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保佑国王的灵魂升上天堂!”
    拥挤的主殿里人们仔细倾听着耶路撒冷使者的叙述,直到他终于述说完毕,人群当中才有人发出这样的呐喊。
    “上帝保佑!”人们一起发出回应,他们纷纷低头躬身,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为年幼国王的逝去祈祷,尽管实在无法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发自真心实意。
    “耶路撒冷的国王是上帝的选择,他生的时候是为了守护上帝在人间的圣地,死后必定得到祝福。”身穿隆重的全套法衣的英诺森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伸出空中的手指划动十字,年轻的脸上浮现着难以言表的凝重。事实上他更希望这时自己是在耶路撒冷,当想到那座城市可能已经陷入的一片混乱和那张空虚的宝座这时正被无数的人窥伺觊觎的时候,英诺森的内心里就如同让火烧般的惶恐不安“就如同伟大的先王鲍德温四世在世时一样,我们一直祈祷上帝赐予我们的耶路撒冷之王是和他的舅舅一样的勇敢,至少在将来会像他舅舅一样。可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面对再次失去国王的困境。在这个王国危难的时刻,在这个撒拉森人随时可能会向圣地发起挑衅的时刻,不论是教廷还是我本人,都希望能再次尽快出现一位守护圣地的国王,这是圣地的需要!愿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愿上帝赐予我们一位国王的同时赐予我们一位统帅!”一个更高亢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在众目注视之下,伦格慢慢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他走到耶路撒冷的使者身边,向主座上的几位贵族低头行礼,接着慢慢转身看向围拢的贵族们:“各位大人,众所周知撒拉森的大军随时都在窥视着我们,萨拉丁对圣城的野心更是从没有消失过。在这个时候耶路撒冷的国王要是一位王国真正的统治者,更要是一位杰出的,令人敬佩的统帅,他不但能够带领所有忠诚的骑士坚定勇敢的面对萨拉丁,更要能让每一个遵守他命令的人都相信他能把胜利带给我们。”
    “说的对,我们需要一位伟大的国王!”骑士们开始发出呐喊,他们不住的挥舞拳头,而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喊出雷蒙的名字。
    “可是出现一位国王还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伦格话锋突然一转,在所有人都因为错愕一片安静时,他高声提醒到:“圣地现在已经危在旦夕,我们可以想象萨拉丁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他的大军刚刚袭击的黎波里,可是这个时候在听到国王驾崩之后,难道他不会立刻去袭击圣地吗?难道我们不能怀疑萨拉丁会破坏当初和鲍德温四世陛下签订的3年合约吗?各位骑士,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做的不是仅仅守护的黎波里,甚至请允许我冒昧的说,雷蒙伯爵大人更不应该在的黎波里,而是应该尽快赶赴耶路撒冷!圣地和圣墓在等待着你的守护,”伦格说着大步蹬上主殿的万王座前的台阶,在众人的盯视下,他直接走到雷蒙面前,单膝跪下“大人,作为一个骑士侍从请接受我要求守卫圣地的奢求。”
    说完,伦格突然站起双手拢在一起向后一退,同时他的口中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清晰声音说:“伯爵,作为圣枪的守护者,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恩宠和主基督为世人流淌的圣血的名义,向您提出进军圣地的要求!”
    “进军圣地!”一个骑士大声应和着,霎时一片应和声立刻响彻主殿“进军圣地!!”
    “说的对!圣地的安危才是至关重要!的黎波里是耶路撒冷的门户,是为了守卫圣地才存在的。那么为了圣地我将不惜放弃我领地的安全,这是一个骑士的职责所在。”雷蒙一边盯着眼前的伦格一边大声对所有人发出这个明显要违背西比拉和盖伊意愿的命令,这个时候他觉得这个看起来还有些嫩的侍从变得有些可爱了。
    “可是大人,西比拉女王的意思是……”使者有些惊慌的开口,他没想到的黎波里伯爵居然会这么随便就找到一个进军圣地的借口,虽然在临行前他已经知道要想成功的阻止雷蒙赶回耶路撒冷并不容易,可是这个自认巧言令色的使者依然还是坚信自己能用如簧巧舌,让这位的黎波里伯爵陷入为了维护荣誉和清名不得不听命的两难境地。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反驳他,甚至这个人还用更高尚的上帝名义来教唆和指使的黎波里人。
    “西比拉女王?”雷蒙看着使者慢慢走下台阶,在经过伦格身边时,他抬手在伦格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告诉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只为了自己的领地而放弃对圣地的守护,还是认为我原本就是那种只想守住自己地盘的卑鄙的人?”
