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沉默一时间笼罩在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中间,即使是雷纳德也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一阵愕然。
    他慢慢走到地图前,仔细看着如一个橄榄般截开了前方道路的加利利海,然后用手指沿着湖泊右岸向上慢慢划动,随着他的手指,盖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揽看到雷纳德的手指掠过那个叫哈丁角的时候,盖伊的心头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一阵难受。
    雷纳德的眼神最终落在那条路线上来回巡视起来,随着他嘴里不住的低声嘀咕,站得不远的盖伊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说:“这么点距离,萨拉丁已经跑不了了。”
    然后在盖伊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雷纳德已经转身向望着他的贵族们大声宣布:“萨拉丁就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用最强大的军队和上帝的意志去惩罚异教徒吧。”
    “上帝的意志!”
    王帐里离开一阵沸腾,在阿卡主教的带领下,一片如被热血浸泡过的狂热呐喊立刻充斥帐篷,甚至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他们的激烈呼唤。
    “这是冒险,”雷蒙低声在身边的德.莫洛斯耳边急促的阻止着,他看到这位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也激动的举起了手臂,这让他觉得自己这时已经完全孤立了“大人,必须阻止这种冒险,我们带的饮水给养根本不够这么多军队进入干旱地区,这样的季节只要一天,一天!就足够让萨拉丁不需要动用武器就彻底摧毁我们了!”
    “可是如果现在反对就是在和上帝作对你知道吗?!”德.莫洛斯有些愤怒的盯着雷蒙“而且我也受够你了,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么干没有有任何好下场,萨拉丁就在我们前面,即使我们不行动,杰拉德也会单独去的。到了那时候一切荣誉就将完全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或者只会得到个懦夫的名号,我可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上帝,你们都疯了。”雷蒙愕然的看着德.莫洛斯“难道没有人能看出这是个陷阱,还是你们都愿意为这个陷阱付出代价?”
    “我们是在为信仰和荣誉付出代价,”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不再理会雷蒙,他挤过前面的骑士,来到已经和国王站在一起的杰拉德对面,在和盖伊相互点头行礼之后,他转过身向所有盯着他的医院骑士团修士们拔出长剑发出一声呼喊:
    “上帝的意志,惩罚异教徒!”
    “惩罚!”最后的一丝沉默也被打破了,早已等待着大团长发出命令的医院骑士们霎时爆发出比刚才的那些人更加激烈的呐喊,其中很多早已压抑的医院骑士一边高举十字架发誓,一边高声斥责着之前的怯懦行为。
    看着这些已经疯狂的骑士贵族,雷蒙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他独自一人沿着帐篷的边沿慢慢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汉弗雷有些犹豫的向雷蒙打着招呼,看到伯爵脸上的纳闷表情他立刻开口说出来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说,不过我的母亲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命令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和您在一起,她严令我必须跟随在您身边。”
    “哦,这是伯爵夫人给你下达的命令?”雷蒙有些奇怪起来,他好奇的看着这个雷纳德的儿子,对施蒂芬娜并无恶感的他,对雷纳德的这个儿子倒也不会过于厌恶,而且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显然要比他那个让人讨厌的父亲讨人喜欢的多。
    “是的,我的母亲这样命令我,”说到这儿,汉弗雷忽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而且她告诉我说这是伦格对她说的,他让我母亲转告我,说那样对我有好处。”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雷蒙消瘦的脸上微微一颤,他回头看看几乎被热情撕碎的王帐,感受着那里面毫无理智,疯狂肆虐的气息,他抬手搭在汉弗雷的肩头揽着他向远处走去“来,年轻人好好和我说说,那个贡布雷都让你的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
    夜晚的月光终于在加利利海湖水的颖脱下降临了,这也将是耶路撒冷王国军队旅行中最后一个充满愉快的夜晚,所有人都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们将沿着一条充满干旱荒凉的加利利海右岸走上最终和撒拉森人决战的道路。
    在一片由火的海洋组成的耀眼营地里,盖伊在众多贵族陪伴下巡视着自己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望着那些看到他就发出高声欢呼的士兵和走到面前向他行礼致敬宣誓效忠的骑士,盖伊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和自己相配的勇气和豪迈。
    他踏上一块巨石,向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发起了激情洋溢的讲演,在他如布道般的演说中,上帝赐予世人最荣耀的日子即将到来,这是自从第一次东征之后世人再也未曾享受过的荣耀,而伴随着这些荣耀的必将是所有人都会为之振奋渴求的财富和地位。
    “我们可以想象大马士革的黄金和宝石,可以想象埃及王宫里的洁白象牙还有能让你随便挑选的美丽女奴,这一切都将会展现在你们所有人面前,任由你们挑选!”盖伊的话立刻引起了无数的感叹,人们的眼中弥漫的贪婪甚至已经逐渐代替信仰的狂热,一张张因为渴望财富舔起的嘴唇里吐出炙热的臭气,开始有人暴躁的催促赶快进军,更多的人用高呼主名来掩饰已经压抑不住的欲望之火。
    “进军哈丁!进军提比利斯!进军大马士革!最终我们要征服异教徒的王国埃及!这就是我对你们下达的命令,以主之名,上帝对异教徒的惩罚将在我们这一代完成,上帝的意志!!”
