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米安神情忧郁的跟在玛蒂娜的身后沿着城墙缓慢的走着,在他们远处扬起阵阵尘土的道路上,一队骑兵正缓缓远去,飘扬在队伍前面耀眼的红色黑十字旗却始终吸引着送行者们的目光。
    马克西米安有些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出使没有自己的份,当他为了这次远行连夜准备的时候,最后得到的命令却是让他跟随玛蒂娜留守考雷托尔。
    这让书记员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随着大人离开,尽管他也知道留守考雷托尔的重要,但是一种对大人依然无法原谅自己的担忧却促使他看着远去的队伍赶到闷闷不乐。
    “书记员,我相信这样的安排是伦格对你的信任,”似乎看出马克西米安的情绪低落,玛蒂娜低声宽慰着自己未婚夫这个看上去情绪兴致不高的手下“也许你应该按照伦格的吩咐去看看那些城堡的守卫和其他什么东西,或者是带领我的收税官去到那些村子里征收一下我的嫁妆税,要知道我一个姑姑在当初嫁给她丈夫的时候曾经向那些农民征收过一大笔嫁妆税呢。虽然伦格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提醒那些农民,应该为他们的领主尽到的义务。”
    “您说的对殿下。”马克西米安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
    尽管大人临行前曾经对他说过一些听起来有些让他觉得颇为担忧的推测,但是马克西米安这次却认为大人似乎有些担心过份了。他实在难以想象如大人所说的那样,萨拉丁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不认为耶路撒冷的军队会那么快就阻挡不住敌人。
    “大人这次真的有些小心过份了,”马克西米安一边陪着玛蒂娜走下城墙,一边心里不住的寻思着,在他想来虽然也曾经亲眼见到过萨拉丁的强大,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耶路撒冷的军队会那么容易就被彻底消灭“也许我该象公主说的那样多收些税,那样大人回来之后可能会心情好一点吧。”书记员看着走在前面正在和刚刚走来总管轻声商量着什么的玛蒂娜的背影心里不住揣测着。
    就这样,一路寻思着沿阶梯走下城墙的马克西米安,逐渐消逝在了熙攘热闹的考雷托尔城里。
    阿历克斯兴奋的随着战马的颠簸在原野上奔跑着,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失态的他尽管始终想让自己表现的成熟些,但是却总是因为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而嘴里发出一阵阵“唔唔”的叫声,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总是在奔跑得最高兴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叫声,那些村子里的同伴曾经讥讽他叫起来就象一头野猪,但是他总是记得自己只有在最高兴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听上去实在不那么美妙的叫喊。
    “我终于是个骑士了!”
    阿历克斯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向自己呼喊着,尽管曾经梦想过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是他却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恩赐吓住了。
    当清晨醒来,准备要为即将到来的远行最最后准备的时候,他却突然被叫到了考雷托尔王宫的主厅。
    当他走进主厅看到那些站在伦格和玛蒂娜四周的骑士,还有托着放有长剑和金马刺的马克西米安时,尽管隐约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是因为过于兴奋而感到的恐惧却又让他不敢相信幸运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以致当伦格以领主的名义命令他跪下的时候,他甚至因为一阵痴呆而被四周那些考雷托尔骑士一阵笑话。
    可是接着,在伦格平静的诉说中,人们听到了这个普通木匠儿子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们知道了在雷纳德袭击考雷托尔时,是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用自己不停的飞奔及时领来了雷蒙的援军,也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曾经在萨拉丁大军的环视下如何忠实的跟随自己的主人。
    当伦格把长剑搭在阿历克斯的肩头宣布他为骑士时,人们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木匠儿子脸上那种因为惊喜变得痴呆的样子,然后他们听到了他因为激动而变得哽咽的声音。
    看着在十字旗下不住驰骋的阿历克斯,伦格不由回头看了看已经模糊不清的考雷托尔城,他不知道马克西米安是不是能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做好一切,他还记得当他说出即将发生的一切时书记员尽管恭敬但看上去明显不以为然的脸色。
    这虽然说起来有些无奈,但是他却已经实在无法把一切说的更清楚了。他告诉了马克西米安耶路撒冷可能会在很快的时候面临敌军光临的险相,但是他却不能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甚至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安都已经用很谨慎的口气问他,这些猜测是不是上帝又给予他的什么启示。然后他就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那样子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又忽然发生一般。