    “当然不是大人,我绝对不会对您有这种想法。”使者立刻恭敬的躬身行礼,他因为长期奔波原本就已经快要虚脱的身体这时因为紧张已经汗流浃背,脸上更是已经一片粘湿,这让他不得不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在座的有高贵的主教,”雷蒙向两位除了在听到国王驾崩表示了适当哀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主教微微致敬,然后他又回身向依然没有从哀伤中摆脱出来的施蒂芬娜夫人轻轻点头“还有尊敬的伯爵夫人以及众多贵族和骑士,更多的是虔诚的信徒,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不会只了的黎波里而坐视圣地的危难,虽然我刚刚返回,可是我会立刻重新带领我的军队和骑士赶赴耶路撒冷。个人的一切和圣城相比都是渺小的,除非确定来自萨拉丁的威胁已经消失,否则我会一直驻守圣城,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愿上帝保佑!!”一片呐喊响彻主殿,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激昂!
    “可是女王……”
    看着四周人们的激动情绪,雷蒙微微靠近使者侧脸急促有力说:“别和我说什么女王,西比拉现在还只是死去国王的母亲!说起来我认识你,你是盖伊那些狐朋狗友里的一个,我经常看到你们在耶路撒冷的街头胡作非为,而且你是他们当中最狡猾的一个。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萨拉丁帮助你们把我骗出耶路撒冷,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是如果有一天哪怕是只有那么一点让我听说国王的死和盖伊有什么关系,或者是让我发现有人把我们出卖给了萨拉丁,不论他是谁我都会让他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生在地狱里!”
    “您这是很严厉的指控,”使者喘息着让自己不至于因为紧张失态,他也同样小声的说:“大人我会把您的话带给盖伊公爵,我只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您能收回这些话,否则我是不惜向一位伯爵挑战的。”
    “下次我会直接砍掉你的头。”雷蒙慢慢后仰,收回身子。在看着那个使者充满敌视的弯腰鞠躬之后,他转身走上台阶来到始终看着自己的伦格身边。
    “孩子你做的不错,也许我以前看错你了,或者说所有人都看错你了。”雷蒙还是小声的说,然后他向前一步对着所有人发出命令:“准备战马和兵器,骑士们去召集你们的队伍,进军耶路撒冷!”
    “遵命大人!”骑士们应声而起,四周即刻一片兵器摩擦,甲胄碰撞的声音。
    伦格默默的看着雷蒙走下台阶和德.朱洛等几个的黎波里的骑士会合,这让他又想起德.朱洛刚刚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伦格不知道德.朱洛所谓的复仇究竟是要对谁,这让他不由得为雷蒙担忧起来。
    虽然那对父女两人都从没承认过对方,可是一想到阿赛琳,伦格还是本能的为雷蒙有些担心。
    ”但愿朱洛不会干出阿尔卡那样的蠢事来。”伦格心里这样想着,转身走向了在女侍的陪同下走出主殿大门的施蒂芬娜夫人。
    在施蒂芬娜夫人那刚刚擦去泪痕的脸上,伦格看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真正为年幼国王的死而悲伤的人。
    “夫人,我想您对国王的驾崩一定十分伤心。”伦格陪着伯爵夫人慢慢走在甬道上。
    “哦,那是个很好的孩子,或者应该说是个可爱的孩子。”施蒂芬娜夫人原本想显得淡漠的脸上终于无法抑制的显出一丝悲伤“我这么说一个国王有些不敬,可是那孩子真的很可爱。聪明、漂亮很像他的父亲,他父亲威廉是个很随和的人,”说到这里,施蒂芬娜夫人终于遏制不住转身扶住身边的树干低头哭泣起来“我不喜欢他的继父,甚至不喜欢他母亲,可是我爱那个孩子,可上帝还是召走了他。”
    “鲍德温家族的血统断续了……”伦格轻轻开口说出托尔梅那句充满悲哀和落寞的话。
    “奥托他还好吗?”施蒂芬娜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我很担心他,要知道他是……至少他自认是鲍德温家族的人。所以国王的死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而且,小诺文(鲍德温五世)也的确可以说是鲍德温家族最后统治耶路撒冷的国王。盖伊,他是恨不得把鲍德温家族的烙印从耶路撒冷城墙上彻底抹去的。”施蒂芬娜轻轻叹息,她看着伦格的眼睛“我们要立刻到耶路撒冷去,我丈夫在那里,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所以,可奥托的身体是经受不了这样的旅行的,你能不能……”