    “上帝意志!”在国王四周掀起的声浪立时直冲天际,火把和无数的武器在黑暗中闪动着和天上的繁星交相映衬的光辉,这一切都把站在石头上的盖伊衬托得如同站在云端般高大英武,这让国王霎时信心倍增,甚至连白天那最后一点对未来的莫名不安都毫无踪影了。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看着围拢在自己四周的士兵,听着那震天的呐喊,盖伊在心底再次发出这样自豪的感叹,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这句话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贴切了。
    而更让盖伊感到高兴的,是当他回到王帐时看到了早已等待着他的雷蒙。在盖伊和所有贵族疑惑的注视下,雷蒙向国王深深行礼,然后他用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清晰声音向国王宣誓效忠,并且主动提出了指挥最危险的前卫军的要求。
    “我的陛下,我希望用自己的行为来为之前的我洗刷耻辱,甚至要为因此可能已经殉难的贡布雷子爵的死负责,所以请你允许我的请求,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将来最后的审判面前得到救赎。”
    雷蒙始终平静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了他的真诚,这种真诚甚至感动了盖伊。国王主动伸手拉住雷蒙,再次让他和自己并肩走进了王帐,同时雷蒙的要求也得到了理所当然的许诺。甚至国王还允许伯爵自己挑选那些愿意和他一起冲在最前面的勇士。
    随着雷蒙的这些举动,如同国王也称他为“王国的父亲”一样,赞美和尊重立刻又回到了这位老伯爵身上,而唯一略显不满的雷纳德也在儿子成为了很少的几个前卫部队的骑士之后感到了心满意足。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似乎在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偿,一切都变得充满了希望,而一切梦想也要在太阳即将升起的第二天实现。
    ………………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在盖伊为自己的荣耀发出这样感叹的同时,在同样清冷如霜的戈壁圆残月的映照下,另一个人也正发出同样的感叹。
    只不过这个人无法和正意气风发的国王比较,当他发出这样的宣布时,相应他的不是万众起呼的盛况,却是一个被他粗鲁动作带入高潮的女人的呻吟迎合。
    “克利福特!”西比拉用一声能让任何男人听了都会为之销魂的娇媚喊声,迎合着正在享受她身体的情夫给她带来的无比欢愉。而接下来几乎虚脱的眩晕又让她不仅一阵急喘之后瘫在柔软的地榻上。
    看着不停喘息的西比拉,克里福特略带轻蔑的笑了笑。他觉得不久前自己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丝毫不差,这个女人除了会在男人怀里放荡,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眼前不禁闪过另一个鲍德温家族的女性身影,尽管那个叫伊萨贝拉的女孩魅力似乎还不能和身边这个成熟的女人相比,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那个女孩更让他着迷,或者说更让他产生一种要去征服她的欲望。
    “告诉我,如果我有机会,你会让我成为国王吗?”克利福特低声在西比拉耳边问着,事实上这才是他更感兴趣的事情,至于说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他虽然也颇为满意,但是耶路撒冷王冠的光辉却始终诱惑着他。
    “你说什么?”西比拉还挂着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她的双眼从迷离中逐渐清醒过来,然后用似乎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夫。当意识到他似乎是认真的时候,西比拉略微迟疑摇了摇头“别去想这些东西克利福特,国王宝座并不那么值得羡慕,有时候你要为了它付出各种代价,那都往往是你无法接受的。听我的,永远不要再有这种想法,而且我也不会为了你推翻我的丈夫。”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克利福特微笑着抚摸着西比拉的脸颊,然后他低头在西比拉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随着西比拉脸色微红的挤进他的怀里,克利福特再次深深吻住了身下女人的嘴唇。
    这种热烈的激情立刻勾起了西比拉如火的迎合,她不住的扭动身躯享受着和男人偷情的激情。
    但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克利福特眼中闪动过的冷漠和恨意,一时间随着克利福特如野兽般的蹂躏,整个寝宫里立刻响起了西比拉在欢愉中难掩的痛苦呻吟。
    ………………
    阳光终于伴随着已经略显熏热的晨风照耀进了耶路撒冷王宫的花园,一个女侍穿过那些正在打扫庭院的仆人飞快的走过长廊,来到始终紧闭的寝宫门前,轻轻敲了狗头状的青铜门环。
    随着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沉重的房门打开了,即使开关的很快,可女侍还是看到了房间里似乎一闪的男人背影,当她从西比拉刻意拥紧的袍子领口看到那一抹淤青时,女侍立刻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镶花地砖,似乎那上面有着什么了不起的圣训一样。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国王来信了?”西比拉不满的看着还算知道分寸的贴身女侍,虽然她和克利福特的事最终无法避过这些亲信,可她还是不想做的过于大胆,一想起盖伊那喜怒无常的性格,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确是在玩火。
    可也许正是这种胆怯中又透着期盼的念头,让她如同上瘾般迷恋上了这个可怕的游戏。
    “陛下,是那个赫克托尔,”女侍有些不满的禀报着,她不知道那个白化病人有什么事要这么早的来到王宫,甚至还要立刻见到女王“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觐见陛下,而且他说这些事关耶路撒冷的命运。”
    “赫克托尔?贡布雷子爵的掌旗官?”西比拉有些奇怪的反问,如果不是这个人异乎寻常的外表,她甚至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毕竟每天在耶路撒冷试图钻营的人实在太多“最好像他真的有什么大事,否则我不会饶恕他。”
    换上件严实外袍的西比拉,在一座花亭里神态庄重的接见了赫克托尔,不过随着白化病人的开头一句话,她就再也保持不住她的庄严:
    “陛下,我奉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大人的命令来向您提出警告,耶路撒冷的危难时刻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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