    这让伦格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觉得颇为沮丧,即便是几乎被人们当成圣徒般看待的这个时候,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可怕危机,而这种危机并不是来自某个贵族,而是在这个时代几乎无所不在的对上帝的信仰和敬畏。
    这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享受这种信仰敬畏给他带来的好处时,又如履薄冰。以致即使是在和最亲信的手下和女孩在一起时,他都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疏忽而露出任何能把他带进地狱的蛛丝马迹。
    可是这些现在看来都并不重要了,当接到盖伊的命令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讨厌的盖伊要借刀杀人的让自己死在撒拉森人的手里。可接着他就彻底否认了这个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事先知道即将派往雷蒙那里的使者会遭受袭击呢?只有自己而已,但是盖伊派出的使者,却恰恰就是自己的这个纯属巧合的安排,却让伦格不能不叹息命运的奇妙。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伦格对自己这么无奈的说着,想着留在太巴列的法尔格尼,他在为自己事先安排下的那一步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为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扯而感到困惑,而这根绳索最终牵在谁的手里,却又让他想象不出。
    ………………
    “命运……”站在耶路撒冷王宫花园台阶上的盖伊,在晨光的照拂下也在念叨着这个对他来说不知是好是坏的词汇。
    “我的命运是当国王。”他看着远处正在王宫堡垒墙顶上忙碌的士兵们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现在整个耶路撒冷都已经被一片需要战争的喧嚣笼罩了,几乎再也找不到如雷蒙那样试图用和谈与撒拉森人相安无事的胆小鬼,到处都是惩罚异教徒的叫嚣和煽动,甚至一些平时深居浅出的教士也开始公然走上街道宣扬上帝荣光,而通往圣山的“苦路”上则已经被祈求战争的朝圣者挤得水泄不通。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盖伊宣布了自己即将正式征讨萨拉丁的决定。
    “我会成为一个超越鲍德温家族任何一个人的伟大国王。”盖伊为自己感到激动,他似乎看到了在这种群情激扬的驱使下,自己带领着不可战胜的十字军横扫异教徒的壮举,也看到了可以与史上任何一位圣徒比肩的荣誉和光环。
    “上帝的宠儿也许是个奇迹,但是他也只能成为为国王服务的奇迹。”
    盖伊心里忽然闪过伦格的影子,这让他有些不快,不过在两个黑人奴仆为他穿戴好国王的装束,然后再小心的在外面罩上一件平时轻易不穿,镶嵌着黄金十字架的链甲之后,盖伊对自己这身体面的装束颇为满意。
    当仆人小心的用力拉紧腰带时,他才感觉到原本合身的铠甲似乎有些窄了,看着微见隆起的肚子,盖伊不禁为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在王宫里的厮混颇多感慨。
    “看来我还是要用建立武功来保证我的王位。”盖伊向刚刚沿着台阶在克利福特陪同下走来的西比拉微笑着打招呼,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在这个早晨显得出奇的美丽,特别是她脸上透出的那抹如同刚刚享受过欢愉后的红晕,让盖伊看的不禁一阵激动。
    甚至他可以打赌,连陪着她散步了很久才回来的克利福特也显然被西比拉的美丽吸引了。
    “成为伟大的国王有很多条途径,不过没有任何一条是比战胜敌人更能彰显威严的了。”克利福特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长剑用力挥舞了几下,然后一边把剑身平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铸造的是否平直,一边平淡的开口“我相信这次对萨拉丁的战争,肯定能让您的王冠更加璀璨照人。”
    “我相信一定如此,”盖伊从克利福特手里接过长剑佩戴到自己腰间“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伟大,也要让他们知道究竟是谁最终拯救了圣地。”
    “我们拭目以待。”传令官略一鞠躬之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盖伊“陛下我想您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和您一起去完成这个壮举。”
    “哦,好了克利福特,”盖伊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他搭着亲信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向已经传来阵阵喧嚣声的外厅走去“我知道你认为让你留下而没有机会得到荣誉有些不公平,可是要知道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我想很多人正盼着伊莎贝拉突然出现呢,所以我需要你替我在耶路撒冷守住王座,这也是西比拉的建议,她希望能有个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她主政,对吗亲爱的?”