    “夫人,我想您应该知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到圣城去的决心。”伦格摇头拒绝了施蒂芬娜的未开口的提议。第一次,伦格认真的说到:“我的主人是鲍德温家族的成员,如果上帝真的要召唤他,那么他就有权在耶路撒冷迎来自己一生中最后的时刻。”
    “你说的对,侍从,也许这就是奥托的命运。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者死了,鲍德温家族也没落了。”说到这儿,施蒂芬娜终于没有再说下去,在伦格的恭送中,她还是没有走进托尔梅的房间,转身在女侍的陪同下黯然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者……”伦格看着走远的夫人一行人,心头不住萦绕着这句话。可是和伯爵夫人说这句话时不同,对他来说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者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甚至可以说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也在那个天纵之才逝去的时候,随着他的长眠而死亡了。
    摇晃的马车随着路上崎岖不平的颠簸‘吱呀’作响,头顶浅灰色的天空也在不住的摇晃,旷野中被惊起的乌鸦在远处发出的阵阵叫声,更让人在这即将下雨的阴沉午后感到难以忍受的压抑和低落。
    “咳咳咳……”托尔梅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躺在马车上,潮湿沉闷的空气让他觉得难以呼吸,一股股热烘烘的气息在他的喉间翻滚着。随着胸口疼痛,逆到口鼻的腥味让他猛的张嘴,一大口污血从他的嘴里呛了出来。
    “你怎么样了!”伦格突然出现在他头顶,随着一个皮囊递到他的嘴边,一股带着苦艾草味道药水灌进托尔梅的嘴唇,可是这却并不能让托尔梅的痛苦减轻多少。
    托尔梅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从比赛弗勒斯背上跳上马车的伦格,溢着血水的嘴角划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大概……就在这里了,”他突然很平静的开口说着,声音很轻但是却有一种终于放开的轻松“我大概就要蒙召了,我就要去见我的祖先了。”
    “不会的我的朋友,你说过你要去耶路撒冷的。你是个骑士不是吗?其实不是都要遵循自己的誓言吗,你还没完成这个誓言呢。”伦格不停的安慰着已经脸色发灰的托尔梅。
    似乎是回应伦格这句话,如同一波波越来越高的波浪,从行进的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了高高的欢呼声,那欢呼声不住的在队伍里如旋风般掠过,所有被这阵旋风袭击的人都立刻加入这听起来毫无意义却简单明确的欢呼:
    “圣地!耶路撒冷!我们到圣地了!”
    “耶路撒冷……”伦格听着在这时如招魂摄魄般的呼叫慢慢抬起头,随着马车逐渐登上地势高耸的坡顶,他看到了在黄土弥漫的大地尽头,如同虚幻中的海市蜃楼般耸立的一座灰蒙蒙的城市。
    虽然跨越了千年,可伦格依然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认出,那就是拥有着这个世界上第一无二孕育过三大宗教和产生过无数奇迹的神奇之城——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托尔梅发出苦涩的自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了起来“伦格,把我扶起来,还有去把施蒂芬娜叫来。”
    伯爵夫人听到仆人的报信很快就来到了托尔梅的马车边,看着被伦格搀扶着坚持走下马车坐在高高的山顶对着圣城出神的托尔梅,伯爵夫人坚强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她悄悄对跟在身后的汉弗雷点了点头,年轻的贵族少爷立刻向跟随的仆人暗暗示意,过了一会早已经等待着的随行牧师那罩着不祥的黑色法衣服的身影远远的出现了道路地尽头。
    “看来你们为我都准备好一切了,”托尔梅轻轻转头看到了牧师的影子笑了起来,然后他又回过头去平静的看着山下大地尽头那座城市“我终于又看到了,终于又来到这里了。”
    他向下看着那些这时已经跪在地上向着圣城高声祈祷的朝圣团的男女老少,听着他们发出的夹杂着高亢,哭泣,欢笑和歇斯底里的喊叫的祈祷,托尔梅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某个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
    “施蒂芬娜,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做我的见证。”托尔梅睁开眼睛,看着圣城他突然在伦格的扶持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过来,侍从,跪在我的面前!”
