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梳坊里。
    温燕穿着一件缠枝纹刺绣镶金领花卉缎面直襟褙子,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中衣,下半身,则是一件紫色的黄底金花水烟裙,执着一柄象牙骨折扇,软软地坐在躺椅上,喝着一杯玫瑰花茶。
    周云萝走进来了,已经换上新装,穿着一身茜红色的蝴蝶纹缎面褙子,里面是一件象牙色的交领中衣,下半身,则是一件撒花缎面黄底子马面裙。虽然经历地狱,可打扮之后,依旧光彩照人。
    温燕无名恼火起来,“你们周家的女子,都是那么模样姣好的么?真是让人羡慕。”
    周云萝压下心头憎恨,平平说道:“温姑娘长得才叫好看,我一个残花败柳,不能和你比的。”
    “没让你跟我比,让你跟周筝筝比一比。”温燕声音一高。她原声音就是软软的,甜甜的,音量低就听上去酥酥的,可以麻了人心。
    可一旦音量拔高了,听上去就格外尖利刺耳,好像锯子磨着人的耳膜,反倒比粗嗓门还要难听了。
    “我现在不如她。”周云萝说。
    “其实我可以让你如她。”温燕说,“我可以让你有周筝筝一样的容貌。不过,前提是,你自己的容貌将不会再有。”
    “那就算了吧。”周云萝摇摇头,“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就算换了一张脸,也不会更成功。”
    “你跟着我吧,我会让你成功的。”温燕说。
    是啊,跟着你,结果被人折磨,周云萝冷笑,“温姑娘,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呢?如果你留下我是来服侍那些侍卫,你何不让青楼女子代劳呢?”
    “看来你对我多有误会了,我留下你是要你帮我,至于那些侍卫,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冒犯你了。”温燕起身,拉着周云萝的手,“其实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我并不能给你做什么。”周云萝想到那些侍卫们臭气熏天的身体就反胃,很想马上离开。
    “可是云萝姐姐,外头周筝筝正出五十两黄金找你呢。”温燕笑道,“如果你离开这里,就会被她找到。”
    周云萝其实已经听侍卫说起这事了,“我知道,周希病了只有我的血可以救他。周筝筝找我是为了救周希。”
    “怎么?你想去?你若想去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周希是你亲弟弟。”
    “不,我根本不会过去,周希是个痴呆,我母亲流血死去三天后才生下他,还是早产,所以脑子有点毛病。我不觉得这样的人还应该活下去,何况,周希活着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为了救他冒险?”周云萝说的一脸嫌弃,好像生为痴呆弟弟的姐姐很丢脸一样。
    “可是,周筝筝说如果你出现就保你一世富贵,还愿意把她名下的一切都给你。这承诺已经天下人皆知,周筝筝不敢不兑现。”
    “那又如何?我好容易才恢复了自由,不能回去,就算富贵加身也不回去。在我心里如今,自由才是第一位的。”在天牢里那么久,周云萝把过往都重新审视,爱情和功名都是虚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说的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周云萝,的确,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我不顾一切和林俊生和离成为自梳女,也是为了这一份自由。至于爱情,你我都曾经视林枫为一生最爱,可是,林枫爱的人只有周筝筝。爱情如过眼云烟,毫无意义。”温燕也感叹起来,“亲情也是假的,我哥哥听信周筝筝的话不愿意救我,还一走了之,这就是所谓的哥哥。何况你的周希还是个傻儿。就算你救了周希,周希也不能给你任何助力。所以,我支持你不要去救周希。”
    周云萝才不想去听完温燕的长篇大论呢,温燕也是她的仇人,“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的。在我看来,周希死了比活着幸福。”
    自梳坊是受朝廷保护的,没有皇上下令不能进去搜查,所以,就算周筝筝要派人搜查也不能进去。
    吴国公府。
    床榻之上,周希脸色潮红,嘴唇却失去了大半血色,光秃秃的呈青紫。看得出来,周希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周筝筝穿着一件茜红色杭缎褙子,内袍中露出粉色镂空彩云镶边,下半身则是一件草绿色尺幅绣梅兰竹襕边八幅湘裙,握住周希的手,哽咽道:“周希,若你真的不能再醒来,不要有恨,是姐姐不对,姐姐没能保护好你。”
    前世,周希因为痴儿的原因,被周云萝扔到宅子里自生自灭,在无人关心下无声地死去。
    难道今生,周希依旧还是会这么早死去?
    眼泪扑腾而出,一种无力感袭击全身,周筝筝闭上了眼睛。
    周希,苦命的孩子啊,一出生就是个痴傻儿,没有人爱他,更加不会有人关注于他。
    是周筝筝带他来到吴国公府,和大家住一起,林莜和周筝筝都给予了无限疼爱,林莜甚至有段时间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但凡府上有好吃好喝的,都少不了给周希一份。
    周希虽然痴傻,可还是明白大家对他的好,因此,一直都表现得很开心。
    周筝筝甚至请来老师教习周希,和裕儿一起学习。周希虽然学得很慢,可恨很勤奋好学。老师总是会夸周希。
    只是不想,忽然就病了。
    已经派人去查病因了,只是还没有结果。最近吴国公府很忙,那人竟然瞧准这个时机对周希下毒手,真真禽兽一个!
    “姑娘,派出去的人哪儿都找过了,除了皇上规定不允许进入的地方。”青云过来汇报情况。
    “比如说那些地方?”周筝筝说,“该不会就是藏身于彼处吧。”
    “奴婢听说,京城刚刚兴起的自梳坊里所有人都没有进去。”青云答。
    “自梳坊?我听说过,是温燕的那家吗?”周筝筝眉毛皱了起来,忽然猜到了毒害周希的真凶。
    真凶并不是冲着周希来的,而是另有目的,很可能,真正要加害的人就是周筝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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