    盖伊回头向身后的妻子溺爱的询问,得到的是一个让他赏心悦目的甜蜜微笑。
    费了一大堆口舌之后,心满意足的得到了传令官许诺的国王感到颇为欣慰,就在来到一扇小门边时,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欢呼,胸中充满激情的大步走进了已经站满贵族骑士的外厅。
    只不过,就在盖伊为自己要第一次以国王身份带领耶路撒冷大军征讨异教徒而激动时他并不知道,就在那扇小门外,克利福特忽然一把抓住要跟着丈夫走进去的西比拉,并把她紧紧挤在墙上用力亲吻起来。
    西比拉被自己情夫这个大胆的动作吓得不禁睁大眼睛,就在她奋力阻止时,她听到克利福特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兴奋低吼:
    “一切终于都要是我们的了……”
    耶路撒冷城在沸腾,或者说是在可怕的震颤,即使还没有正式发出进军的命令,但是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那个时刻已经到来。
    街道上穿戴盔甲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朝圣者开始在大街上贩卖自己身上唯一的一点东西以换取武器装备。
    很多人穿戴自备或者是家传的破烂甲胄拿着简陋的武器在街上游荡,每当有骑士宣布自己需要扈从时就会有人争先恐后,蜂拥而上。
    而更多的人则是手握十字架唱着圣歌聚集向征募士兵的军营,他们肮脏的脚上穿着破烂的鞋子,身上披着透着臭味的破衣烂衫,经过长途跋涉而满面灰尘的脸上因为营养不良显得一片菜色,有的人眼窝深陷,而有的干脆已经象一具可以走动的骷髅般瘦骨嶙峋,但是他们的手里却无一例外的握着可以杀人的武器!
    每当有教士在士兵护卫下抬着圣物经过时,拥挤在街道上的人们就发出狂热的呼喊和祈祷,他们当中有些人跪在圣物经过的路上亲吻地面,有的人则用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洗刷路上的尘土。
    当圣殿骑士们出现在道路上的时候,人们的欢呼响彻全城,在一遍遍的圣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喊叫当中,人们看到了在圣殿骑士后面由康拉德亲自陪同的雷蒙德。
    可是这个时侯已经没有人再对这个人犯下的罪行予以指责,在人们眼里这个人现在就如同一个圣徒般值得敬佩,他成了敢于挑战和蔑视萨拉丁的英雄,也成了耶路撒冷城里唯一曾经挑战过那个异教徒的先驱。
    人们不停的高呼着这位伯爵的名号,同时祈求勇敢虔诚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为即将出征的他们祝福。
    当他们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后,更多的人在欢呼呐喊中涌向兵营,他们乞求着,哀求着,甚至跪在地上头撞击地面请求让他们加入讨伐异教徒的军队,而他们的武器则是简陋的镰刀、连枷、木棍、草叉和更多赤手空拳的狂热。
    但是这却丝毫举止不了他们要成为为上帝的信仰付出生命的理由,炙热的信仰和令人胆寒的疯狂这时已完全让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梦呓之中,已没有人再试图阻止一场不可避免的宗教战争,也没有人再敢于阻止!
    就是在这样一个疯狂即将彻底毁灭一切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耶路撒冷敲响了软禁老贡布雷夫妻房子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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