    已经意识到什么的伦格站到托尔梅面前慢慢跪下,随着一柄沉重的骑士剑搭在他的肩头,四周的人都听到了一个虽然病入膏肓却依然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发出来声音:“以法兰西国王,安茹公爵和诺曼伯爵赐予我的名义在这里宣布:我,法国国王治下的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谨以我王赋予我的权力授予你,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骑士之名。你要在这里发誓,信你所坚信的,守你所珍惜的,忠你所效忠的。你要发誓为耶路撒冷而战,以上帝赐予你的恩典和宠爱为武器,永远守护圣地,快发誓!”
    “我在这里发誓,遵守自己的诺言。
    信上帝为唯一的神,护卫他的荣光。
    守持虔诚、清苦、自省、敬畏的教规。
    我的剑将为守护上帝的信仰而锋利,除非我死亡,
    我的盾将为保卫圣地的存在而坚固,除非我死亡,
    我的生命将为耶路撒冷的人民而战,除非我死亡!
    上帝与主基督为证,当蒙圣召之时,
    裁决的圣徒将为我的行为做出公平的审判。
    愿万能的上帝赐予我力量、勇气、好运。
    圣父,圣子,圣灵同在。”
    祈祷声在铁灰色的天空下响起,这时大滴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土,阴冷的风吹拂着所有人的衣襟呼呼作响。
    “我要请这里所有人作证,依据我所拥有的权力,我认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为勒芒的安施泰特的子爵爵位和领地的继承人,”在人们诧异的低语声中,托尔梅再次把剑搭在伦格肩头“你是我领地与爵位的继承人,是我荣誉的继承者和守护者,你要发誓为我去完成我的愿望。”
    “我发誓。”伦格接过托尔梅已经颤抖得无法握住的骑士长剑,单膝跪地上双手扶着十字形护手回答。
    “一切,就这样吧……”托尔梅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伦格飞快的扔掉长剑抱住了他已经毫无力气的身体。
    “施蒂芬娜,”托尔梅看着走过来的伯爵夫人苦笑着“如果有机会请你告诉西迪,我这一生始终爱她,请她原谅我。”
    “我会的,你对西迪的爱人人都知道的,连我的丈夫都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伯爵夫人握着托尔梅干枯的手低语着。
    “谢谢你,那让我自己单独安静一下吧,这样更好些。”
    看着逐渐走开的人们,托尔梅慢慢吸着越来越大的雨水中潮湿的空气,然后他对伦格说:“伦格,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让我看着耶路撒冷,我要看着自己家族的先辈长眠的地方。”
    在伦格搀扶下,托尔梅靠在身边伦格的肩膀上坐了起来,就在这时,伦格听到了附在耳边的托尔梅嘴里吐出的微弱却清晰的耳语:“听着伦格,我给你的那个袋子你一定要收好,那里面,那里面不只有神圣的力量,也有真实的财富。咳咳咳,我的祖先能成为耶路撒冷之王,那袋子里的秘密才是,才是至关重要的。去……去找到,找到那些……”
    随着托尔梅的声音越来越低,伦格感觉他靠在自己肩头的身子也越来越重,终于伴着从托尔梅喉咙里发出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一直看着耶路撒冷的双眼慢慢失去光泽,直到终于彻底凝固。
    雨已经越下越大,在这洗刷着大地上一切尘埃的雨水中,在遥望圣地的山顶上,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耶路撒冷王国鲍德温家族的最后一人,就此黯然长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qidian.com</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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