!”
    “子爵大人万岁!”
    …………
    无数无法听清的欢呼声、祈祷声、呐喊声响彻一片,有的人看着这一切跪在地上画着十字,有的人则大声哭泣祈求着上帝赐予奇迹守护即将陷入危难的圣地!
    看着这一切,西比拉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经显得毫无血色,她的手指颤抖着从另一个托盘里拿起了一柄沉重的长剑,看着这柄剑,她的眼中不停闪动着暴躁的气息,一股要愤然拔出的躁动让她紧紧抓向剑柄!
    “嘭!”
    就在西比拉的手指刚刚触到剑身,一只更加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抓住剑鞘,然后几乎是十分失礼的从她的手里拿过了长剑!
    “这是鲍德温一世陛下所使用过的光复圣地的佩剑,”伦格拖着剑身和西比拉对视着“不过这么锋利的武器还是让能使用它的人使用吧。”
    西比拉的身子猛然一颤,她畏惧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眼中闪动着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顶王冠。
    “看哪,
    我要差遣我的使者在你前面,
    预备道路。
    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
    ‘预备主的道,
    修直他的路。’”
    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高声吟诵忽然从人群里响起,这声音粗狂而有力,憨直中透着无穷的信念。
    人群霎时一阵寂静,这忽然响起的祈祷让听到的人先是一阵愕然!接着,更多的人开始随着高声祈祷起来,伴着一片圣歌,越来越多人的开始加入这让所有教士和贵族骑士都不禁目瞪口呆的祈祷之中!
    “上帝,他们在使用赞美主基督的福音,这是亵渎!是异端,是……”
    赫拉克留满脸恐惧的大声喊着,可他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越来越高亢的圣歌声中。
    “我们在天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圣歌声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汹涌起来,民众开始沸腾!甚至一些教师也开始随着发出阵阵的祈祷,越来越多的人划着十字跪在向着那个站在王宫大殿台阶上的人跪下,祈福!
    而就在这时,在一阵略微的骚乱中,一个充满暴躁和愤怒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愤然响起:
    “上帝!这是亵渎和背叛!是在亵渎上帝,是在背叛王国!”
    随着这声几乎已经彻底疯狂般的喊叫,伊布林的巴里安拖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大步走上了大殿的台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qidian.com</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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